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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玄雲子微微苦笑，還很是罕見的嘆息了一聲，「人即是人，奈何學仙？」

薛紹微微一怔，點了點頭。

兩萬多俘虜當中，有七八千的是同羅部的人。薛紹已經放了舍那啜回草原去遷徙部落，留在軍堡當中的同羅俘虜得要押后處理。留下一萬多俘虜當中只有少部分人是真正的突厥人，其他大部分是來自於草原其他大小部族的「控弦之士」。他們或是主動或是被裹挾的參与了這場戰爭，但在死亡與投降之間，他們都選擇了後者。

薛紹微微一怔不再接話，心想我真不應該和她談起這樣的話題，太傷腦筋了！

玄雲子接過了酒杯拿在手裡，沒有急著喝，臉上的泛起一絲挺玩味的笑容，「我大概能猜到，你要和我說什麼。」

「這樣吧，等你有空安排一個適當的時機，讓我當著諸軍眾將的面宣讀聖旨，此事即便完了。就算你真的不需要聖旨，那也沒必要拒絕一個名正言順的頭銜。這能讓你手下的將軍們，更加心安理得的唯令是從。」玄雲子說罷就將聖旨收了起來，說道，「這件事情就談到這裏，我們說點別的？」

玄雲子沒再說話，凝視看著夜空之中迷濛的半弦之月，怔怔入神。

大唐的軍隊里從來都不缺少這樣的降卒，他們和很多被流放充軍的犯人一樣，都是終身制的「職業軍人」。從他們穿上軍服並拿起刀槍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只能放棄以前的人生開始新的生活。從此，他們要麼在戰場上證明自己重獲尊嚴和圖書，要麼在戰爭中無聲的死去。

「近幾天，天氣可能不會太好啊！」薛紹端著一杯酒，仰頭看著月亮，沒話找話的瞎說。

「難道是，我和我帶來的這些醫師郎中和志願之士們，壞了你們的規矩給你們帶來了麻煩，所以你才要趕我走？」玄雲子問道。

「我不是小孩子，既不要你背也不要你扛。我更不是什麼弱女子，河隴遍地戰火我獨自一人來去自如，行走千里毫髮無傷。這也就意味著，我既不需要你的保護也不會成為你的累贅。」玄雲子微笑地說道：「既然如此，你還擔心什麼呢？」

「我既然來了，就不會輕易離開。」玄雲子面帶微笑的說著，但沒人會懷疑此刻她的態度之堅決。

薛紹深呼吸了一口沒有回答，心想這讓我怎麼跟你說呢？我前世的事情，你也想打聽嗎？

良久。

薛紹笑了一笑沒有接話，如果這都猜不到，那眼前這女人就不是玄雲子了。

玄雲子微微一笑，說道：「那段時間，我感覺玄雲子這個人活在世上根本就是一個多餘。因為這世上有她不多沒她不少，她本人也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有什麼意義，好像只是為了活著而活著。」

「連你都拿她沒輒，那其他人更不用說了。」程伯獻嘿嘿哈哈的笑，「要我說，就讓她跟著你吧，也不是什麼壞事啊？」

「三日內應該都是陰天，不會下雨，利於練兵和行軍。」玄雲子突然說道。

「無所謂吧，你現在給我就行。」薛紹道。

薛紹看到她這ｍ•hetuｂｏok.cｏｍ.ｃｏｍ種「大獲全勝」的表情顯然有點惱火，但惱著惱著又無奈的笑了起來……算了，我還真是沒有什麼太多的理由，來說服她！

「還問個屁！」薛紹沒好氣的罵了一句，翻身往床上一躺，「這娘們兒根本就是油鹽不進！」

這時薛紹總算感覺到，自己好像有那麼一點需要，玄雲子手裡的那份聖旨了！

薛紹的手下是一支大混編的隊伍。其中既有朔方軍的原班人馬，也有拓羯騎兵這樣的胡人隊伍，還有在延州招來的潰兵和義軍，後來還加入了李多祚帶來的羽林衛和鳳翔一帶的府兵。

夜已深沉，月色迷濛。

薛紹心裏沒好氣的悶哼了一句，說道：「你可以留下。但前提是，你必須服從軍令。換句話說，除非你是軍隊的一員，否則任何人都不能留你在軍隊里！」

「玄雲子，絕對服從號令。」玄雲子展顏一笑答得乾脆。

玄雲子無奈的搖了搖頭，「在京城，你把紫金魚符亂扔；在河隴，你不稀罕聖旨。你覺得，這真的是好事？」

「呃……」程伯獻愕然的怔了一怔，輪著一對銅鈴大眼喃喃的道，「那你早點把她睡了，不就能管住了？」

現在，又增添了一批剛剛招降的俘虜。

「好。」薛紹面帶微笑的，給玄雲子倒了一杯酒，說道，「有件事情，我想同你商量。」

玄雲子說道：「就從我離開皇宮去給先師守墓的時候開始，一直到，我再次離開皇宮來到河隴。」

「哦……」薛紹又眨了幾下眼睛，和_圖_書什麼時候學的新技能啊，天氣預報？

「玄雲子應該不用你擔心什麼吧？」程伯獻說道：「在我看來，玄雲子和月奴是截然不同的。她和任何女人都不同。我總感覺她不像是凡人，她總能在別人不知不覺的時候，干成意想不到的驚人之事。」

