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最驚奇的當屬韋待價，帶了他們這麼久，他居然不知道媚羅剎和石將軍是親兄妹。

「快動手啊！」薛紹催促道，「你若不行，就叫個軍醫來！」

「說吧！」

「……」薛紹看著他，咬牙，沉默。

韋待價也沒多說，甚至沒有多看媚羅剎一眼，只是道：「薛少帥，有件事情我要提醒你。」

薛紹不知道第多少次喊出這一道命令，聲音都已經有些嘶啞。城下已經堆集了很多的突厥人屍體，可是他們仍舊像是奇幻世界里不知道疼痛與恐懼的魔獸那樣，一波一又波的滾滾襲來。

薛紹順著她的眼神往自己左臂一看，還真的插著一枝箭，流了很多的血。

直到傍晚，突厥人沒有再發動攻擊。

薛紹把北門的城防重任暫時交給了沙吒忠義，自己來到了中軍帥帳。韋待價正在這裏組織人手，給各處駐軍分派糧草和醫藥物資。

隨著戰鬥的進行，箭矢損耗嚴重。彪悍的突厥人踩著同伴的屍首一波波的湧向城樓，已經搭上了十幾架雲梯。很快，他們的死士們揣著短刃爬了上來。薛紹下令潑油點火，隨著陣陣火光衝起，很多的突厥人和雲梯一起燃起大火。

「我靠，什麼時候中的箭？」薛紹一咬牙，用力將箭頭拔了出來。

媚羅剎先是微微一驚，隨即就笑了，「你都沒問，我的條件是什麼。」

「現在，事實已經給出了答案。朔方城裡已經沒有薛少帥沒有韋都督，沒有漢人沒有胡人，只有一群並肩為戰的生死袍澤。」薛紹說道，「但是韋待價，你現在必須留守朔方。搬取救兵的事情，只能是我來。」

所有人屏息凝神，緊張的看著薛紹和韋待價。

「這麼多的突厥兵馬突然和_圖_書從北面打來，只能證明一件事情。」韋待價的眉宇都沉了下來。

虞紅葉只好提心弔膽的走開，一連走一邊回頭。李仙緣走到了她身邊，小聲道：「虞姑娘你別擔心，薛公子有一套獨特的睡眠休息之法，只消一個時辰就能完全恢復精神和體力。這時千萬不要打擾他，讓他好生歇息。」

