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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來得正好。」郭安聽了很激動，「我們正缺軍醫——讓他們快來，我帶他們去醫棚！」

「這可就真的是，說來話長了。」李多祚說道，「總而言之一句話，太后讓她來的。她的手上，還拿著朝廷頒給少帥的聖旨。」

身邊斥侯連忙回報，說郭安去城下迎接李多祚李將軍一行人了。

「好樣的！」玄雲子一咬，「鋸，來！」

「不忙急。」李多祚連忙將郭安勸住，說道：「讓少帥多休息一會兒。我們先把後面這批人安頓好。」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薛紹沒權力去責怪他們。

郭安苦笑，「少帥別說笑了，屬下扶你下去。沒事就別再上來了，讓屬下代為瞭望即是。」

郭安想了一想，說道：「屬下在想，朝廷那邊至從少帥出走之後，剩下最能打仗的將軍非李多祚莫屬了。朝廷沒有將他派往河北禦敵卻是來了河隴，不知河北那邊，又將做何安排呢？」

一飆騎兵高高打著「李」字大旗，護著一隊衣衫混雜的人朝軍堡跑來。守城將士連忙上報，郭安想了一想沒有叫醒沉睡之中的薛紹，自己到了城門口來迎視。

玄雲子便動手了。

「來了！」薛紹如釋重負的長吁一口氣，忽覺腳下一輕，險些一頭栽落下去。

「客氣了。」郭安應了一句，眼神突然就被李多祚身後的一人給吸引住了。

「對。」郭安也笑了一知，擺擺手示意李多祚跟來。

「少帥的女人……」郭安搖頭感嘆，「果然都不簡單！」

「程伯獻！」薛紹哈哈大笑，「那我是不是應該，跳起來抱你一下？」

郭安連忙一把攙住薛紹，「少帥，下去休息吧！」

好多傷員都哭了。有幾個信徒大概真是被嚇壞了，盤坐在地上閉上眼https://www.hetubook.com.com睛念起了佛號，念得一陣哆嗦。

「……」傷員沉默。

她這兩個字一喊出口，馬上就有一群軍醫和郎中們扛著藥箱大步跟上。剩下那批善男信女們猶豫了片刻，也紛紛咬牙跟了進來。

不久過後。

「不能鋸！」傷員大喊，「沒了腿，我還怎麼打仗？」

「救人！」

郭安糾結了一陣，只得嘆息一聲，「那也就只能，如實相告了。」

玄雲子臉上身上被濺了很多血滴，仍是屏氣凝神全神貫注。那名傷員則是雙手奮力扳著床沿，死死咬住嘴裏一塊厚厚的破布，挺起脖子瞪大了眼睛死盯著玄雲子。到後來他實在忍不住吐掉了破布，大聲的慘叫了幾嗓子，高聲喊道：「腿啊腿！能讓這麼漂亮的仙女把你給鋸了，你他娘的也算是值了！」

「好吧……仙姑，請！」郭安很是怔了一怔，尋思良久這才想起，以前討伐白鐵余時玄雲子在綏州這個佛教鼎盛之地，可是打響了很大名頭的。那裡的善男信女們把玄雲子奉若神明，尊稱她為「聖英」。

「不用，你鋸吧！」傷員很淡定，說道，「我要是叫了一聲疼，都是狗娘養的孬種！」

「少帥，還有我！」千騎副使崔賀儉站了出來，「多時不見，少帥康健！」

李多祚苦笑，「那有什麼辦法？來都來了！」

玄雲子翻身下馬，將身上那一領白如雪的道袍往馬背上一掛，擼起袖子來就朝醫棚走去。

「不用你勸。以後你想讓我上來，我也不會再上來了。」薛紹一邊爬著梯子一邊笑道，「李多祚來嘍，終於是大局已定，我能安心了！」

人馬帶血的李多祚一騎當先奔到了城門口，身手異常矯hetubook.com.com健的翻身下馬，大步走到郭安面前，虎虎生威喝道：「少帥呢？！」

郭安和李多祚靜靜的看著，心裏卻都感覺有些震撼。

「少帥，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大嗓門響起，一個像牛奔一樣高大的大塊頭闖了過來。

