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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馬屁可拍得不怎麼樣！」薛紹頭上直冒黑線，這兩者搭界嗎？

「少廢話，跟我來！」

大漢生了一對帶著藍色的銅鈴大眼，嘴唇很厚像兩片香腸，臉上的大鬍子幾乎和眉毛連成了一體還泛著紅黃之色，像一頭怒目雄獅。穿一件短褐腰間系一條麻繩坦胸露腹，古銅發亮的皮膚胸毛非常濃密，標準的六塊腹肌胸膛如同隆起的鐵板，就像是羅馬角斗場中逃出來的職業角鬥士。

「我出身小吏人家，家道中落。」薛紹道，「你找我有事么？」

薛紹安撫他們說，等我打完了仗還是要回左奉宸衛來的。要出征，以後有的是機會。

薛紹把自己的官印告身和馬匹錢財等物全部留在了左奉宸衛，交給屬下保管。當真就像裴行儉說的只帶了一冊新的戶籍和兩身衣服，連一個銅板也沒有多帶。

扒去了一身花鈿綉服和玉佩金冠，薛紹在千萬人的人海之中並不起眼。但是周圍還是有人注意到了他。他身後一個身板比程伯獻還要高壯的濃眉大鬍子，就隔著兩個人伸過胳膊來一把搭在了薛紹的肩膀上，對著他大聲道：「喂，你叫啥名字？」

「屬下知道了……」盧思義等人嘆息不已，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做大事的人，也得有個狠心才成，包括對自己都狠！

「行，等著。」

大唐重視軍工，如果普通的小卒能在軍隊里殺出軍功，都能獲得爵祿來個鹹魚翻身。所以，一旦朝廷出糧出餉徵和_圖_書募官健，對於流民奴婢這樣的「賤民」來說就是春天來了，就算是殺不到軍功也能混一些軍餉。

「那我是不是還要帶上一班舞妓樂工和奴婢僕人啊？」薛紹笑了一笑，說道：「軍隊里有吃有喝，這就行了。」

大唐一般實行的是府兵制，府兵多半來自於農民算是義務兵，戰時為兵閑時為農。「官健」則是戰爭非常時期，大唐官方出錢出糧招募的義勇，也就是職業軍人、雇傭兵！

旁邊一個身著甲胄的將校大喝一聲，「行伍之中，不得喧嘩！」

「正因為我出身太好品銜太高，所以裴行儉才刻意讓我從一個小卒做起。」薛紹說道：「要想在軍隊里立足，尤其是在遠征的野戰軍當中立足，光靠良好的出身和上頭的人際關係是不行的。野戰禦敵的軍人，每天都在吃苦玩命，我一個錦衣玉食從未吃過一天軍隊之苦的人，他們能服我嗎？我若對軍中的實事與細節不了解，只憑著一些書本上學來的東西紙上談兵高談闊論，他們能服我嗎？只有同甘共苦，才能同仇敵愾著有威信。所以我此行出征，就是去吃苦、就是去了解軍隊里的每一個細節的。表面看來裴行儉不講情面是要折磨我，實際上，他是為了我好。常言道樹大根深，一棵樹如果不把根須扎進深深的土壤里，如何長成參天大樹？」

這哥們太壯實了，簡直就像是一堵大牆！

戶部和各級官府就得忙著給這些和*圖*書人補錄戶籍。

「吃飯去嗎？」大漢雙眼冒精光。

「牛奔？這名字倒也貼切。」薛紹笑道，「既然是流民，那就是戶籍都沒有了？」

盧思義等人當場傻了眼。

「戶籍是啥？」

牛奔嘿嘿直笑，對著薛紹抱拳作揖，「幫幫忙、幫幫忙，俺真是餓得快要兩眼發黑暈了！」

薛紹在一旁好笑，牛奔這樣的人就適合在軍隊里討生活。

「我的事情和我對你們說的話，都不可以對外宣揚！」

薛紹把牛奔帶到了戶部，這裏也正有一群人排隊，都是在臨時登記戶籍為了投軍。大唐的人口普查可不如後世那樣的嚴密，漏記人口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尤其是一些流民和富戶家的奴婢下人，多大數都是沒有戶籍的。

眾人馬上噤聲，軍隊里的規矩一向很嚴。

周圍的人發出了一片轟笑聲。

薛紹笑了一笑退後兩個位置和那大漢站到了一起，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咋辦？」大漢慌了，「得了，我還是回去給那黑心店東接著干吧！」