「是！」獨孤諱之大喜。

「城池攻防戰，不是拓羯騎兵的擅長。」這時媚羅剎上前一步，說道：「媚羅剎再次為你而戰，拓羯騎兵會保護著你衝殺出去。」

薛紹從女牆邊探出頭來，大聲道：「給你三千拓羯，帶去助戰！」

「我去。」韋待價毫不猶豫地說道，「如果你當真信得過我的話！」

從北面，漫天遍野的殺來無數突厥騎兵。他們不作停歇未經列陣，直接大號角一吹，無數的騎兵就對著城池沖了過來。

薛紹疼得冷汗直流，但是一直咧嘴在笑，「手藝有點生疏，有待熟練和提高。」

近在身側的媚羅剎聽到了，不急不忙的上前道：「男人，我們只是受雇保護你的安全。東城作戰這種事情，我們是不會參与的。」

薛紹走到他的面前，說道：「當我在北城指揮戰鬥的時候，我的確是考慮過這個問題——我真的就這樣信任了韋待價嗎？他會不會趁我不備，在我的背後捅上一刀？」

「石將軍，就是我的親哥哥。」媚羅剎淡淡的道。

於是他喘著粗氣笑了笑，「幸好這護肩獸頭夠結實，胳膊傷得不深。來幫個忙，從我的披風上面撕一塊布條下來，替我紮緊止血。」

「少帥，東城告急，人手不足！」獨孤諱之騎著馬，在城下大喊。

「我知道……」薛紹和*圖*書眉頭緊皺的點了點頭，我只是不願意去想，不願意去提。

虞紅葉發現了薛紹，急忙拿著一個水壺跑了過來。

「豐州，必然是已經陷落了。朔方，已是一座孤城。」韋待價沉聲道，「你若能搬到大量救兵，就儘快前來救助；若是不能，你也就別再回來了。」

薛紹深呼吸了一口穩定情緒，說道：「朔方是我們阻攔突厥人殺入河隴腹地的最後屏障，萬不可失。同樣的道理，突厥人志在必得。從他們第一天的攻勢之猛烈就可以看出，他們是鐵了心要從我們的屍體上踏過去，最終是想突破朔方直搗關中。所以，這必然會是一場艱苦的持久戰。」

「啊！！！」虞紅葉慘叫起來。

「我看你屬豬！」虞紅葉沒好氣的扭頭走了。

「不然呢，和你一樣痛哭一場？」薛紹呵呵直笑，「別閑著，去給軍醫幫一幫手。我累了，讓我在這裏歇一會兒。」

「放箭！」

李仙緣直納悶，「你怎麼知道的？」

「我去為你而戰了，男人！」媚羅剎一邊倒退著走，一邊對著薛紹笑，「等我回來！」

「城池是我們最後的優勢，切不可輕易出戰。」薛紹叮囑道，「我去延州和綏州搬取救兵，我會儘早回來。」

但是，這顯然不是重點。

薛紹最先說，「北城陣亡了四百三十一人，重傷二百二十二人，輕傷約有六百。」

薛紹已經閉上了眼睛，「再和我嘮叨，那就要緊了。」

戰鬥從晨曦初開的黎明，一直持續到焦陽似火的午後。突厥人終於收回了攻勢撤到了護城河的後方，用鐵盾和箭陣擺開了防禦之勢，開始休整。

薛紹小聲道：「我怕你剛剛出現，就被人煮著吃了。」

在m.hetubook.com.com一輪又一輪的騎兵飛射的掩護之下，很多的土袋和臨時拼成的橋板與木排都被扔進了護城河中。突厥的士兵們扛著雲梯，像黑色的浪濤一樣朝著朔方縣的城池，洶湧撲來。

「嗯……」虞紅葉的眼眶已經通紅，死死忍著沒有流淚，但也遲遲沒敢動手。

和無數的突厥兵馬比起來，朔方軍鎮就如同大海汪洋之中孤零零的一座礁石小島，隨時都會完全被淹沒。

「我答應。」

「沒用的，規矩就是規矩。」媚羅剎先是一副鐵面無私不為所動的神情，馬上又邪魅妖嬈的上前兩步靠近在了薛紹的身上，小聲道：「除非你答應我一件事情，三千拓羯就會無條件的服從你的號令，誓死為你而戰。」

薛紹無暇分心，轉過身來插刀入鞘，親自掄起了一把桑拓長弓，大聲喝道：「全體都有，上箭——滿弦——放箭！！」

整個朔方北門，瀰漫起一股濃烈的黑煙和刺鼻的焦味，非常嗆人。薛紹帶頭割破了自己的披風做了個簡易的口罩，將士們竟相模仿，發現這東西效果居然還不錯。

「你還有心說笑？」虞紅葉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嘩嘩的就流了下來。

「東城如果破了，我們都要死。」薛紹說道。

「死的人已經夠多了。」韋待價呵呵一笑，「朔方縣很小，埋不下太多的人。」

媚羅剎高舉她的彎刀，對著城下的三千拓羯在用粟特語大聲的高喊了幾句，立馬獲得了雷鳴般的迴響，所有的男人都因為媚羅剎的鼓動而激昂興奮的揚起了刀劍。

薛紹下意識的回頭看了她一眼，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心說這娘們兒還真是有一柄好刀。看這鋼材質地不像是大唐所產，倒像是歷和-圖-書史上鼎鼎有名的——大馬士革彎刀！

