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薛紹略感驚奇，「還有事嗎？」

「我信。」薛紹淡淡道，「因為我也會做類似的夢，夢裡全是于都今山的帳篷的牛羊。」

「是。」王孝傑答道，「打了敗仗，還被捉到高原上做了幾年的俘虜。」

武則天提著筆，卻半晌沒動。

「希望裴公在天之靈，會同意我的做法。」

「你和吐蕃人打過仗？」薛紹問。

相比于兵書，薛紹覺得自己這個穿越犯，更應該被隔離到不見天日的地方，然後永遠的封印起來。

「宰相岑長倩，老道持重威望甚隆，足堪此任。」武承嗣說道，「早在薛紹入主夏官之前，岑長倩就一直主持兵部的工作，薛紹都只是他的下屬。由岑長倩挂帥再選良臣猛將從旁輔佐，定能成事。侄臣建議，河源軍黑齒常之與婁師德，可以為之輔翼。其中黑齒常之勇冠三軍能征慣戰，婁師德足智多謀精通韜略，二將一直駐守河源抗擊吐蕃令其不敢來犯。有此三人，大事可成！」

「退下！！」

上官婉兒剛走片刻，御史中丞李昭德前來求見。

「我朝所有的將軍當中，你應該是最了解吐蕃人的。」薛紹說道，「安西虎師曾經遠征西域平定西突厥之亂，並長時間鎮守弓月城。現在，你敢帶他們再打回去嗎？」

「陛下！」武承嗣有點不甘心。

「噶爾欽陵，吐蕃的一代權臣。因為官拜大論，中原習慣稱之為論欽陵。當年以太宗皇帝之神武，北定草原掃滅吐突厥，對吐蕃卻只能和親。促使文成公主下嫁吐蕃的，就是噶爾欽陵的父親，噶爾東贊。他也是吐蕃的一代權臣和*圖*書。」薛紹說道，「至從噶爾欽陵執政以來，他率領吐蕃的軍隊狠狠揍了我們二十年。除了偶有小勝，我們一直在輸。我們的史官會把很多的小勝濃墨重彩的記敘下來，卻對慘痛的大敗語蔫不祥，甚至是加以粉飾與搪塞。站在政治與歷史的立場，他們這麼做無可厚非。但是作為將軍，我們自己必須要有清醒的認識。」

上官婉兒和庫狄氏互遞了一個眼神，沒等武則天開腔，自請退下並帶走了所有的近侍。

「我讀不懂，給你了。」王孝傑淡淡的道，「咱倆，扯平。」

「末將站著說話。」王孝傑說得一板一眼，「請問尚書，喚我前來有何吩咐？」

武承嗣說道：「如今薛紹兵權在握稱霸軍方，王孝傑是唯一可以與之抗衡的人。一旦王孝傑帶兵遠征去了，拱衛京師的所有兵馬盡在薛紹一人掌握。如此，國家危矣！」

薛紹淡然一笑，將《軍心》小心的包好，裝進了盒子里。

王孝傑雙眼微微一眯，眼中綻放出極度熾熱的神彩，沉聲道：「如果我說，我每天做夢都在想這件事情，你信不信？」

「是！」

武承嗣頓時大喜，「陛下若是信得過侄臣，侄臣願意暫領兵馬拱衛京城。侄臣保證能讓軍隊如龍似虎，京城固若金湯！」

「是……」

薛紹去上完早朝回來，發現王孝傑已經在這裏等他了。

過了一會兒，王孝傑又回來了。

武則天沉思了片刻，說道：「那你說，誰能擔當此任？」

薛紹捧著《軍心》不由得回想起，成親之前的一段往事。當時太平ｈｅtuｂoｏｋ•ｃｏm•coｍ公主逼著武承嗣從秘書監里拿出《六軍鏡》這部兵書來，給自己讀過一夜。《軍心》是不是也收藏在秘書監里，並有李世民親自加蓋的封印呢？倘若如此，《軍心》又是怎麼到了王孝傑的手上呢？

武則天便道：「李愛卿，薛公向來見解獨到，不如聽他作何說辭。」

武則天眉頭一皺，「朕都還不知道，你從哪裡捕風捉影得來的消息？」

王孝傑猶豫了一下，伸手拿起展開一看，當場驚訝，「聞喜手札？」

武則天微然一笑，「你會相信的——宣，趙國公入覲！」

「打過敗仗的人，往往最能了解該要如何爭取。」薛紹說道，「對於吐蕃，你有何心德？」

武承嗣急急前來求見，彷彿是有要事。但見上官婉兒與庫狄氏在場，卻欲言又止。

「呃，這個……」武承嗣低低的苦笑了一聲，「侄臣身為宰相，定當竭力全力服務於朝堂，效忠於陛下。」

「……」王孝傑雙手緊緊握著手札，咬著牙再次沉默了許久，非常艱難的說出了兩個字，「多謝。」

武承嗣忽然感到一陣汗毛直豎頭皮發麻，心中驚道：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是，我知道。」王孝傑答得簡單，但不敷衍。