「……」薛紹直撓頭，「跟我來。」

薛紹也不廢話，當著眾人的面換上了裴行儉給他的小卒軍服，「我就是個普通小卒，怎麼帶親隨？」

「還有這等事兒啊？俺咋就從來沒聽說過！」牛奔愣道。

這些人懵了，想要問個情由，還有人提出我們就跟著將軍一起去投軍，依舊做將軍的親隨好了。

薛紹不禁笑了，「一個大男人，怎會連名字都https://www.hetubook.com.com沒有？」

現在是朝廷許以糧餉招的是「雇傭軍」，是職業軍人。管你是否有能耐，既然主動投軍領了糧餉那就得馬上派上用場，到了軍隊里再去自己適應。

大軍坪里已經有了數千上萬人在排隊登錄名冊，不斷還有人朝這裏湧來。一旁有接兵的將校。登錄入冊的人每湊齊一個五十人的隊，就由一名隊正將人帶走。

「這就對了。」薛紹坐了下來，提筆寫下了兩封短簡短的書信交給盧思義，說道：「你親自去了一趟我家裡，把這兩封信交給我大哥。一封是寫給我大哥大嫂的告別信，另一封是托我大嫂轉交太平公主的辭別信。」

大漢看著薛紹輪了輪眼睛，「看你細皮嫩肉的倒像個富家子弟，咋的也跑來從軍了？」

「看你像個有錢人，咋的比俺還窮啊？」牛奔非常不屑的瞪了薛紹幾眼，坐地上把鞋子一脫，從裏面摸出兩文錢來，「給你，快去買幾個饅頭來，俺請你吃！」

「好嘞！」牛奔歡天喜地的大屁股一拱就從隊伍中間插了進去。被|插隊的人當然很不樂意，但一看是這麼一個蠻牛似的傢伙跟他講道理肯定是沒輒的事，就都生生的忍下了。

薛紹回了一趟左奉宸衛，叫來自己的親隨們。

盧思義等人恍然大悟，一同道：「將軍勤肯務實不貪虛榮，我等受教！我等必將腳踏實地做好自己的一切本份，決不好高鶩遠！」

戰時不比閑時，大唐平常的府兵招募ｗｗw.ｈetｕｂoｏk•com.ｃｏm都在各個折衝府進行，入府之後還有新兵操練和各種適應。

就像是學游泳一樣，有人在漂亮乾淨的游泳池裡，抱著保險圈有教練手幫手的慢慢教；還有人是直接被扔進了江河之中去嗆水，不學會就等著淹死！

盧思義驚道：「將軍此去至少得要數月才還，就不當面去和至親告別一下？古來征戰之人，無不如此！」

盧思義等人便不再多說，只是置疑以將軍的出身和品銜，怎麼就做了一個小卒呢，裴行儉也太不講情面了。

「趕緊排隊。」薛紹道，「我在這兒等你，完了再一起去投軍。」

牛奔愣了一愣，倒也跟著薛紹走了。

「吃你個頭！」薛紹沒好氣的道，「戶籍都沒有，你從個鳥軍！」

「俺沒名字，那些幫閑鳥人都管叫我牛奔！」大漢道。

薛紹和在場的許多前來投軍的人一樣，都是後者。

「笑個鳥！」大漢沒好氣的道，「俺提著腦袋來玩命，還不許吃飯哪？」

「算了，你還是忍忍吧，一會兒到了軍隊里就有飯吃了。」薛紹撓了撓臉，「我身上一文錢也沒有。」

交待了這一句薛紹就離開了左奉宸衛，直接去了右衛官署後方的大軍坪。

「喂，白臉的！」牛奔站在隊伍里閑不住，對薛紹叫道：「俺覺得你是一個很有學問的人，你能弄點吃的來嗎？」

「將軍，你這……這也太誇張了吧！」盧思義等人驚訝道：「好歹也要帶幾個錢在身上，軍隊裏面也和外面一樣，無錢寸步難行和_圖_書啊！」

盧思義等人啞口無言，普通的小卒都還會帶上幾許銅板以備不時之需，將軍比小卒還要更能混跡了！

薛紹拿著那兩枚臭氣熏天混漉漉的銅錢，眨著眼睛四十五度無語望蒼天，我堂堂的藍田公子，也有今天？

盧思義與唐真潘奕等人，早就等薛紹等到心焦了。大唐徵兵擴伍北伐突厥，他們也想一同參与。但是薛紹給他們潑了一桶當頭冷水——就在左奉宸衛乖乖獃著，好好護駕皇帝，哪兒也不許去！

「承譽。」薛紹回頭看他，當場覺得眼前一黑，感覺像是天上的陽光都被遮住了。

薛紹想了一想，還是多帶了兩樣東西——自己親手所制的鋼筆和一冊線裝的空白紙薄。沿途若有所觀所想，拿來寫成行軍日記！

「俺打小就是個西域流民，不知爺娘是誰，就靠替人養馬跑商來過活。」大漢說道，「日前俺隨一個販馬的漢人商隊浪蕩到關內。店東黑心俺不想替他幹了，正逢朝廷招募官健，於是俺就偷偷跑到了這裏來想要混口飯吃。」

薛紹搖頭笑了笑剛要走，驀然想起，貌似我現在也是個超級窮鬼，身上一文錢也沒有。

「你……你有吃的么？」大漢舔著嘴唇咽著口水，「我看你像個有錢人，所以才問你。他娘的在這裏站了快有兩個時辰了還不開飯，老子快餓死了！」

「不了。」薛紹深吸了一口氣，雙眉微擰，「裴行儉命我即刻就去右衛報道入軍，就是怕我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快刀斬亂麻，如此最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