有護城河橫亘於前，原本突厥人的箭支射不上朔方的城頭。但是藉助馬匹的衝刺之力，很多的箭支都飄上了城頭也產生了一些殺傷力。

薛紹抬頭看去，滾滾的煙塵已經飛上了半天。目力所及，突厥人的兵馬一眼看不到邊。最初他們還只是襲擊北面一門，現在已經繞過了東面的硤谷對朔方形成了半包圍，東南的城門也遭受了攻擊。

「你……你不要緊吧？」虞紅葉很擔心，不敢走開。

「我就喜歡有個性的男人！」媚羅剎咯咯的大笑了兩聲，將懷裡那柄出奇大的寶石彎刀斗然拔出，光華四射奪人眼球。

「別擔心。」李仙緣仍是勸慰，「他屬貓的，百劫不死福大命大。」

幾乎快要累垮了的薛紹，和大多數的將士一樣癱坐在女牆的後面，揭了口罩大口喘氣。

韋待價直吸涼氣，「才第一仗，就損失了這麼多？！」

清晨的霞光剛剛掛上朔方的城頭之時，一場血戰，毫無徵兆的就驟然爆發了。

「但是他都受傷了，流了好多的血！」虞紅葉的聲音都在發顫。

李仙緣和虞紅葉帶了一隊火頭軍和輕傷傷員，送來了很多的飲水和乾糧。所有人都沒有胃口吃東西，只是拚命的搶水喝。

同樣滿身是血的獨孤諱之抱著他的頭盔走上了前來，沉聲道：「東城地勢有些低矮而且沒有護城河的阻攔，突厥人的攻打相當猛烈。末將麾下的損失和拓羯差不多，約在一千左右。」

韋待價表情尷尬的連連眨眼，不甘的點了點頭，「那你去吧。我死守城池，等你來救。」

「我、我替你疼！」虞紅葉膽戰心驚。

「你哥哥？」眾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公子，你https://m.hetubook.com.com受傷了？！」驚詫之下，她的聲音都變了調。

看那情形，他們的馬匹像是能飛了一樣。結果卻是，騎兵拉出了大大的弧形，一輪輪的箭雨鋪天蓋地的就朝朔方城頭射來。

「嗖嗖嗖」，如蝗的箭雨飛驟而下，一堆突厥人的屍體填在了護城河中。

薛紹知道媚羅剎是不想單獨留在城裡，在韋待價的眼皮底下晃蕩，於是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眾人都安靜的聽著薛紹說話，包括韋待價在內。

「他算少的。」從頭到腳一身是血的媚羅剎，一步一個血腳印的走上了前來，既不妖嬈也不風騷的淡淡道：「我們死了六百個弟兄，大約有三百人無法再揮起彎刀或是騎上戰馬。我的哥哥，已經陣亡了。」

「嗞啦」一聲，虞紅葉撕出了布條，咬著牙狠著心，在薛紹的傷口上重重的包紮幾圈。

薛紹負責指揮戰鬥，韋待價負責後勤工作，這是戰前的明確分工。到了這時，眾將都要聚集到中軍帥帳，將一天的戰事結果做一個彙報和歸總。

薛紹拿起茶碗喝了一大碗水，抹了抹嘴，說道：「可是第一場仗打下來，我們就已經損失了五分之一的人手。城中軍醫太少，受傷的兄弟如果得不到及時的良好的救治，也容易致殘或是犧牲。所以我們必須有人從朔方突圍出去尋求外來的援軍，最好是再多帶一些軍醫和藥物進來。」

「一點都不疼。不是你說，我都沒發現。」薛紹看了箭頭一眼，沒有毒，而且扎得並不太深。否則一箭拔出帶肉二兩，這條胳膊多半是要廢了。

「再作拖延，我馬上反悔。」薛紹大步走到牆邊，拔刀朝前一指，「放箭！！」

「為什麼？」韋待價問。

薛紹呲著牙吸涼氣，「你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