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下無雙
第1080章 四面楚歌
她認為，右衛的這次嘩變是她登基以來遇到的最大的麻煩。雖然它最終沒有鬧大，但它留下的惡劣影響甚至還要遠超于當年，徐敬業在揚州發起的叛亂。
為什麼？
思及此處，武則天的心中除了滿滿的憤怒，還增添了許多的悲戚和無奈。她甚至有了一種，眾叛親離四面楚歌之感。
武則天的眉頭稍稍一皺，「何樣承諾？」
武則天恨了個咬牙切齒！
武則天當然能夠想到太平公主這也是一時權宜之計。但她許下的那個承諾，擺明就是在替薛紹收買人心，並將自己這個皇帝和整個大周的朝廷，擺在了一個「唱黑臉」的位置之上。
張易之狠狠怔住，臉上發白心裏更慌——說漏嘴了！
「殺郭安」這麼大的一件事情，連武則天都不敢輕易嘗試，在張易之看來卻只是讓他給妖兒做了一回「替死鬼」，如此足以證明他在政治上的幼稚和白痴。
此刻，盛怒之下的武則天仍然沒有喪失理智，他的心中正在暗暗尋思道：武三思早已自成派系，連張易之都能被其利用。他一直都盼著朕出手大力打擊甚至剷除薛紹一黨。現在，他教唆張易之殺了郭安，從而直接激發了這一次的右衛嘩變。若非太平突然出面阻止了兵變的繼續擴大，此一事件的後果不堪設想，說不定整座神都都會變得血流成河。上次張昌宗之死，朕一力死保妖兒性命並一手強壓了下來沒有讓事件擴大，目的就是為了避免朕與薛紹撕破臉皮。但這次的郭安之死與右衛的嘩變，使得朕與軍隊的關係越發ｈｔtps://m.hｅtuｂooｋ.cｏm•cｏｍ緊張。矛盾，也就徹底的浮出了水面。朕，還能如何掩蓋得下去？……如果哪天朕和薛紹當真變得勢不兩立，二虎相爭必有一傷。到時獲益最大的，便是藏在暗處等著坐收漁利的武三思！
張易之連忙爬到了武則天的身前，「陛下，臣、臣絕對忠心耿耿。若有虛言，天誅地滅！」
袍袖一揮，「你走吧！」
「你是如何勸退那幫嘩變的士兵？」武則天不得不問起此事。
太平公主說道：「無非是唇槍舌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長篇大論一番。情急之下說了哪些言辭，兒臣也沒能記下幾句。」
「說，誰教你的？」
這個武三思，遠比他死去的兄長武承嗣要陰毒得多。他的野心，似乎也更大！——他是不是日夜都盼著朕能早死，他好早日篡位？！
武則天雙眼微眯沉默了片刻，冷冷道：「這個替死鬼，找得好哇！」
太平公主一向了解自己的母親，尤其是近幾年來與她鬧過一些矛盾之後，這份了解就越發的深入。眼下她非常明白母親的話中之意，她淡然答道：「陛下向來聖明，從來都不會拘泥於小節。兒臣唯一所想，無非是免去這一場兵災。於國於國，皆有好處。」
「陛下，陛下！」張易之下慌了，「是梁王！梁王教我，讓郭安做了妖兒的替死鬼！」
站在高高的萬象神宮之上，武則天親眼看到，圍在定鼎門外的右衛士兵張打火把形成的那一片火海，正在悄然退去。
太平公主說道和圖書：「兒臣當時對他們講，陛下寬宏定會恕罪爾等一時糊塗犯下之錯。爾等如果還不放心，便請聽本宮許下一個承諾——從今往後，只要薛紹和太平公主一天還活著，就一定不會有人拿今日之事，來尋你們的罪過。」
「華陽，派人下去看看，發生何事？」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庫狄氏將太平公主帶到了武則天的面前。
曾經，武則天只知道右衛這支軍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亂子算是暫時止住了，但是一場差點就要襲卷整個都城的兵變，卻讓武則天的心情變得史無前例的惡劣。
「朕的身邊，竟連一個可以信任的人，都沒有了……」她忍不住嘆吟出聲來。
近乎凝滯的氣氛，彷彿稍有緩合。站在一旁的庫狄氏一直大氣都不敢喘，這時方才悄然輕吁了一口氣。
太平公主不動聲色，繼續道：「兒臣以袍澤情誼和家國大義相勸，並在他們面前許下了一個承諾，他們這才答應散去不再嘩鬧。」
武則天慍道：「郭安與六郎的死，毫無關聯。」
「呵！」武則天再度輕笑了一聲，朕這個皇帝和一整個大周的朝廷的威攝之力全部相加，還不如薛紹的一件破舊戰袍嗎？
現在，她終於意識到，右衛的軍人是何等的義氣深重，並且桀驁不馴！
太平公主深呼吸了一口，努力保持平靜，說了一句，「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糊塗！」武則天當場大怒，「誰給你的權力，許下這等承諾？」
武則天輕笑了一聲，「這話，倒是在理。」
