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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意味著，每天我們也都會錯過很多人。」玄雲子說罷這句，拂塵輕輕一揚，稽首一拜，「天色已晚，貧道無禮羈留公子多時，公子快快啟行吧！」

「二位仙長請留步。我等多有擾叨，就此別過了。」薛紹回了禮，三人一同上馬。

「你千里迢迢的跑到這裏來，有什麼重要之事嗎？」薛紹問道。

「於是，那個唯一讓你看不懂他內心大千世界的男人，成了你想要結交的第一個朋友？」司馬承禎輕聲道。

「你們兩個都生了什麼歪心？」薛紹沒好氣的道，「我是那樣的人嗎？」

司馬承禎與玄雲子一同送薛紹三人到了籬笆邊，薛紹請之留步。

太平公主的心腹宦官，朱八戒。

朱八戒一見到薛紹，那比見到了親爹還要親，當場就雙膝下跪了。

……

薛紹說道：「那是因為，我想不出我有什麼值得仙姑去覬覦或者陷害的地方。反之，仙姑傾城絕色、名動京華。能與仙姑相交一場，似乎也該是我撿了個大便宜才對。」

二人凝視對望，都不迴避對方的眼神。

玄雲子站在籬笆邊，目視薛紹走遠。

裝盛畫軸的簡筒精美無比飾有黃金珠玉與飛鳳流雲，一看就知道是皇家御用之物。薛紹將畫軸拿出並展開，入眼一看，頓時哈哈的大笑。

「天色已晚夜路難行，三位仙友多加小心。」司馬承禎稽首而拜。

「不。我還沒有自負到那個份上。」薛紹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每天我們都要遇到很多人，這很正常。」

「記得那日終南一晤，仙姑是曾邀請我一同修道。后又贈我一枚玄武法簡。我請道中之人辯識過，說它絕非尋常之物和_圖_書。」薛紹道，「萍水相逢，仙姑一番拳拳之意，我本當感激涕零。但同時，換作任何人也會難免心生疑惑——仙姑緣何如此殊待於我呢？」

「記得上次雲海一別，你也說過這樣的話。」薛紹道，「然後，我們在千里之外的并州重逢了。」

玄雲子掩嘴一笑，「師兄恕罪，是小妹失禮了。」

薛紹若有所思的輕皺眉頭，搖了搖頭，「奇怪。」

「但凡你看出了什麼，我都不否認。」薛紹哈哈一笑，「表情、語言和動作這些都有可能撒謊，但眼神絕對不會。仙姑心如冰清了一空，我一介俗人只能自愧不如。」

不等薛紹答話，薛楚玉和郭元振同時拍馬就跑，全然沒有等候片刻的意思。

「喲，藍田公子獵艷回來了？」郭元振一陣壞笑，「你看我二人都準備了好大幾個火把，準備等你一兩個時辰的。但是，你這也太快了一點吧？」

薛紹的額頭之上差點就要冒出幾條黑線，真是損友！

薛紹如言，看著她的眼睛。

郭元振和薛楚玉同時大笑，用笑聲作為回答了。

這顯然是一副，出自太平公主親手的「畫作」。

薛紹第一時間就明白了畫中之意，太平公主是在暗示薛紹，我們新婚的府第都已建好了，你要早早回來與我完婚，千萬不要誤了婚期！

……

玄雲子不動聲色輕輕的點了點頭，「那公子為何又搖頭？」

幾杯茶后眼看天色漸晚，薛紹等人告辭離去。

留下一位月下美人與駐馬公子，夜風習習，景色朦朧。

「你還把玄武法簡都送給了他？這件事情可別讓師尊知道了。」司馬承禎在她身後和-圖-書說道。

因為畫作的風格，絕對不同於大唐時代的任何畫師——那一日薛紹曾在芙蓉園怡心殿里替戎裝的太平公主作畫，於是用漫畫風格畫了一副「神豬將軍」的畫來。

「不許看我。」司馬承禎連忙扭過頭去，「隨意窺心，難道不是對師兄的不敬嗎？」

司馬承禎仰頭望著頭頂的一輪圓月，若有所思沉吟良久，吐出二字，「心魔？」

「你在說什麼呢？」

玄雲子再度微然一笑，「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又不是敵人，談何對手？我只是……對他好奇。」玄雲子回頭看向司馬承禎，微然一笑。

「師兄，你向來是心如虛空從無雜念，你還有什麼害怕的呢？」玄雲子笑道，「莫非此刻，師兄心中生出了心魔？」

「一片清澈，什麼也沒有。」

薛紹也未多說，翻身上馬，回頭看了玄雲子一眼，拍馬奔走。

「公子是想說，貧道是在刻意的追尋於你，跑到并州來製造這一場重逢？」玄雲子面帶微笑輕輕的搖了搖頭。

「回公子話，小奴專程趕來，所為三事。」朱八戒說道，「其一，公主殿下十分的思念公子，而且擔心公子在邊關前線的安危，因此特意命令小人前來探親，並捎來了公主的禮物。」

玄雲子輕輕的點了點頭，「師兄說得沒錯。水至清則無魚。一個人知道得太多，往往會非常的寂寞與厭世。這些年來，我就是看多了紅塵中人的貪婪、無知、愚昧與醜惡，因此越發變得孤僻與冷漠。時至今日，除了師尊、師兄和我兄長，我幾乎再也沒有一個親近之人，更談不上有一個朋友。」

