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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猛士的熱血，早已燃成了熊熊的烈火。手中的刀槍，幾乎都要滴出血來。

周軍這邊，薛紹下了戰馬，左手千牛刀右手太一刀，雙刀高高舉起。

「拉弦！」

當暾欲谷得知陣中所困的是薛紹，他幾乎快要跳了起來，「殺了他，殺了他！」

「殺了他！！」

暾欲谷略微一怔，然後長聲嘆息，「默棘連，為何你也像她一樣心向外人？你可知道，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汗位，暾欲谷需要汗位嗎？如果他需要，還用等到今天嗎？……我都是為了你，為了你父親留給你的汗國啊！」

「不要死，不要死……」

藍天穹廬，浩浩獵場！」

這麼多年來，她對薛紹有過無數的幻想，無數的憎恨，乃至無數的指責和期盼。就是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死！

城門一開，馬上就有突厥騎兵沖了進來。

「我不管，我就要你求！」月奴像一個固執的小孩子，抓住玄雲子的雙手，強迫她合起手來。

他變得和每一個普通的步兵小卒一樣，揮舞雙刀殺進了敵叢之中。

「得人頭者，封廂察，賞美女，賜黃金萬兩！」

「呵呵！」艾顏突然慘笑了兩聲，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茫然之中，表情也變得一片獃滯。

艾顏從來擅長演戲，但是眼下沒人懷疑她是在假裝。克拉庫斯就是她的命，這一點毋庸置疑。

無奈，她又被侍衛按住了。

「殺——！」

眾將軍集體愕然。薛楚玉這是要親犯軍令，出城去救主帥。

暾欲谷紋絲不動，那張面具上面只有冷漠。

「老怪物，我殺了你！！」艾顏這下真是暴怒了。

薛楚玉站在中央起頭，胸有激雷，面似沉湖。

「hetubook.com.com二哥，你不要死！」

城上城下所有的周軍將士，數以萬人，不約而同的唱起了雄渾威壯的《跳蕩之歌》。

「放！！」

一向陰鬱如深潭的暾欲谷，以杖錘地嘶聲咆哮，「衝垮敵軍，攻入城關！——不惜一切代價，奪回葉護與厥特勤！」

「爾等太弱。」薛楚玉的眼神變得極冷，「除了薛楚玉和三千跳蕩，沒人能救得了薛帥！」

「主帥若失，此戰還有什麼意義？」

原來，真是快要到了將要失去的時候，人才會真正看清自己的心，才會真正懂得什麼是珍貴，什麼是絕望，什麼是無可替代。

侍衛看向暾欲谷，仍是沒動。

「楚玉，來了！」

他不再是統帥。

「奪回黑沙，劍指河北，馬踏中原！」

「……」月奴頓時愕然，下意識的看了看她的肚子，小聲道，「對不起……」

他們原本是被暾欲谷「強制安頓」在遠離戰場七十余里的後方牙帳，和數以萬記的婦孺老弱等人在一起。但是當他們聽到前方戰況之時，默棘連和艾顏都奮不顧身的衝到了戰場前線來，為此不惜和暾欲谷派去「保護」他們的士兵發生了衝突，默棘連甚至還親手砍掉了一名將軍的手臂。

「突厥汗國復興有望，傳世千古啊！」

「我寧願不要這個汗位，也不能失去了這兩位兄弟！」默棘連大聲對身後的艾顏說道，「聖母可暾，你聽清楚了嗎？」

心中也在反覆的重複著一句話。

薛楚玉揮戟便殺，沖了出去。

突厥大軍的後方，一列騎兵迎雨踏水而來。領頭之人，赫然是突厥的可汗默棘連。緊跟在他身後的一騎，黑衣紅袍一https://m.hetubook.com.com女子，聖母可敦艾顏。

真正的珍貴，往往是到了快要失去的時候，才能深刻體會。

這麼多年的經歷，他曾目睹父親骨咄碌可汗起兵建立汗國，經歷親叔叔默啜之亂，再到今天的生死大決戰。什麼汗位什麼權力，在默棘連看來都已經如同是過眼雲煙。

沒有人比他更想救薛紹。但他知道，現在絕對不對開關決戰。否則，一切前功盡棄，所有已經犧牲的人，全都白白葬送！

「暾欲谷，只要你答應停止戰鬥，我願意傳汗位給你。」

「你敢！」艾顏厲聲吼道，「這樣一來，葉護和厥特勤必死無疑。」

從不信佛也不通道的月奴，閉著眼睛雙手合十的跪在車廂里，渾身發抖的念叨。

「我知道，這一切我都知道。」默棘連低著頭，淡淡的道，「父親建立的汗國，一多半都是你的功勞。當年默啜叔叔想要奪走這個汗位的時候我就想要讓給他的，但是你不同意，於是他死了。現在我拱手將汗位讓給你，這是你應得的，不是你搶來的。沒人會反對。」

磧口城關的大門，緩緩打開。

血戰。

他們生來就屬於今天這樣的戰場！

這位傀儡可汗，第一次在牙帳行使了本該屬於他的權力。

薛楚玉幾乎飛奔而去是跳下了樓梯，大聲呼喊，「跳蕩軍！」

「給我，殺了他！！！」

兩人帶著數十騎，衝進了暾欲谷的軍營里。

他們來到了暾欲谷的面前。

「末將……接令！」

艾顏彷彿聽到，心中某處地方轟然崩塌的巨響，她的雙耳甚至開始耳鳴。

薛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重重包圍，鮮血比雨水還要更多，敵人比雨點還要更加密ｍ.ｈｅｔｕbｏｏｋ.ｃom.coｍ集。

