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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然和張婧初對視一眼，原來馮遠怔來之前就打定主意，要見梅爾辛的。

馮遠怔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從包里取出一個長條形的盒子，放在梅爾辛手裡，柔聲道：「來之前，我太太知道我要來看你，就幫你選的一條項鏈。」

梅爾辛笑著搖頭：「怔是非常成熟的演員，又沒有從事表演教學，他不需要這個。你要是不拿去，這些資料也只能躺在書架上，等我死了，會被當成垃圾處理掉的。格洛托夫斯基融合斯坦尼，開發出斯坦尼第三階段的訓練方法，這是半個世紀來，多少表演教師的心愿啊！我和你的老師一樣，也是表演教育者，也希望表演能夠繼續向前發展！如果能夠對你有所幫助，那我這一生的努力也算沒有白費！拿去吧！」

馮遠怔開心地笑了，不過他看到梅爾辛的腳又擔心起來：「你的腳是怎麼回事？」

梅爾辛將項鏈摸到手裡，輕輕撫摸了兩下，遞給馮遠怔，道：「怔，你幫我戴上。」

包完餃子，馮遠怔又去廚房忙活，炒了幾個菜。

梅爾辛一聽穿透力就知道馮遠怔的戲劇功夫不但沒有丟，反而更上了一層樓，十分滿意：「怔真的成為了不起的演員了呢！」

馮遠怔微微嘆了口氣，也沒有再勸，又問了問老太太兩個兒子的情況，知道他們一個在漢堡，一個在義大利，都非常忙，很少回來看老太太。馮遠怔環頭四顧，房子已經破敗，一千多平米的草坪草長到半人高也沒人管，以前他在德國的時候每星期都會修剪。他心裏有些難過，老太太八十歲了，現在一個人住著，過得很不好。

當初馮遠怔離開的時候，和-圖-書梅爾辛確實很生氣，馮遠怔是她見過天賦最好的學生，她希望馮遠怔繼承格洛托夫斯基，成為她的傳人，可馮遠怔卻走了，她覺得自己的心血都白費了。

張然他們兩個人來到倉庫，推出割草機，清去上面的灰塵，然後用力拉動引擎。不過割草機太久不用，都有些銹了，拉了好幾次，引擎也沒有發動起來。馮遠怔只好把機器拆開，清洗一遍，重新上油，然後再次拉動引擎，這一次割草機順利的發動了。

到了老太太的房間，馮遠怔才知道，梅爾辛由於腿腳不便無法上樓，就住進了老太太的房間。只是梅爾辛行動不便，無法好好收拾，房間里一片髒亂。

張然握著筆記，鄭重地道：「向上帝發誓，我絕對不會讓這些資料蒙塵！」

張然笑著道：「就是想你了，想希爾先生，還有想你做的甜甜圈！」

梅爾辛微擦了擦眼淚，微笑道：「你能來就很好了。」她看看張然和張婧初，對馮遠怔道：「你帶著朋友來的，為我介紹一下吧！」

張然堅持道：「沒關係，我們有車，到時候我們派車過來接你，到時候遠怔也過來，不會太麻煩的。」

馮遠怔趕緊解釋道：「我還在人藝演戲，在堅持演戲劇。」說著他站了起來，仰著脖子發聲：「啦—啦——」

等到晚餐開始的時候，飯桌上擺著，紅燒肉、糖醋魚、油燜大蝦等好幾道菜，是相當豐盛的年夜飯。這頓飯眾人吃得格外高興，張然無疑是最高興的，他吃到了硬幣。

老太太衝著張然和張婧初微笑著道：「見到你們很高興。我看過你們的電影，《爆裂鼓手》、《飛和圖書行家》，還有《唐山大地震》，都是特別好的電影。」

聊了幾句后，梅爾辛帶著馮遠怔來到了他當初住的房間，跟十九年前沒有太大的區別，只是由於太久沒有住人，房間里滿是灰塵。馮遠怔想起了梅爾辛的媽媽，那個說要活著等他的老太太，就請梅爾辛帶他到老太太的房間看看。

回到賓館后，張然坐在沙發上拿出手機撥通瑪麗-希爾的電話。

張然把事情簡單講了一下，補充道：「看到馮遠怔跟老師見面，就想跟你說說話。」

吃過午飯，張然他們坐在客廳跟梅爾辛聊天，說到了中國這些年的變化，說到了中國的表演教育，最後又說春節馬上就要到了。馮遠怔就提議：「在北方過年要吃餃子，我們也包餃子吧，今天咱也過年！」

張婧初點頭道：「很漂亮，跟梅爾辛女士特別配，顯得雍容華貴！」

梅爾辛聽到這話微笑著摸了摸馮遠怔的頭，就像母親聽到老師表揚自己的孩子，神情中都透著一種驕傲：「怔是我遇到過天賦最好的學生，能夠取得這樣的成績一點都不意外。」

「下次你過來，我給你做甜甜圈。」老太太呵呵笑了起來，不過她太了解張然，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說這話，問道，「到底出什麼事了？」

梅爾辛有些惋惜地道：「可惜怔不繼續做戲劇了，你是我見過最天才的學生！」

馮遠怔聽這才想起張然他們還在旁邊，趕緊介紹道：「這是張然導演，中國最好的導演，也是跟我合作最多的導演。這次到德國來，我們就是帶著電影《一個人張燈結綵》到柏林電影節參賽的。這是張婧初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他的女朋友，是很好的演員。」

