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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書房裡傳來一陣劈里叭啦摔東西的聲音。

薛紹只好決定，明天再帶上月奴來跑一趟。

「那臣就告退了！」

薛紹有點哭笑不得，伸手替她抹了抹眼瞼下的淚花，又掐住了她的臉蛋，「你也是做將軍的人了，別動不動就哭鼻子。不嫌丟人么？」

「微臣僭越，請天後恕罪！」薛紹抱拳而拜，心裏卻在苦笑，拜託我不是來圖表現、求表揚的，這些事情朝堂上的王公大臣想不到並不奇怪，因為他們沒有牽涉其中更不了解其中的許多辛秘；從軍的大將想不到也不奇怪，因為他們的本職只是打好仗，大多數的將軍都是粗人懂不了太多的政治！除了裴行儉，其他的將軍對這些問題甚至想都懶得想！

武則天面帶微笑的輕輕擺了擺手打斷薛紹的話，說道：「此事，本宮會與陛下以及宰相們反覆的細細參詳之後，慎重決定。」

薛紹心裏一堵，這話的弦外之音好像是……讓我別再廢話了？

次日是雙日，不上朝。薛紹這個兵部員外郎直接先去了北衙講武院，上午忙活了一陣吃過午飯後，他才有時間帶著月奴一起去皇宮宣政殿求見武則天。

過了許久，書房裡總算安靜了下來。一直心驚肉跳的薛顗小心翼翼的來敲門，「二郎，為兄可以進來么？」

越俎代庖、杞人憂天？

武則天既不插言也不表態的聽得很認真，時不時還輕輕的點一點頭，等薛紹說到『大旗』時她才插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說，艾顏就如同前隋末期hｔｔｐs://www•ｈｅｔｕbｏｏk.com.ｃｏm亡之時，各路反王與義軍將隋朝皇子擁立而成的傀儡帝王么？」

月奴步步緊跟卻半句也不敢多問，心中驚訝又害怕的想道：看來公子今天真是有點生氣了！

薛紹不由得苦笑了一聲，「天後，那艾顏究竟是……」

薛紹搖頭，悠長的嘆息了一聲，「斃殺你？除了錯上加錯，還能有什麼意義呢？」

「薛紹，以後針對軍國之事乃至朝中大小事務，你但有任何見解，只管前來對本宮直言不諱。」武則天說道，「大唐，需要你這樣的耿介之士與智慧才俊！」

薛顗大驚，「二郎一向沉穩，今日究竟是誰被招惹了？！」

薛顗夫婦還在長安，並且就住在青龍坊的薛宅之中。薛紹一路騎行回到這裏，下馬進院連兄嫂都沒有去拜見，直接一頭扎進了自己的書房裡，房門緊閉誰也不見。

「吱啞」一聲門被拉開了，薛紹站在門口苦笑，「兄長請進。」

「什麼？」薛顗略微一驚，「此話何解？」

薛紹沒有再說下去，靜靜的等著。

從離開御書房到走出皇宮，薛紹一路上片言不發臉色冷清，月奴都有點害怕了。騎馬走出皇宮朱雀門之後，薛紹沒有往斜對街的太平坊走，反倒是往相反的方向上了朱雀大街，徑直往青龍坊的老家去了。

薛顗夫婦很驚奇，逮住月奴追問二郎今天這是怎麼了？月奴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一家人都有點忐忑不安。

武則天問薛紹有何事，和_圖_書薛紹開門見山就是一句話，「天後，絕對不能讓艾顏回草原！」

「別廢話了，走吧！」

月奴連忙示意薛顗噤聲，在他耳邊說了兩字——天後！

良久。

薛顗進去之後掩上了門，往房裡一看，頓時搖頭。

「難道不是么？」薛顗的表情越加迷茫，「二聖與宰相們執政多年，高瞻遠矚深謀遠慮。你一個初入仕途的弱冠仕子，何苦來哉要越俎代庖、杞人憂天呢？」

「莫不是與公主吵嘴鬥氣了？」薛顗坐到他身邊小心的勸道，「何必呢，她年紀小又出身嬌貴，讓她一讓，不就過去了么？」

「是！」月奴一骨碌爬了起來，連連擦淚。

「算了，起來吧！」薛紹說道，「我還得回去再見一次天後。到時候，把你剛才對我說的話，原原本本的再對天後說一次。」

歸根到底，還是我薛紹——人微言輕沒份量！

兩人原路返回去見武則天，結果她已經離開了御花園，去往後宮歇息。

「就讓二郎發泄一番吧！」嫂嫂蕭氏反倒是冷靜，說道，「現在的二郎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少不經事的二郎了。如今還能讓他大發雷霆難以自制的，必然是大事。待他心情平復之後，夫君再去探問與開解不遲。」

薛紹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你只記住一個教訓，以後有什麼事情，多和我商量。別再自作聰明，自作主張了！」

薛紹雙眉緊擰的沉思了片刻，驀然一抬頭，「是關於突厥與草原部眾之事！」

聽完了這些話，武則天在書房裡慢和*圖*書慢的來回踱步，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之中。

