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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齒常之瞪大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涼氣，瞬間沉默了。

「惡來之名威震天下，臣豈能不知？」黑齒常之也答道。

大營里的將士還在沉浸在那一場獨特的勝利帶來的喜悅當中，薛紹和程務挺這邊，卻是忙得焦頭爛額了。

河北，朔州。

「臣，明白了！」

「完不了。」薛紹微然一笑，輕言細語但是斬釘截鐵，「我保證！」

「臣告退！」黑齒常之抱拳應諾轉身便走，如同一堵移動的城牆。

……

「嗯。」武則天略微一笑讚許的點了點頭，說道，「但本宮還是要告訴你。其實……李孝逸已經快要凱旋了。」

如今，黑齒常之和儒將婁師德一同鎮守鄯州及大非川，他們麾下的河源軍極其驍勇善戰，吐蕃人畏於其鋒不敢犯境。

武則天笑了，「除了自裁，你就不會做別的事情了么？」

「話說回來，薛紹去了河北這麼久，也該有點動靜傳回來了。」武則天彷彿是自言自語一般地說道，「婉兒，你我在此說些不必告人的閑言私話。你認為，薛紹有沒有那個可能，會和程務挺結成一道與我為敵呢？」

「將軍為何就沒有問上一句，江南的戰況如何呢？」武則天道。

長安，皇宮。

薛紹在旁笑道：「惡來，沒必要搞得像是生離死別一樣。你可是大唐最能打仗的將軍，你這輩子都別想脫下這一身征衣！」

武則天微微一笑，再道：「那如果有一天，本宮要你去殺了薛紹，你又將如何？」

「好了，你大可不必如此緊張，m.hetubook.com.com本宮就是信口一說，與你談笑而已。」武則天呵呵一笑，「薛紹是本宮的好女婿和心腹愛將，還是國之重臣和將來的社稷棟樑，你又是本宮最喜愛的女官和半個女兒。你們都不是外人，就像是本宮的手心和手背一樣，明白嗎？……你起來吧！」

因為這個人的身材，實在是太過高大了，不管往哪個人群里站去，他都會顯得鶴立雞群。更何況他的身板還像是城牆一樣的厚實，臉上像是刷過一層桐油那般澄黃，說話的聲音則如洪鐘一般。

武則天只是微然一笑，動一動手，將那張紙箋慢慢的撕成了碎片，輕輕的扔在了上官婉兒的桌几上。

「且慢！」

上官婉兒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婉兒以為，就算薛駙馬不能將程務挺從迷途之上生拽回來，也一定能將他的人頭，從河北死帶回來！」

可是今日，這面西疆長城卻出現在了帝都皇宮，與太后在書房裡密談。而且二人密談的內容還或多或少和薛紹有關……這就由不得上官婉兒，不多幾番驚詫與好奇了。

「黑齒將軍，本宮火速招你來京，是想要派你前往江南助戰李孝逸，以求儘速討滅徐敬業逆黨。」武則天說道，「洛陽那邊已經招募了十萬精壯之士，將要充作你的麾下。你意下如何？」

現在他終於明白，太後為何火速將他從河源調到京城來了——助戰江南是假，防範河北是真！

「是。」黑齒常之答道，「薛駙馬少年英雄名揚天https://m.hetubook.com.com下，是我大唐軍旅當中出類拔萃的一代英傑。臣著實對他欽慕已久，朝夕只盼瞻見。」

近來，太后每逢接見重要的大臣，都會叫她上官婉兒前來從旁筆錄。談話完畢之後，太後會再回頭查看她的筆錄，看看自己都遺漏了什麼，或是談話當中有過什麼重要的內容須得備忘。

「生拽？死帶！……很好！」武則天展顏而笑，「呵呵，婉兒，本宮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走吧，陪本宮去太平公主府，看望一下我那即將臨盆的寶貝女兒！」

上官婉兒稍稍側目看了一眼，心想太后的身材高矮不輸一般男子，站在黑齒常之的身前卻如同孩稚一般矮小……這人簡直就像是一座廟裡的浮屠寶塔！

「婉兒自裁！」上官婉兒以頭貼地，惶恐地答道。

「太後有命，臣必當遵從。為國效力，也是臣之本份。」黑齒常之抱拳而拜，答得一板一眼，「臣這就前往洛陽，領兵出發！」

武則天再度笑了，「看來，你對薛紹確實比較了解。」

武則天的聲音當中突起高亢之音，黑齒常之眉宇一沉，上官婉兒手中的墨筆也是微微一顫。

「婉兒愚笨，婉兒無能！……請太后責罰！」上官婉兒在地上磕起頭來，砰砰作響。

「適才和你談到過薛紹，你好像對他頗感興趣。」武則天道。

君王的身邊時常跟隨著起居郎記錄他的一言一行，為將來編入史冊做準備。但太后現在畢竟還不是君王，上官婉兒的身份卻比起居郎還要顯得和圖書更加特殊和重要了幾分——這意味著，她已經是太後身邊最為親近和信任的私人秘書。