「放！！」

如果他死了？

「蒼天！」

「老怪物，把我的兒子還給我！」艾顏就像是一頭暴怒了的母獅，一見面就朝暾欲谷撲了上去，手裡還握著一把匕首。

「那不是我想要的。」默棘連仍是搖頭，「我只希望，厥和克拉庫斯能夠安然無恙的回來。」

「我不求。」玄雲子鬆開雙手，「我是一個被命運拋棄的人，一個被神佛詛咒的人。」

他們生來無懼，他們生來榮耀。

「有你，便已足夠。」玄雲子微笑道，「滿天神佛，一定會因你而感動。」

那一騎，絕塵！

城頭上的周軍將士急了，一同跑來見薛楚玉。

「在這樣的戰爭面前，任何人都值得去犧牲！」暾欲谷沉聲喝道，「葉護和厥特勤，他們是草原的兒女，是汗國的重臣！他們的犧牲只會激起汗國的鬥志，壯大我軍的氣勢！——任何人都是可以犧牲的，任何人！」

「咔嚓」一聲，默棘連揮刀砍中了一名侍衛的脖子，人頭都直接滾落到了地上。

玄雲子坐在一旁，靜如芷水的看著她，眼神有如慈母。

「若不施救，但求速死！」眾將軍居然異口同聲。

「啊！——」薛楚玉仰天長嘯。

血戰！

薛楚玉如同機械一樣的重複著這些號令。

突厥人，全都瘋狂了。

薛楚玉騎上戰馬，雙手扶了扶自己的頭盔，緊緊握住方天畫戟，朝前一指。

他拿著一面令旗，手高高舉起。

薛楚玉咬牙切齒，死死忍耐，「薛帥嚴令，除非有他親自下令，否則磧口城關絕不能開！」

侍衛不動。

「諾——！」

她彷彿明白，一向隱忍到有些軟弱的默棘連，今天為何突然變成了這樣。

暾欲谷仰和圖書天長嘯，「你們可曾知道，薛紹已被我團團包圍，插翅難飛？他即將被砍成肉泥，送到我的面前！」

那一騎，如電！

默棘連一直冷眼旁觀，這時他走到了暾欲谷的面前，雙膝下彎，跪下了。

「暾欲谷，我求你。」

「爾等若不接令，薛楚玉現在就斬下你們的人頭，以絕後患。」

「我叫你，放開她！！」

「殺了他，突厥的鐵騎將再無阻擋！」

「那你是否又想過，我想要的是什麼？」默棘連也搖頭，「不是汗國，不是汗位……真的不是！」

「我的交待很簡單。」暾欲谷絲毫不急不忙，「殺了薛紹，踏平黑沙。」

剩下三名侍衛，仍是不動。

「天蒼地茫，旌旗鷹揚！

「厥，克拉庫斯，你們不要死！」默棘連的心中只剩這一個念頭。

「舉——」

身後掌旗的旗令官死了一個又一個，但他的大旗始終未倒。

艾顏輕輕擺脫了那幾個侍衛，走到了暾欲谷的面前，跪下。

「拉弦！」

「他若死，我同去。」玄雲子輕撫月奴的臉龐，「如此，而已。」

鋪天蓋地的箭雨從天而降，落入突厥騎群之中。四下里人仰馬翻，鮮血混合著雨水，淋濕了關前所有的土地。

「玉冠將軍，我們必須打開城門，助戰薛帥！」

「放開她。」默棘連沉聲道。

「主帥有失，我等寧死不回鄉！」

「二哥，你不要死。」

「方天畫戟！」

「舉——」

侍衛鬆開了艾顏。艾顏也沒有再行刺，目如噴火地吼道：「暾欲谷，你為何擅自更改用兵計劃？現在葉護和厥特勤都落在了周軍手中，你如何交待？」

一切，又將還有什麼意義？

「哪怕割下他一塊肉，也賜牛羊一百頭！」

「我去和_圖_書后，城中兵權交付王昱。」薛楚玉拿出他的將印，「眾將務必言聽計從，不得有失！」

眾將都低垂著頭。

一旁的艾顏頓時心驚肉跳，薛紹要死了？

「默棘連，你可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暾欲谷搖頭，聲音里透出一絲痛苦，「不是汗國，不是汗位……真的不是！」

對草原人來講，世上恐怕沒有比薛紹的人頭還要更加值錢的東西了。一撥又一撥的敵人對著大旗衝殺過來，鋪天蓋地的箭矢從天而降，如同一張大網將薛紹牢牢的掌控其中。

「你為何不求？你是修道有成的仙姑，你應該求！」月奴睜開眼睛，雙眼通紅，「我求求你了，和我一起求！」

薛紹，你不要死！

突厥將近十萬騎兵，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幾輛馬車走出了都護府，冒著大雨，輾著泥濘，艱難的朝西面走去。

「咣啷」一聲，默棘連拔出了刀來，「放開她！」

「放開她。」暾欲谷終於發話了，「如果你敢再次對我行刺，我保證你必死。」

暾欲谷的近衛將艾顏攔住，貌似溫柔的奪下了她的匕首，將她制住按在一旁。

艾顏點頭，大聲道：「我也一樣！」

——他要死了？！

「玉冠將軍！」

乃至於正在攻城的那部分人馬都有些無心戀戰，想要回過頭去宰割薛紹的人頭和人肉。

怒濤，滾滾而來。

突厥騎兵如同海潮一樣，將他吞沒，將一萬兩千五百名周軍將士吞沒，然後瘋狂的湧向了磧口城關。

眾將全都跪下了。

畢竟是可汗，畢竟是聖母可暾，除了攔下他們帶來的侍衛，暾欲谷的人也不好過份阻攔。

薛楚玉大聲咆哮，「再敢多言，斬！」

默棘連微笑的點頭，心中默念，「真的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