青羊山一戰，咄悉匐麾下的七萬大軍死傷過半逃散無數，薛紹俘虜了兩萬多人。這個數目在如今這個時代來說是相當驚人的，它幾乎相當於大唐某一個縣城的全部人口數量。如果不是有銀川軍屯這個大糧倉作為供給後盾，薛紹只能毫無選擇的殺光這些俘虜以除後患，就像當年鄭仁泰和薛仁貴在天山一戰之後，坑殺數萬鐵勒降軍一樣。

但是李多祚（或者說是李多祚麾下的羽林衛將士們）好像不大樂意跟這些「烏合之眾」一起訓練，於是前來請戰。李多祚說他的部隊體力充沛鬥志旺盛，可以先去靈州打個頭陣。等少帥練好了人馬，再行來援不遲。

片刻后薛紹回到了房間，有點惱火的雙手叉腰，站在程伯獻的面前。

薛紹訕笑了一聲放下酒杯，「如此良辰美景，用來說教可就太浪費了。」

薛紹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一時想不大明白。

次日黎明，校場練兵。

薛紹的表情頓時哭笑不得，心裏惡狠狠的想道——既是良辰美景，洞房花燭可好？

「你留在這裏，幹嘛呢？」薛紹有點惱火的口氣。

坐在他對面的玄雲子笑了一笑，沒說話。

「滾出去！」

——我才不跳你的坑！

操www.hetubook.com.com練已經進行了幾天了，比起早些時候的「一盤散沙」之狀，現在的情況總算是好了一些。但薛紹仍是很不滿意。他知道所有人都急著要儘快南下收復靈州，但鑒於眼前的情況，軍隊大整頓並進行磨合操練，絕對勢在必行。

玄雲子微然一笑沒再追問，而是自己說道：「我剛剛才經歷過。」

「……」薛紹一時陷入了無語，心說你是在逼我以「夫君」的姿態跟你說話嗎？

薛紹理解李多祚的好戰之心，但不願意在這時候分兵而進。如若拒絕，好像又會冷了羽林衛將士的心——換句話說，羽林衛畢竟是皇家衛率，並非是自己的親勛部隊啊！

「你怎麼會這麼想？」薛紹說道，「在我和很多人看來，你就像世外仙人一樣的洒脫自在。這難道不好嗎？」

「我已經見過了很多的死人，還有一些是死在我的面前，在我救治他們的時候。」玄雲子面帶微笑的，淡然道，「我當然知道這是戰爭，不是兒戲。我更加知道，軍隊里沒人敢於藐視薛少帥的權威。但我好像，不屬你管。所以，我這應該不算違抗軍令吧？」

「你懂什麼！打起仗來，我連自己的性命都照顧不到，哪裡還顧得上她？」薛紹氣乎乎的道，「月奴跟我南征北戰好幾年，人稱安大將軍，她算是女中豪傑了吧？現在我都不讓她隨軍了！」

「我的袍澤弟兄們，都對你們充滿感激，十分敬重。我也是。」薛紹淡淡的回了一句，心裏卻在有點抓狂了。對眼前這個貌似溫柔似水、實則堅和-圖-書定似鐵的女人，自己好像還真是沒有太多的辦法。

「玄雲子，這是戰爭！」薛紹提高了一點聲調。

「這東西你打算什麼時候拿走？」玄雲子將一個包裹得挺嚴實的黃色捲軸物件拿了出來。

「不說這些了。非但是你覺得無趣，連我都不想再多提及。」玄雲子很主動的切斷了這個話題，微然一笑說道：「眼前就事論事，除非你給我一個充分的理由，否則你不應該趕我走。」

「對，我是無權給你下令。」薛紹恨了個牙痒痒。

「薛紹，你試過心無所依，飄蕩似鬼的感覺嗎？」玄雲子突然說道。

「我怕就怕她這一點！」薛紹一拍床板就坐了起來，「月奴武藝高強大胆莽撞，衝動起來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裡，但我尚且禁得住她——玄雲子，誰能管得住？」

薛紹也沒再說話，眼下這光景不談情說愛也就罷了，用來吵架實在不應該。

「什麼時候？」玄雲子問。

玄雲子微微的笑著，端起杯子來輕抿了一口酒。看那表情像是在等待薛紹的下文，但更像是一個挖好了陷阱的獵人，在智珠在握的等著收穫即將倒霉的獵物。

薛紹眨了眨眼睛感覺更不自在了，心說你非得逼我吟出「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你才肯接我的話嗎？

程伯獻看到他這副姿態和表情簡直快要笑癲了，「到底怎麼樣了？」

「我覺得，你還是免開尊口為妙。」玄雲子仰頭看了看天空，學著薛紹的口吻，「如此良辰美景，用來說教可就太浪費了。」

「什麼時候？」換倒是薛紹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