「都？」李多祚突然就笑了。

薛紹手下的人馬畢竟不多，其中過半的兵力、而且是精銳騎兵還都被薛楚玉和牛奔帶出去了。郭元振和段鋒帶著人馬面對數倍於己的突厥敵軍，將這一場即將到手的勝利之戰，也打得頗為費力。

薛紹大步走過去，對面給了他一個大力熊抱，「好兄弟，來得太是時候了！」

勝利，並不如夢想中的那樣來得容易。兵敗如山倒的突厥人並不願意束手就擒，更沒有人願意等死。於是他們逃的逃散的散，剩下一批沒來得及逃散的，就地反擊做起了困獸之鬥。

狠睡了一覺的薛紹總算是醒來了，感覺就像是睡了一輩子那麼長。望天一看，夕陽如血般刺眼，已是黃昏了。

玄雲子身邊的幫手死死將他按了下去，再將破布給他咬住。

信徒將一面鋸子用火焰消了毒，遞給玄雲子。

「他們全是醫者。」玄雲子答道，「有李將軍軍隊里的軍醫侍從，也有我從綏州請來的很多醫士郎中和佛門信徒志願之士。他們攜帶了很多醫藥物資，特意前來救助我軍傷員。」

大混戰，三天三夜。

「混蛋，居然不叫醒我！」薛紹翻身就起，「人在哪，帶我去見他們！」

一個渾厚的嗓音從城樓的階梯處傳來，李多祚大步流雲走來，身後跟著郭安和幾名將軍。

「會很疼，我給你喝一碗麻藥湯。」玄雲子說著就去翻箱子。

軍堡里每添一名傷員，薛紹的心裏就要揪緊一www•ｈｅtuｂｏok.ｃom.cｏm分。因為，和一般的唐軍作戰部隊不同，銀川軍堡裏面幾乎全是戰士，沒有火頭軍和民夫這一類後勤人員，更加沒有專門的軍醫隊伍。為了照顧傷員，薛紹從自己的斥侯當中挑出了精通醫術的張成和吳遠，讓他們兩人臨時抓了一些壯丁粗粗的培訓了一下，就開始四處救死扶傷。

薛紹笑道：「聽你這口氣，倒有點像月奴了。」

薛紹苦笑的點了點頭，「慚愧啊，我這身體，都有些虛了。」

郭安帶路，李多祚和玄雲子一行人護送著在約五百名醫者，來到了軍屯醫棚。這裏已經有了數百傷員，而且多半是重傷。四處血泊哀號連連，情景苦慘。張成和吳遠帶著十幾個半掉子假軍醫，正忙得焦頭爛額，卻沒能真正救得了幾個人。多半的重傷傷員只能是躺在病榻之上，要麼哀號慘叫，要麼靜靜等死。

「李將軍，少帥幾天幾夜沒睡了，剛剛睡下片刻。屬下不敢叨擾，因此斗膽代替少帥，來此迎接李將軍。若有失禮之處，還望李將軍恕罪！」郭安卻是不以為然，面帶微笑的抱拳答話。他很能理解李多祚現在的這副態度——他剛剛在戰場上狠狠的廝殺了一回，渾身煞氣凜然噴薄，是在情理之中。

以唐代的醫療水平，多數在戰場上負傷了的人是非死即殘。當然，若是小傷那都輪不到軍醫來照看，這使得很大一批常年混跡在軍隊里的老兵們，自己都變成了半個醫生。諸如頭疼腦熱止血包紮這一類的小麻煩，他們都得是自己搞定。