「……嗯！」月奴認真的點頭，紅著眼睛怯生生的傻笑，「公子，你能饒恕我么？」

「月奴指天發誓，再也不背著公子做任何事情了！」

薛紹略微一怔，搖了搖頭，「臣不知……」

「那隻能說，天下高見大多不謀而合。」武則天微然一笑，對薛紹投來讚許的眼神，「我沒想到，你薛紹還只有弱冠之年，就能在軍國之事上有如此深遠的見識。朝堂上的許多王公大臣和親身參与了北伐的大將，都沒有你想得多，想得遠。」

薛紹苦笑連連的直擺手，「大哥，你二弟還沒有窩囊到，因為兒女情長與柴米油鹽而行為失矩、大動肝火的份上。」

「那是……」薛顗想問，又像有所顧忌。

滿屋子亂七八糟的扔滿了各式書籍，還有幾樣貴重的古董珍玩都被摔到了粉碎。

「你無罪。」武則天一邊淡然的說著，一邊穩穩的坐了下來，說道，「如果滿朝文武都能像你薛紹一樣憂國憂民、深謀遠慮，何愁江山不固、社稷不昌？」

「也好。」薛顗深以為然的點頭，「就聽夫人的！」

「你回去吧！」武則天笑容可掬的挺和善，說道，「太平還在家裡等你呢！」

薛紹苦笑的搖頭一屁股癱坐了下來，「大哥，我一時跟你說不清楚！」

「是，臣知道了。」薛紹只得拱手一拜，得了，我不用說了，更不用把月奴叫進來再說一通更廢的廢話了！

薛紹退出了御書房，面無表情快步如流雲m•ｈｅtuｂoｏk.ｃｏｍ•ｃｏm。月奴還在外面候著準備見駕，這時看到薛紹大步就走一點讓她進御書房的意思也沒有，她只好快步跟上默默的走在薛紹身後。

武則天一點不驚奇，淡然道，「說出你的理由？」

薛紹長嘆一聲，再度連連的搖頭，「我眼睜睜的看著大唐即將走進一個百年泥淖卻有心無力、有志難酬，如何能夠不焦頭爛額、怒火攻心？！」

武則天說道：「薛紹，你的成熟與睿智，再一次令本宮感到驚奇。你可知道，你方才說的這些話，正是近日以來本宮與陛下、裴炎以及薛元超等人反覆商論的核心與焦點所在？」

薛顗的眼睛都一下直了，半晌無語。

月奴跪下了，額頭貼著地板，嚶嚶的抽泣。

「這……」薛顗愕然的眨了眨眼睛，「這類事情，與你一個小小的兵部員外郎何干？這是二聖與宰相們該操心的！」

「公子……」月奴哭得稀里嘩啦。

雖不上朝，可是武則天卻是很忙。薛紹來的時候她正在門下省的政事堂里與宰相們開會議事，薛紹等了約有一個時辰直到傍晚時分才被武則天召請御書房會面。

我卻不同，我來自21世紀，我不僅僅知道這許多的來龍去脈，我甚至知道未來百年的大體歷史走向！——眼前這樣的節骨眼上，我怎麼還能放任突厥人像歷史上的那樣強勢堀起，成為未來百年之中大唐的心腹之患？！

薛紹便道，「明日朝廷即將公開處決伏念等一干囚犯，此事傳到草原，必然引起各個部落的震動。朝廷在這時候派人前往ｍ.ｈｅtｕbｏｏk.ｃｏｍ.com草原進行安撫，的確應當。但是誰去都可以就是不能讓艾顏去！——她是阿史那汗室唯一的嫡系血脈了，她在草原上擁有無人可比的影響力。當初伏念就是看中了她特殊的出身與血統，才收她做了義女。從此伏念在草原上的威望日漸隆重，遂成一呼百應之勢。雖然阿史德溫傅是前後兩次草原叛亂的真正禍首，可是如果沒有伏念的出面，阿史德溫傅也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再一次發動叛亂，而且兵力比第一次還要多！——歸根到底，阿史德溫傅利用的就是阿史那汗室一族在草原上的影響力！艾顏對草原人來說，就如同中原王朝更迭中的末代皇族，或許她沒有能力、沒有野心、沒有心腹、更加沒有兵馬，可是如果落在了草原人的手裡，她就是一面招兵買馬、聚攏人心的大旗！」

「二郎啊，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要如此大動肝火？」薛顗攤著雙手無奈地說道，「摔了東西倒是不打緊，怒火攻心傷了身體可是不值啊！」

聽到這八個字，薛紹是想死的心都有了：連我大哥都會這樣想，也就難怪武則天聽了我的意見只是微微一笑的敷衍塞責了！

「臣正是此意。」薛紹抱了一拳，說道，「若非艾顏有著如此重大的價值，阿史德溫傅又怎會因為她而與自己的親生兒子反目成仇刀兵相向，並最終雙雙隕命？——就算艾顏是草原上難得的美女，我也仍舊認為，阿史德溫傅這樣的梟雄更加看重的，是艾顏的血統與出身！」

「大哥，連你這麼認為？」薛紹雙眉緊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