張然在一旁為馮遠怔敲邊鼓：「中國話劇最高獎梅花獎和文華獎，遠怔都已經拿過了，電影電視的表演獎也拿過了。他是中國最具可塑性的演員之一，我拍戲遇到某個角色找不到合適的演員，就會打電話給他，遠怔啊，我這裡有個角色，你來演吧！他總是能夠給出讓人信服的答案。遇到這樣的演員，對任何一個導演來說都是極其幸運的事。」

事情敲定后，馮遠怔就去超市買餃子需要的各種材料了，張婧初也跟著去幫忙；而張然在屋裡跟梅爾辛聊天。梅爾辛是格洛托夫斯基的專家，對格洛托夫斯基的研究恐怕比張然老師還要精深，張然非常願意跟她進行交流。

馮遠怔得意的笑了，儘管他四十多歲了，但在梅爾辛面前依然是孩子，希望得到老師的認同。

張然也誇讚道：「漂亮極了，梅爾辛女士年輕時候一定是超級大美女。」說到這裏，他打開自己的包，將《一個人張燈結綵》的邀請函取出來：「梅爾辛女士，15號我們的電影在電影宮首映，你是遠怔的老師，是我們最珍貴的客人，希望你能夠出席《一個人張燈結綵》的首映禮。」

不過隨著時間推移，她心中的怨氣慢慢消了，她的兩個兒子在外地工作，都要很久才能回來看她一次，馮遠怔離開是理所當然的事。

割草機的噠噠聲中，馮遠怔推著機器在院子里跑來跑去，一切又彷彿回到了從前。

馮遠怔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我應該早點來看你的。」

梅爾辛微笑道：「好吧，我參加。」

馮遠怔將項鏈扣打ｈttps://ｍ.ｈetuboｏｋ•coｍ.ｃｏm開，左右兩手各自執著一端，繞在梅爾辛的脖子上，小心翼翼地扣上，然後幫她整理了下項鏈，又仔細看了看，覺得很不錯，轉頭問張然他們：「你們覺得怎麼樣？」

馮遠怔在牆上看到了老太太的照片，一個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你必須回來，我活著等你，他眼眶又有些紅了，伸手摸了摸照片上老太太那張布滿皺紋的臉，柔聲道：「奶奶，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馮遠怔聽到梅爾辛看過《爆裂鼓手》，特別激動：「你看過《爆裂鼓手》啊，你覺得我演得怎麼樣？」

不一會兒，馮遠怔和張婧初拿著一大包食物回來了。緊接著，馮遠怔切肉剁餡，張婧初拿著一個不鏽鋼盆開始和面。等面和好之後，馮遠怔把案板搬到了客廳，放在茶几上擀皮的擀皮，張然他們三個則上手包餃子，並按傳統在餃子里包了一個硬幣。

梅爾辛輕輕嘆了口氣，道：「關節炎，比較嚴重，你看我的手指都有些變形了，腳關節也是，現在已經站不起來了。」

梅爾辛將盒子打開，裏面安安靜靜的躺著一串珍珠項鏈，這串珍珠項每顆都有小指大小，顆顆渾圓，色澤細膩至極，看不到絲毫瑕疵。

梅爾辛被這一聲「媽媽」喊哭了，眼淚嘩啦流了出來。她抱著馮遠怔，抽泣道：「怔，我還以為這輩子都看不到你了呢！」

梅爾辛翻開請帖看了眼，拍了拍自己的腿，無奈地道：「我年紀太大，腿腳不好，完全不能走路，沒辦法參加你們電影的首映禮。你們能夠來看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聊了好一陣，梅爾辛讓張然將她推到書房，從書櫃取出一本筆記，鄭重交到hｔｔps://www.ｈeｔｕｂook•ｃoｍ•cｏm張然手中：「這是我從事格洛托夫斯基教學四十年的一點心得，希望對你有所幫助。」

馮遠怔也勸道：「是啊，我到時候過來接你，不會花什麼力氣的，我真的特別希望你能夠參加我們這部電影的首映禮。」

梅爾辛輕輕拍了拍馮遠怔的手，欣慰地道：「聽到你這麼說我很高興，心意我領了，但我身體太差，真的坐不了那麼長時間的飛機。」

馮遠怔注意到梅爾辛手指關節有些變形，知道是風濕性關節炎，治不好的，只能控制，就道：「等電影節結束，跟我到中國住一段時間吧，我請兩個好中醫調理一下你的腿。」

在客廳里聊了一陣，馮遠怔看客廳也很臟，牆角都有蜘蛛網了，讓梅爾辛坐著，開始動手收拾房間。張然和張婧初也沒有閑著，都起身幫忙，收拾起屋子來。張然他們都是手腳很麻利的人，很快將客廳收拾乾淨了。緊接著，張婧初去收拾梅爾辛的房間，而張然和馮遠怔開始修剪草坪。

張然吃了一驚，趕緊道：「這是你的心血，怎麼能交給我？還是給遠怔吧！」

張然和張婧初對這個建議拍手叫好，他們兩個是南方人，對餃子倒沒什麼偏好，但包餃子能夠大家一起動手，是挺有意義的一件事。

梅爾辛笑道：「我現在腿腳不便，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在家裡看電視。看《爆裂鼓手》的時候，我就覺得那個老師很像怔啊，電影結束的時候看到名字才知道真的是你。表演特別出色，充滿爆發力，讓人印象深刻。」

晚上九點，張然他們起身告辭，離開了梅爾辛的家。

老太太正在廚房忙著，接到張然的電話特別高興，問道：「小羅賓，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