這種問題，還真的是不堪細想，更不能刨根問底。

君臣二人爭得正熱鬧，薛紹應詔到了御書房外。

此刻，萬象神宮的御書房裡。

「那薛紹和王孝傑都離開了京城，誰來帶兵拱衛神都？」武則天淡淡的道，「你行嗎？」

薛紹把他請進自己的官署里，「坐。」

「和-圖-書這是衛公的兵法著作之一，你從哪裡得來的？」薛紹驚訝不已。早年他曾經聽裴公說過，這部兵書和自己曾經讀過的《六軍鏡》一樣，都是衛公李藥師的兵法著作。但是，就連裴行儉本人都沒有見過真正的《軍心》是什麼樣的，他也只是聽他的老師蘇定方說起過。

上官婉兒和庫狄氏重新進到御書房，卻暗暗心驚。陛下的表情為何如此陰沉，雙目之中精光微閃，彷彿還有一絲殺氣？

「回去準備一下。」薛紹說道，「近日內，會有命令下達。」

王孝傑深吸了一口氣，「讓我去！」

就像薛紹對太平公主說的那樣，武則天不會當真依靠武承嗣等人與一群酷吏來治國，這個國家始終都需要真正的人才，御史中丞李昭德就是其中的一位。

王孝傑把一個精緻的木盒子放到薛紹的桌上，定定的看著他，一言不發。

武則天非常欣賞李昭德的精明強幹與剛正不阿，尤其近來越漸寵信，好像還有意拜他為相。

「沒錯。這份手札是裴公臨終之前親手交給我的。當時西征即將開拔，他已經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薛紹微微一笑，說道，「那時我們很多將軍經常開玩笑說，我們都是裴公的兒子，還是一群不肖子。這份手札不是留給我一個人，是留給我們所有這些將軍，還有我們這個時代，我們這個民族。我希望，它能對你有用。」

武則天不置可否，只道：「說說，為何王孝傑不能出征？」

武承嗣急道：「薛紹自己，可以暫時前往河源駐守啊！等黑齒常之與婁師德凱旋班師了，再將他換和*圖*書回即可。想必不會離家太久，公主殿下也不會太過思念。」

「呵！」武則天輕笑一聲，「你倒是安排得妥貼。」

武則天就笑，說你是御史中丞，該去監督滿朝文武的德性操守，怎麼管起牲畜的死活來了？

酷吏氣焰囂張引人關注，但他們其實只是御史當中的一部份。同樣任職御史，李昭德卻是博學多才明經入仕，根正苗紅的官宦子弟。與之類似的還有右肅政台大夫韋思謙，御史中丞格元輔以及侍御史宋璟等人。

武則天也未多言，只待她二人走後，淡淡的道：「你有何事？」

武承嗣怏怏的退出了御書房。

王孝傑想了一想，說道：「他們的戰法和突厥人完全不同。他們的戰士，比我們想像的要強壯。更重要的是，他們有一個真正稱得上是戰神的軍事統帥，噶爾欽陵。」

穿戴工整一絲不苟，獨自一人。

武則天馬上恢復了平常，一邊輕鬆自如的批寫著奏章，一邊說道：「婉兒，去傳薛紹來見。」

兵書是死的，人卻是活的。這個世界終究還得靠人來創造與改變，歷史也一直是人在書寫。

薛紹坐在原地，獨自沉默。

「陛下！」武承嗣上前幾步，急道：「千萬不能讓王孝傑出征啊！」

「你先退下吧，容朕三思。」武則天淡淡的說了一句，拿起筆來重新開始批閱奏章了。

「我私自取的名字。」薛紹說道，「這是先師裴公，當年經略西域時親手記下的所見所聞與用兵之心德，其中還包括西域各地的天侯水文，各個部族的歷史、文化與傳統習俗。」

武則天不動聲色，淡淡道：「你的和*圖*書耳目，倒是眾多。」

薛紹沒有答覆，而是將一紙厚厚的捲軸扔到了王孝傑的面前。

王孝傑轉身就走了。

「呵呵！」武則天笑了。

李昭德就冷笑，「陛下，薛公能征慣戰威震天下，此等英雄人物微臣由是敬佩。但要說他見識廣搏熟知民生精通政要，臣，委實難於相信。」

「……」王孝傑拿著手札，咬牙，擰眉，沉默了良久，說道：「這是裴公留給你的遺物。」

武承嗣連忙拱手拜下，「侄臣也是為陛下著想，為大周的江山社稷著想。」

武承嗣急道：「夏官尚書薛紹，近日頻頻接見王孝傑。所議之事，無非就是遠征西域。」

薛紹打開盒子，裏面裝著一套書籍，用防潮的厚油紙包著，略顯古舊。拆開油紙，封皮上赫然兩字《軍心》。

李昭德說臣既是御史中丞也是天子腳下的一任朝官。臣既然看到了君王有不恰當的行為就應該上言勸諫。君王是否採納另當別論，臣若閉口不言，便是明哲保身尸位素餐。

來俊臣這一大批任職于御史台的酷吏，不是市井無賴就是囚徒流氓。他們文化不高出身低賤，心狠手辣無視道德，僅僅是靠著投機取巧充當走狗為女皇辦差，從而贏得自己的榮華富貴。

說罷，王孝傑又轉身就走了。

次日，夏官官署。

「那，黑齒常之與婁師德走了，誰守河源？」武則天淡淡的道，「千里擊敵勝負尚且難料。河源倘若失守，國門將會大開。到時吐蕃長驅而入直搗京師，誰來負責？」

稍後李昭德入內覲見，武則天問他何事，李昭德說陛下將要頒布「禁屠令」，臣特來勸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