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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擊掌為誓，一言為定！」

「幹得不錯。」簡單的四個字，況三刀仍舊說得毫無感情，然後馬上岔開了話題，「識字嗎？」

此前朔方道行軍總管曹懷舜鎮守的朔州，的確是全盤陷落了。突厥大軍追著曹懷舜的殘部掩殺進入長城關口，然後血洗了整個朔州，劫去了大量的牛馬和人口，整座城內幾乎再無生靈。毗鄰朔州的代州也遭受了很嚴重的兵災，雖然突厥人暫時沒有直接攻打代州的治所、防禦堅固的雁門縣，但他們從朔州的各個防線缺口滲透進來，針對雁門身後的偏遠村甸，正在進行報復性與破壞性的燒殺劫虐。

薛紹扯了根繩子將小男孩兒給綁了扔到屋后，「屁點大，別添亂！在這裏蹲著！」

望山跑死馬，山道崎嶇難行，這一路過去還得幾十里。從昨天半夜走到現在還經歷了一場廝殺，大家顯然都累了，連戰馬也有些力衰。

「好嘞——殺光這群雜種！！」

「兄弟們，請安息！」況三刀大聲道。

薛紹扯了一塊床單來蓋住女屍，蹲到小男孩兒身邊，「是男人，就別哭。去找找看你還有哪些親人。」

「早就看出你不簡單！」況旅帥低聲地吼道，「說，你究竟是什麼人？」

況三刀說道：「雖然我們幹掉了這一隊孤軍深入前來打劫村莊的突厥游騎，但我們的人員也減少了二十多個。前方不容樂觀，既然有突厥人滲透到了這裏，估計長城邊防洞開朔州已經陷落，代州也有了不少的突厥人在四處劫掠燒殺。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繼續朝前挺進，儘可能的摸清敵情、解救更多的百姓子民。但是我們人手有限，和-圖-書不能蠻幹。往下，情況會更加危險。兄弟們務必提高警惕、服從號令。不要徒逞血氣之勇只想殺敵，我們的主要任務是，摸排敵情！」

「男人大丈夫，說話要算數！」秦破虜很認真的點頭，「等我做了將軍，你一定要來見我哦！」

牛奔的武藝談不上有多「精湛」，但天生好膽力大無窮，配上大陌刀，猛人一個勢不可擋，身邊已經砍翻了四五個突厥兵。剩下的幾個都被這頭巨熊一般的怪物給震撼到了，倉皇逃命。

「叔叔，我想從軍，殺敵報仇！」小男兒稚嫩的聲音，斬釘截鐵。

「兄弟們！」況三刀喝了一聲，眾皆肅立。

村民們漸漸的冷靜了下來，開始為親人們收屍準備撤離。有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走到了薛紹身邊，抱住那個小男孩兒說道：「山伢子，跟嬸嬸一起走吧！老秦家就只剩我們兩個了，我會把你養大再讓你去從軍，為你的父母叔伯兄弟們報仇！」

「姓秦是吧？」薛紹說道，「我給你取個大名，以後投軍的時候用。」

「那這十年，我去哪裡？」

「隱蔽！」

況三刀帶著兩個人走了過來，對薛紹招了一下手，薛紹走了過去。

薛紹提刀衝出來，牛奔一眼瞅到他大喜過望，「白臉的，你沒死哇！」

突厥兵面對百名精銳唐軍的突襲和村民的暴起，再加上頭目先被薛紹殺了群龍無首，很快被剿殺得潰不成軍。

薛紹道：「就說，突厥兵力已抵代州唐林村野，時刻威脅并州。我部繼續挺進朔代二州摸排調查，另有南遷百姓萬望收留安置。這樣如何？」

「我們必須見到代州都督竇和圖書懷愆，才能真正落實這些情況！暫時不能全憑難民的一面之辭就貿然回報，以免誤導了後方主力。」況三刀很警慎，說道，「兄弟們，打起精神繼續向雁門挺進！」

一行人上了馬，在掩埋陣亡唐軍的大墳堆邊圍成了一圈，靜默。

「全體上馬！」

「我雖然識字不多，但也知道你這不是寫的漢字！」況三刀上前一步瞪著薛紹，壓低了聲音道，「這樣的馳報，主帥如何看得懂？」

況三刀馬上將人帶回了樹林之中，躲藏起來。眾人心裏一陣不好的預感——莫非雁門也陷落了？！

「況旅帥，請慢！」薛紹連忙叫停，快語道：「敵軍數量不下百數，貿然出擊恐怕要傷及無數百姓，我們還未必打得過！——不如叫兄弟們分散在樹林各處，一同吹起號角大聲呼喊、並用樹枝掃起灰土煙塵以為疑兵！突厥若退，則我救人為上不必戀戰追擊；突厥若不退，我們再從四方殺出以包圍之勢合力擊之，或可先聲奪人佔據主動！」

小男孩兒的一句話，讓薛紹等人都陷入了沉默。

沒多時前方跑來一大批人約有數百，哭爹喊娘一片混亂，顯然是一群逃命的難民。在他們後方，有一群突厥騎兵在追殺，弓矢亂飛揮刀狂砍，如同虎入羊群。

「是！」

薛紹笑了一笑抹去他臉上的鮮血，「聽話，十年後，再從軍。」

突厥草原被大唐統治了五十年，天知道突厥人心底積攢了多少怨恨。

兩人拼成了一組，大肆砍殺。

薛紹近乎肯求的看著況三刀，「頭兒，聽我一回！」

薛紹一行七十五人，繼續沿山道朝北方挺進。沿途發hetubook.com.com現了不少零星的逃難百姓，士兵們對他們進行了安撫指引他們向并州逃難，那裡有大唐的主力王師。並且，從這些逃難的百姓們口中，了解了許多前方的情況。