郭元振和薛楚玉都是和*圖*書一頭霧水，「何意？」

薛紹輕輕的皺眉，點了點頭，「我信。」

司馬承禎略皺了一下眉頭，「師妹，我可不會窺心。」

玄雲子那雙如同寶石一般的美瞳之中閃過一抹異樣的神色，轉瞬又恢復了平常，淡然道：「公子之意，不妨明示？」

正欲啟行，玄雲子忽然道，「薛公子，請留步。」

司馬承禎微然一笑，「二位請便，貧道先行迴避。」

玄雲子的表情頓時變得很有趣，彷彿生氣，又彷彿好笑，更像是有一些意外與莫名的驚訝。她淺淺頜首微微搖頭，轉而又看向薛紹的眼睛，「敢請公子，看著我的眼睛。」

「公子可曾從我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什麼？」

司馬承禎走出房來，落在玄雲子身邊，說道：「一個磊落大氣之人。」

玄雲子沒有答話，直接落進了自己的草廬之中，掩上了門。

薛紹笑了一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從而這個謎樣的男子，吸引到了你的注意？」司馬承禎呵呵一笑，說道，「你自幼擅長『窺心』之術，師尊視你為天生奇童，因而破例收下了你這唯一一個入室女弟子。這些年來，從來沒人能夠逃得過你的一雙慧眼，但凡有人想要在你面前耍弄心機，也會被你一眼識破——那麼現在，你有對手了？」

今日，太平公主便依照薛紹當時畫作的「漫畫風格」自行作畫一副，畫中的內容卻是威風凜凜的「神豬將軍」身邊多了另一個騎著大馬、身著花鈿綉服的將軍，兩人還手牽著手，站在一個輝煌大氣的豪宅門口。

「不說了，回家！」

「他的心裏，有一個大千世界。」玄雲子微微皺眉。

薛紹腦海里頓ｈtｔｐs://wｗw.ｈetｕbｏｏｋ.cｏｍ.ｃｏｍ時浮現出太平公主的模樣，不自覺的嘴角上揚微然一笑，心裏感覺一陣暖洋洋的。同時心裏一琢磨，算來我已離開長安數月，婚期，還真是不遠了！

薛紹將他扶起，笑呵呵的道：「朱太監，你現在可是堂堂的內偈監，在皇宮內廷都是一言九鼎的大人物了，就不用這樣對我又跪又拜的了吧？」

「仙姑請講。」

玄雲子搖了搖頭，「第一眼見到他，我就覺得他與世人皆不相同。因為，從來沒有一個人，會讓我看不透他內心世界。若要用一個字來形容他，那就是——謎！」

天黑路窄，薛紹緩緩的勒馬前行，前方閃出兩個火把。郭元振與薛楚玉在等他。

薛紹笑著點了點頭，朱八戒能混到內偈監的職位，固然是有太平公主的大力提攜在內。但更多的恐怕是他的這份圓熟與智巧。

「別胡說！」薛紹斥罵了一聲，說道，「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的眼神，會那樣的清澈和空靈，就像是一個初生的嬰兒一樣。」

「仙姑有事？」佳人已然開口，薛紹便給了她幾分面子，下了馬來。

玄雲子上前兩步來，離得薛紹較近，微微仰頭看著他，輕聲道：「貧道冒昧，想要請問公子一件事情，不知公子可否如實回答？」

薛紹搖了搖頭，「算了。或許修道之人真的和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不同，更何況還是潘師正的高足。」

「那我告辭了。仙姑請留步。」

「謬論。」司馬承禎被她一激，凝神看向了玄雲子。

「那就拭目以待吧！」

朱八戒連連拱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縫兒，說道：「薛公子說的哪裡話。無論小奴做到了什麼官職，那在公子面前也只和_圖_書是一介家奴呀！家奴見了主人，自然得是要行大禮的！」

「公子，無論你如何看待玄雲子，我只說一句。」玄雲子微然一笑，「玄雲子，始終不會害你。」

「沒有人願意自己的心事被他人窺得一乾二淨，那和赤身裸體的站在他人面前別無二致。」司馬承禎無奈的搖頭笑了一笑，說道，「師妹，以後不要隨意去窺竊他人心思。這非但不禮貌，還會讓自己活得很無趣。」

「莫非玄雲子沒有留你過夜？」郭元振壞笑道。

大千世界是佛家的說法，用來形容宇廟世界的組織情形。須彌山，則是大千世界的核心。

玄雲子微然一笑，「我卻從公子的眼神之中，看出了許多東西。」

「太監」這個稱呼，在如今大唐時代可不是隨便就能叫的。那至少得是朱八戒這個級別的當權大宦官才能當得起的稱呼，算是一個尊稱。

說罷這句，玄雲子轉身飄然而去。

「大千世界，包羅萬相，須彌紅塵，廣袤無窮。」司馬承禎輕言道，「師尊畢生鑽研道、佛、儒三教學說，想要尋找共通之處。最後他老人家發現，人心或者是這世上最為渺小也最為龐大的世界。你說他的心中有一個大千世界，那你可曾看出，那個大千世界的須彌何在？」

玄雲子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奇異的微笑，就像薛紹那樣，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玄雲子微然一笑，說道：「貧道只想知道，公子是否對貧道深懷戒意？」

說罷，朱八戒就拿出了一卷畫軸交給了薛紹。

回到大都督府的后宅別院住處，薛紹發現，今天這裏來了一個非常特殊的客人。

薛楚玉也跟著笑。

他也飄然而去，回了草廬之中還掩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