連日緊張疲憊，現在稍稍有所放鬆，薛紹這一覺睡得可真沉。什麼黃金睡眠法都成了浮雲，他睡姿難看的打起了大呼嚕，那呼嚕聲都驚動了城下把守城門的將士。

薛紹吃過了午飯，和*圖*書躺在一張大靠椅上，昏昏欲睡。郭安勸他回屋睡覺，薛紹不肯說要在此觀戰。這話說完了還不到三分鐘，薛紹就睡著了。

「好……好！」信徒們紛紛起身，收起佛珠挽起袖子，四下忙活了起來。

咯吱咯吱的鋸聲響起，血肉飛濺讓所有人無法直視，那鋸聲更是讓人心裏發毛，頭皮發麻，甚至兩腿發軟。

唐軍有了傷亡。雖然比起突厥人的大面積潰敗來說這不算什麼，但誰叫薛紹的「家底」太薄呢？

「哈哈！」眾人一陣大笑。

很多志願醫者看到這副情景，都嚇壞了。尤其是一些吃齋念佛的善男信女，來之前還想得好好的要用大慈悲之心跟著聖英救死扶傷，眼見此景恨不能拔腿就跑。

二人離開了醫棚，郭安這才問道：「李將軍，玄雲子怎麼到了這裏來？」

「郭安，郭安呢？」

「我們一向自認，殺人如麻無所畏懼。」李多祚說道，「卻從不知道，救人，其實更需要勇氣。」

「不必多想。」薛紹不假思索地說道，「這種事情，讓該操心的人去操心。我們，只須竭力全力辦好自己的份內之事。」

「哦……」聽了郭安這一席言語，李多祚眨了眨眼睛，自己也回過一點神來，面帶愧色的對郭安抱拳道：「李某魯莽了，郭將軍勿怪！」

「是！」

玄雲子？她怎麼來了？

「少帥，還有我們！」

玄雲子最先來到了一個小腿上還插著半根長槍的傷員面前。那傷員可能是疼到了麻木都沒有叫喊了，只是瞪大了一雙眼睛看著玄雲子，像是痴獃的。

「我也去。」玄雲子微然一笑，說道，「他們全是跟我來的，我要親自帶著他們。」

「現在不鋸，你整條腿都要沒了，人也會死。」玄雲子看著他，說道，「要腿還是要命？」

午ｍ.ｈｅtuｂook.cｏm.ｃom時，軍堡城頭。

郭安眨了眨眼睛，小聲道：「但少帥肯定特別不願意，在這裏見到她。」

郭安叫人搬來了一床棉被給薛紹蓋上。身邊的人都笑談說，少帥睡著了也在城頭上督戰。

「好……來了，都好！」薛紹激動得聲音都有點發抖了，大聲喝道，「來人，上酒啊！！」

「少帥，我們來了！」

青羊山麓，激戰正酣。

一個，最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三個人一同站了出來，薛紹曾經在左奉宸衛帶過的親隨，唐真、潘奕和盧思義，如今他們都已經是御林軍中的五品將官。

玄雲子厲喝一聲，「要麼別來！既然來了，就去給軍醫和郎中們幫忙！」

到了第三天晨曦微露之時，東南方向突然傳來震天動地的號角與吶喊之聲。薛紹連忙爬上了瞭望塔，親眼看到東南方向煙塵滾滾紅旗昭昭，漫山遍野的騎兵如同驚濤一樣衝進了青羊山的大戰場。

郭安微微一怔，心裏都替薛紹苦笑了一聲，抱拳一拜道：「現在就可以。李將軍……仙姑，還有諸位袍澤將軍們，都請隨我來吧！」

「少帥莫非忘了，數日前你還在延昌昏迷不醒，僥倖才撿回一條性命？還沒痊癒，你就帶著弟兄們千里奔波的殺到了銀川軍屯來，一直沒有得到片刻的休養。」郭安嘆息了一聲，說道：「你也是肉體凡胎的人，哪能不虛呢？」

「失血太多，這條小腿已經壞死，要鋸掉。」

「什麼人？」郭安朝他們後面看了一眼，除了百余名羽林騎兵，其他多半是平民模樣的人，有男有女。

守城的軍士都被駭了一彈，李多祚這氣勢實在太過剛猛了一些。對郭安，好像也不那麼客氣。

那人騎著馬上前了幾步，笑容冰清音色婉轉的道：「郭將軍，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薛少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