「……」上官婉兒咬著嘴唇低下了頭，不敢說話。

今天太后談話的對象，對上官婉兒來說比較的陌生，同時也讓上官婉兒對他充滿了好奇。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上官婉兒甚至被他驚了一驚。

「為何如此？」武則天問道。

這個人，名叫——黑齒常之！

「總算是可以走了！」程務挺長吁了一口氣，有釋然之意，也有失落之意。

薛訥莊嚴肅穆的抱拳回禮，他也分明感覺到，程務挺就像是在臨終託孤一般。

武則天微笑點頭，「那麼程務挺，你知道么？」

「婉兒……」上官婉兒的身子輕微發抖起來，「自裁！！」

「回太后，婉兒以為袍澤之情固然可貴，但絕不足以讓薛駙馬背叛他的家人、國度和……良知！」上官婉兒答道。

「為何如此肯定？」武則天眉頭微擰，問道，「你可不要低估了他們之間的袍澤之情。」

「太後有命，婉兒不敢不從。但是，婉兒承蒙太后再生之厚恩並予以信任和重用，終此一生，婉兒只能、也只願侍奉于太后左右。因此……婉兒只能自裁！」上官婉兒跪地答道。

武則天的眉頭稍稍一皺，「那萬一薛紹和程務挺在大唐的河北打了起來，該如何是好？」

武則天走到了上官婉兒的身邊，伸手，將她剛剛寫下的紙箋拿了起來。一眼，就看到了那一滴被抹去了一片的墨團。

他曾經是百濟人。百濟被大唐滅國之後，https://www.hetubook.com.com黑齒常之歸順了大唐。多年以後黑齒常之已經成為大唐的一員名將，尤其是在對吐蕃的戰爭當中表現極為出眾。與之形成強烈反差的，是近些年來大唐對吐蕃的戰爭一直都是負多勝少。那為數不多的一些勝仗，幾乎都是黑齒常之打出來的。

執筆揮毫的上官婉兒表情頓時凝滯，不覺之間，筆尖的一團黑汁掉到了紙上。她惶然回神，連忙伸出指尖將它抹去。

可以說，黑齒常之就是大唐防範吐蕃的一面西疆長城。

上官婉兒全神貫注的聆聽，手中的墨筆正在靈捷揮動，表情認真到嚴肅。

「啊？」黑齒常之明顯的一怔，非常的不可思議。

看到黑齒常之這樣的表情，武則天只是微微一笑。

「婉兒愚見，絕無此種可能！」上官婉兒聲音雖輕，但答得斬釘截鐵。

「什麼？」黑齒常之惶然一驚斗然提高了聲調，驚詫的道，「這、這……這不可能！」

薛訥聽奉河北欽差薛紹的調譴，從雲州趕來了。交接軍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活兒，薛紹等人忙活了兩三天幾乎沒怎麼合過眼，總算把事情辦出了一個眉目。

上官婉兒慌忙棄筆跪伏于地，「婉兒不慎臟污了筆錄，請太后責罰！」

黑齒常之連忙低聲問道：「不知太後有何深意，還望太后垂訓賜教？」

「那你認為，薛紹能把程務挺拽回來么？」武則天問道，「昨日我接見了河北來的將軍裴紹業，當時你也在場。他可是程務挺的心腹臂膀和多年的袍澤，連他都說程務挺要反，可見此事確鑿無疑。」ｗｗｗ.hｅtｕｂoｏk.ｃoｍ•ｃom

「婉兒，如果有一天，本宮要將你賜與薛紹，你將如何？」武則天輕飄飄的問道。

「萬、一！」武則天不驚不怒的一字一頓。

上官婉兒眉宇微沉連連眨了幾下眼睛，她也一時想不透太後為何如此安排？——黑齒常之鎮守河源防範吐蕃，關乎軍國干係重大。李孝逸身邊有薛楚玉和魏元忠這些能人相助，率三十萬大軍討伐徐敬業，一直都在捷報頻傳眼看即將大獲全勝。這時候太后卻把黑齒常之調來並給他十萬大軍前去江南助戰……這步棋，當真下得詭異！

「那如果惡來這輩子，就此完結了呢？」程務挺笑呵呵的，半開玩笑半當真的道。

武則天轉過了身來，上官婉兒連忙收斂心神揮筆疾書。

「你明白了么？」

「薛將軍。」程務挺對薛訥拜拳而拜，「以後河北這一方國門，可就全靠你了！」

黑齒常之目不斜視的微微彎腰抱拳而拜，說道：「待臣到了洛陽，臣的副將和長史司馬等人會將此戰相關的一切事務，巨細無遺的悉數告知于臣。此等小事，臣又何敢勞駕太后親口來說？」

武則天起了身，慢慢的走到了黑齒常之的身前。

「本宮會派一名得力之人，充作你的行軍司馬輔佐於你。但有不懂之處，你可問他。」武則天的語氣和緩了話多，「你可以去洛陽了！」

薛紹明白他心裏在想什麼。很有可能他這一走，就很難再回河北來了。這裏，畢竟是他打拚了半輩子，讓他流血流汗也流過淚的地方。

「謝……太后！」上官婉兒惶恐不安的站了起來，都不敢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