「祭六郎。」張易之答得ｈtｔｐs://ｍ•ｈeｔｕｂooｋ•ｃom•com倒是乾脆。
武則天上下打量著自己的女兒，感覺就像是不認識她了一般。
「撿緊要的說。」武則天對她的敷衍塞責，顯然並不十分滿意。
此刻，母女倆心裏的滋味，都是一樣的複雜。
張易之可以白痴，武則天絕不可能。
太平公主也有點發愣，茫然的看著她的母親。
誠然她了解自己的母親。但是她，還遠遠沒有讀懂武則天內心全部的君王心術。
武則天苦笑不迭，你或許是挺忠心的。但忠心的白痴，終究也只是個白痴。除了閑時供朕玩耍，又還能有何用處？
這豈止是女生外向？
武則天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怒喝，嚇得剛要走過來的張易之渾身直抖，撲通跪到了地上。
太平公主閉上眼睛自嘲的搖頭笑了一笑，又擺了擺手示意庫狄氏不必再言，然後就登上自己的馬車，悄然而去。
張易之一臉茫然，「沒人教。」
「強詞奪理！」武則天勃然大怒！
原本她是想在這裏，親眼看到猛將論弓仁將右衛的那一群不肖之徒殺得片甲不留，如此方能出得胸中一口惡氣。
因為徐敬業等人原本就是武則天的「敵對份子」，而且在起事之初他們還都只是小角色，影響力並不太大，此外，起事的地點也遠在揚州。但這次挑起亂子的右衛，卻是大周王朝功勛卓著的百戰王師，是拱衛京城的主要軍事力量之一，更是大周十六衛軍隊的「領頭羊」。
這在武則天看來，彷彿很是諷刺。於是她說道：「朕，是應該感到欣慰，還是應該自慚形晦？」
「臣親自去。」庫狄氏也挺驚訝，馬上動身了。
太平公主沉吟了片刻，只得說道：「兒臣將一件駙馬曾經穿過的破舊戰袍，扔到了城樓之下。他們睹物思人，便安靜了下來願意聽兒臣嘮叨幾句。」
「是他的性格。這錯不了！」武則天越想心裏越是發堵，薛紹帶了右衛這麼多年，到現在右衛的人眼裡，好像都沒有了國法更沒有了皇帝，只剩下袍澤義氣並只認薛紹和帶他們的將軍。
從來都是，駙馬因為娶了公主才會被世人知曉姓名。但是今天，擁有多重身份的太平公主，卻是以薛紹的妻子的名義，阻止了這一場即將爆發的兵變。
她很驚訝。
張易之咬著牙，恨道：「沒錯，郭安是與六郎之死無關。但我若什麼都不做，又怎能讓地下的六郎安心？既然陛下捨不得讓妖兒去給六郎償命，那我就只好另外找了一個替死鬼。」
武則天回過神來，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張易之，便問道：「你為何擅自殺死了郭安？」
將領的性格，往往會決定一支軍隊的氣質。
「退下！」怒喝！
張易之一愣，何意？
武則天當然不會將心中所想當面挑明，否則豈不顯是自己這個君王的心胸太過狹隘？
這簡直就是「有功歸己、有過推君」，堪稱欺君罔上啊！
太平公主瞪大了眼睛，一臉錯愕的看著她的母親，「陛下，兒臣究竟做錯了什麼？」
「ｈｔｔｐs://m.hｅtｕboｏk•cｏm•com武、三、思！」
太平公主則是低眉順目的站著，默不作聲。
張易之不假思索地答道：「他們不都是薛紹的親近之人嗎？」
將者，軍之魂。
一旁的庫狄氏愕然驚呆……皇帝不是應該高興嗎？怎麼會突然就暴怒了？！
走出萬象神宮時，太平公主抬著看著高高在上的萬象神宮。所有的委屈的不苦一同湧上心頭，令她潸然淚下。
不用細問，武則天已然能夠猜到，方才定鼎門前發生了什麼。眼前這位風華絕代的俏女子，她曾是自己最心愛的掌上明珠，是前朝大唐和大周王朝的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太平公主。同時她也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身份，薛紹的妻子。
「這還了得！！」
武則天冷笑，「郭安與妖兒原本就是兩個不相干的人，你卻能想到讓郭安去給妖兒做替死鬼。這其中，有何關聯？」
「還不老實！」武則天大喝一聲，「說，誰教唆於你，讓你去殺了郭安？」
庫狄氏連忙上前來勸請太平公主，幾乎連拉帶扯的，將太平公主給弄走了。
「現在外面，至少有上萬人想要你的人頭。」武則天冷言冷語道，「你若是敢在朕的面前玩花樣，那朕索性就把你交出去。一了，則百了。」
對於張易之，武則天還是知根知底相當了解的。一言以概之，張易之就是一個貪好玩樂又狂妄無知的輕浮公子哥兒。他所精通的，無非是音樂舞蹈和吃喝玩樂這一類。此外他還像所有的年輕人一樣，特別愛出風頭，特別享受他人的恭維與奉誠。但是對於政治，他是自認為無所不知，其實是滿頭霧水稀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