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幾名兵丁護送著有氣無力的徐光啟離開了大同城，徐光啟並未掙扎。

「總督，有件事情，您要知道一下，待會兒再過去也不遲。」

李如松搖了搖頭。

蕭如薰忽然止住了話語，愣了好一會兒，然後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李如松：「難道說……張巡？」

「隨末將進入城內的數千兵馬都看到了，滿地的人骨頭，鍋子里碗里，十分駭人，眼下人多眼雜，是瞞不住的。」

大同城外，李如松帶著一名將軍正在等待蕭如薰，見蕭如薰過來了，李如松便迎了上來，而那名將軍並未挪動腳步。

徐光啟至少覺得自己這幾天是別想睡個好覺了。

麻貴被蕭如薰扶起，面色凄愴的看著蕭如薰，蕭如薰也看著麻貴，兩人相顧無言，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如此這般，是否是最悲哀的事情呢？

於是他才選擇去北面阻攔北虜逃跑，想要留更多的時間來穩定自己的心緒。

一開始是想要快點見到他們，可是越是到可以看到他們的時候，和圖書越是有一種不敢接近的想法，生怕看到他們之後，自己無法抑制心中的愧疚和哀傷。

李如松點了點頭。

蕭如薰快幾步上前，扶住了麻貴。

麻家對自己的幫助體現在方方面面上，在蕭如薰急需用人的時候，是麻家子弟頂上了空缺，讓蕭如薰有時間對鎮南軍進行全面的改組和訓練，麻家子弟在鎮南軍建軍的過程中立下了汗馬功勞。

「我先去看看麻將軍他們，你帶人把城池封鎖住，現在開始，除我以外，一個人都不準放進去，一個人也不準放出來。」

「不，不是這樣的。」

他轉頭看了看面色怏怏的徐光啟。

「那又如何？這……」

可即是如此，他還是能感覺到滿口滿口都是鮮血的腥味兒，直衝他的腦門，弄得他幾欲嘔吐，將吃進肚子里的都吐出來，他想著若是如此，多少也能舒服一點兒。

看著蕭如薰一副稀鬆平常的樣子查看路上的屍體，徐光啟實在是難以想象蕭如薰這樣的年歲究竟經歷了和*圖*書多少殘酷的畫面和殘忍的戰爭，見過多少如此可怕的屍體，就這樣，半夜睡覺不會做噩夢嗎？

蕭如薰一路走來，是一路踏著血色的土地走來的，每一步都能看到死人，每一步都能看到殘缺不全的屍體，如此這般的光景，他早已非常熟悉，視若平常，並無任何不適的感覺，但是對於徐光啟而言，雖然騎在馬上，可他還是用布捂住鼻子，眼睛盡量往天上看，不看地上。

蕭如薰不敢說，但是，至少能夠體會到徐光啟的心情。

伏在馬背上吐了出來。

蕭如薰此時想著梅國禎和麻貴。

李如松搖了搖頭：「總督，不是這個，麻總兵和梅巡撫死守大同兩個月，但是當時全城只有五日之糧。」

蕭如薰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麻家子弟二十多在自己軍中，個個都是軍官，全是親衛隊出身，最優秀的八個號稱麻家八健將，以麻虎和麻威帶頭，對自己的命令嚴格遵守，帶頭不顧上級安排只聽從蕭如薰的軍令的人裏面就有和-圖-書他們，可謂自己的死忠。

「罪將麻貴拜見總督！」

「吐出來就好了，去幫徐先生牽馬，我們繼續走。」

蕭如薰見狀，回頭一看，見徐光啟趴在馬背上用手捂著眼睛張嘴嘔吐，頓時想起了自己在末世所遭遇的第一戰和第一次嘔吐，後來見慣了屍山血海和死人，已經越來越適應，到了大明之後，反而覺得大明的空氣是那麼的香甜，哪怕是屍體的味道都不一樣。

李如松點了點頭，面色十分糟糕。

更別說還有當初在朝中極力為自己爭取優待，在蕭李之爭中明確支持自己，後來也不斷的幫助自己說話的梅國禎，自己也一直和他有書信往來，可是如今卻也……

然而蕭如薰想得有些偏差。

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是一股濃郁的血腥味道衝進來，他忍不住的乾嘔了幾下，結果自然而然的伏下身子，一低頭看到一塊碎屍，被嚇得大喊一聲，頓時覺得胃裡一陣涌動，一股不明所以的物體直衝嗓門兒，然後「哇」的一聲就吐和-圖-書了出來。

隔著幾步路，麻貴和身邊軍將一起單膝跪下。

蕭如薰老遠的看到了麻貴，心下一動，鼻子一酸，差點流下眼淚，立刻停下，下馬，快步走上前。

那人便是麻貴。

李如松也快步迎了過來，臉色不是很好。

「你們幾個把徐先生送到臨時軍營裏面休整一下，好生看護。」

蕭如薰深吸一口氣，好一會兒，也無法抑制自己心中的情緒。

「不那樣做的話，城內守軍和壯丁無論如何也堅持不下去。」

然後，蕭如薰開口道：「此事目前有多少人知道？」

蕭如薰並不打算為此停下，應該繼續往裡面走，只要進到大同城裡面，應該就好多了。

數年未見，麻貴的模樣沒有大變，只是面色發青，眼窩深陷，顴骨突出，整個人瘦的有些脫了形，完全看不出之前壯碩威猛的模樣了。

麻貴可以說是大明諸將里與蕭如薰關係最好的一個，當初對蕭如薰的幫助很大，而且還將自己家裡的優秀子弟送到自己身邊當幫手。

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和_圖_書情緒呢？

李如松回頭看了看麻貴，又轉過頭來，面色不佳的開口道：「麻將軍說自己和全城守軍都是戴罪之身，等待總督發落，不敢輕動。」

就是這樣的麻家，對於自己幫助極大的麻家，三年多來書信不斷的麻家，自己卻未能及時的施以援手，以至於他們居然到了這種地步，發生了這種事情之後，蕭如薰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應對。

大概是類似於近鄉情怯吧？

「諾！」

蕭如薰只帶三五個最親信的士兵走向了城門口的麻貴。

蕭如薰皺了皺眉頭。

大同城外的北虜營地有些地方還在熊熊燃燒著，有些地方則完好無損，有些地方則徹底被毀壞，一片狼藉的模樣。

「怎麼回事？麻總兵鎮守大同城未失守，死守兩個月，這是大功，怎麼能叫戴罪之身呢？北虜南下得十分突然，即使是本督也無法做的更好，這，這非戰之罪。」

「麻大哥，不必如此！」

「諾！」

見李如松面色有異，蕭如薰便問道：「何事？麻將軍為何不過來？他在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