一場激戰唐軍和村民獲得了勝利，但村民死傷不少唐軍也犧牲了十七人，另有四人重傷，輕傷不計。

薛紹找到那個小男孩兒替他解開了繩索，剛開始小男孩兒還挺生氣，後來看到家門口的那一具最先被摧殘的無頭女屍，他哇聲大哭起來。

小男孩兒居然沒有哭，薛紹和其他的衛士們都覺得有些奇怪，也擔心他受的刺|激太大了失心瘋，於是好幾個人圍在他身邊勸他，哄他。

薛紹摸了摸他的頭微然一笑，「大唐衛士！」

薛紹呵呵的笑著在他臉上掐了一把，「你就叫山伢子，有大名嗎？」

「會。」

「我會的。」秦破虜很認真的點頭，「如果我想找你，該要去哪裡？」

薛紹戴上了兜鍪看了死氣沉沉的空蕩村莊一眼，戰爭，受害最大的還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不管哪個時代，軍人的職責永遠是神聖的——保家衛國！

那是他娘。

人馬結集隊伍時，秦破虜來找到了薛紹，「叔叔，我還可以再見到你嗎？」

小男孩兒搖頭，「我爹不識字，就叫我山伢子。」

然後，薛紹從突厥人的身上拔回自己的橫刀，依舊殺了回去。

「就叫——秦破虜！」

眾人一聽，齊聲讚歎「兵法妙計」。

薛紹蹲下身來，微笑道：「不用找我。你只管奮發努力，要多讀書勤練武，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純爺們兒。等你哪天做了將軍，我們就能見面了！」

秦破虜非常認真的和薛紹m•hetubｏoｋ.ｃｏm•cｏm擊掌為誓，然後背上小包袱跑回去牽著他嬸嬸的手，一步一回頭的和眾多村民們一起走了。

代州都督竇懷愆根本無法、也不敢分薄了兵力去遏止這些化整為零的突厥強盜，他只能是坐鎮雁門，力保城關與州城不失。否則，突厥大軍就將真的全部殺進長城關內，血洗河北腹地了！

「寫封馳報，給并州李將軍送去。」況三刀說道，「大體說一下這裏的情況，並說我們繼續朝前偵察了。」

所有人將兜鍪托在了手裡，另一手高高的舉起兵器。

小男孩兒就真的不哭了，到處叫喊的找他的親人了。結果發現，他的爺爺、父親和年幼的兄弟姐妹全部都死了。

有好些個衛士流出了眼淚，但是沒人哭出聲來。

村民和衛士們一起掩埋了屍首處理了傷員，況三刀派了一匹快馬去遞馳報，派六名帶輕傷的衛士護送這些村民和重傷的傷員，往南撤向并州。

「好！」小男孩兒答應得很果斷，抬頭看著薛紹，「叔叔，你叫什麼名字？」

傍晚時分，薛紹一行人走出了山林。前方隱約可見連綿的崇山峻岭，不再有山林的掩護。這裏就是古來有名的雁門郡，萬里長城上的重要險關雁門關和代州的治所雁門縣，就在前方。

「總有一天，山伢子也要成為叔叔這樣神勇威風的大唐衛士！」山伢子大聲道。

薛紹蹲到他身前，「可是你還小，力氣不夠。」

「或許可以吧！」薛紹笑了一笑，捏捏他的臉蛋，「你是男人，以後要好好的保護你的嬸嬸和鄉親，要聽嬸嬸的話、要孝敬她。」

況三刀讓將士們儘快安撫村民，打點善後。殺了這一隊突厥兵，這裏也就不和*圖*書能久留了，必須讓他們儘快往南撤走，去并州。

況三刀毫不猶豫的大聲下令，「殺敵、救人！」

「好。」況三刀揮了一下手，旁邊兩人遞來筆墨紙硯。

況三刀雙眼一眯，盯著薛紹看了半晌，沒再多話轉身就走，大聲道：「一個時辰，清理戰場再度出發！」

薛紹用藍田秘碼寫下了這一份馳報，剛要收進木筒里用泥膠封起，況三刀搶了過去展開一看，馬上就將薛紹叫到了僻靜處，「你寫的什麼？」

出發時的一百零三名唐軍，現在還剩下七十五個繼續前行。

薛紹吸了一口氣，仍是微笑，「和你一樣，大唐衛士。」

「得勝之日，我們再來祭奠！」況三刀大聲道，「出發！」

「兄弟們！」況三刀說道，「務必一鼓作氣趁天黑之前，進入雁門！」

「馳報。」

五十二個突厥人無一倖免全部變成了屍體。憤怒的村民們無法原諒這群殺害了他們親人的強盜，沒有一具突厥人的屍體是完整的，戰鬥結束了仍然有人撕咬突厥人的屍體，甚至有人將他們的肉咬下來生生的吞吃。

薛紹微然一笑，「況旅帥放心，這封馳報如果不幸落在了突厥人手裡，他們絕對看不懂。但是主帥身邊的書令使，肯定能認識！」

小男孩兒的表情很固執，「你都說了，我是男人！」

前方突然煙塵囂起。

「兄弟們，請安息！」眾軍士齊聲喝道。

「狗屁！」薛紹沒好氣的罵了一聲，「殺敵！！」

況三刀眯著眼睛盯著薛紹看了片刻，大喝一聲——「按他說的辦！」

薛紹跳下馬來將耳朵貼著地面聽了片刻，大聲道：「大隊人馬奔來，有騎兵！」

「好！」

「脫帽，揚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