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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子安微微眯著眼睛，等到適應了以後，眼前的一切頓時和影片里的許多場景聯繫起來。

煙頭一明一滅，雖然隔得有些遠，但她卻好像看到了他額上滴落的汗水。

這種精益求精的感覺，他比任何人都懂得，也因此而更加感受深刻。

一支煙抽完，陸子安重新上了車，身上染了煙草氣息，面無表情地發動車子。

雖然沒有什麼大菜，但這菜都是自家種的，倒是清爽可口。

聽了他的話，老人家倒是高看了他們一眼。

「傘？」老人家煙斗在邊上磕了磕，定定看了他一眼：「你隨我來。」

「嗨，說不得麻煩不麻煩的，應該的。」

「找老坎啊？」老人家巴噠巴噠地抽著旱煙，眉宇間散不盡的悲愁：「晚了點，可惜了。」

他曾經也做過，如果以坎老獨特的工藝製作，雖然只看過幾遍視頻，但陸子安覺得，他應該能夠將其重現。

無關年齡，只是信仰。

加上現在已經到了午飯時分，老人家便留他們吃中和_圖_書飯：「山上涼快得很，樹蔭多，不急著這一時半會兒的。」

只是陸子安心情不怎麼好，頗有些食不下咽，所以吃的並不多。

與很多人的想法不一樣的是，在老人家的眼裡，像坎老先生這樣，不受病痛折磨，也沒有癱瘓在床什麼的，不聲不響一覺睡過去了，那簡直是天大的福氣，那是這輩子做多了好事的結果。

「你出去擺碗筷吧，這邊我來。」陸子安接過她手裡的柴火，直接不顧她的反對把她推了出去。

老人一邊抽旱煙，一邊瞅著他直樂：「疼媳婦啊，不錯，有我年輕時的風範！」

怔了怔，他才搖頭笑著嘆了口氣，嘀咕著：「倒是……難得。」

但是如果這些精細到如同天裁的作品，出自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手中呢？

捧著碗的陸子安怔了怔，搖了搖頭：「事實上，我和坎老先生素昧平生……我只是遺憾，在他老人家在世的時候，我沒能與他見上一面。」

五十三把傘和_圖_書啊，坎老先生一定會非常開心的……

陸子安連忙把手頭的事情快速地弄完，和沈曼歌打了聲招呼就跟著老人家走了出去。

卻原來這位老人家是有坎老家的鑰匙的，推開厚重的門，光線透過窗戶漏進來。

她不知道陸子安心裏有多難過，但是即便是她，此時也像是浸在了鹼水裡一樣。

坎老先生的家裡，此時已經沒人居住了。

不僅沈曼歌怔住了，連電話那端說得正起勁的張導演也哽住了。

陸子安拉開車門，低聲道：「我抽支煙。」

坎老先生葬在後山，雖然隔的並不遠，但是山路不是很好走。

如果這一切，出自一位正當盛年的工匠手中，不足為奇。

走了一小段，沈曼歌終於忍不住了：「這是去哪兒？」

怎麼會這樣……

明明再晚一點點就好了呀！為什麼就差了這麼一點點。

「你是老坎什麼人啊？」老人家拿著一雙洞悉事態的眼睛看著陸子安：「他兒子都沒你這麼難過。」

屋子https://www.hetubook.com.com裡打掃得很乾凈，但是依然有些略顯昏暗。

他彷彿用力地吸了口氣，才極力讓自己冷靜了幾秒：「抱歉，我先掛了。」

聊得開了，陸子安心情也輕鬆了些，便忍不住嘆息了一聲：「其實原本這一趟，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受人之託，就是之前來拍那部影片的張導演，他有幾十個訂單，想和坎老約油紙傘來著……」

他的兒子辦完葬禮就帶著妻女回去上班了，倒是坎老先生的鄰居還算是熱情地招待了他們。

陸子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倒也是。」

旁邊的柜子上，有一把長長的尺子漏了出來，因此也就沒能關緊櫃門。

「原來是這樣……」

「您不是說坎老有未了的心愿嗎？」陸子安微微一笑，心中竟無比寧靜：「我想，我能完成他剩下的作品。」

他眼前彷彿看到坎老先生是如何拉緊竹條，綳傘面的場景。

「我準備去看一下坎老先生。」陸子安背上有些汗濕，但神情還算冷靜：「ｈttｐs://wｗw.ｈｅtubooｋ•ｃom.com總得給人家上炷香……來都來了。」

陸子安起身致謝：「那就麻煩您了。」

不管別人怎麼想，陸子安只覺得肅然起敬。

出乎意料的是，陸子安並沒有原路返回，而是繼續前行。

原本堆在地上的許多竹蔑竹片兒，都已經攏成了一堆，擱在原本吃飯的桌上，草草拿竹條兒捆在一起。

一種苦澀的感覺，從胃裡翻湧上來，堵在喉嚨口。

「是啊，我們來晚了。」陸子安彬彬有禮地提出請求，說想去坎老先生墳前上炷香。

「……哦。」沈曼歌拿著手機的手慢慢滑了下來，眼睜睜看著陸子安走到屋檐下，一臉沉靜地點了支煙。

老人家手腳不靈便，沈曼歌便去幫忙燒火做飯，不一會便熱得一身的汗。

看到陸子安忽然上前把各種材料都抱下來，老人家連煙都忘了抽了：「你這是……」

沈曼歌眼巴巴地看著他，但又不知道怎麼安慰：「子安哥，你還好吧……」

「要不怎麼說是媳婦呢。」

無處宣洩。

見陸子安看向wｗｗ.ｈetubｏｏk.cｏｍ.ｃｏｍ這掉漆了的紅木柜子，老人家巴噠巴噠抽了口煙：「咳，本來他們準備燒了的，我覺著吧，老坎這輩子，沒能收著徒弟，還是挺遺憾，他從前還跟我念叨過，這老夥計可惜了，都沒能經第二人的手，我就琢磨著，萬一以後有人學了這門手藝，我就把這套工具送他，也算是圓了老坎一個心愿吧，所以就留下來了……」

雖然不甚明顯，但沈曼歌還是聽到了他聲音里的顫抖。

剛準備進來的沈曼歌俏臉一紅，又折身去了堂屋擺筷子。

竹條薄厚均勻，竹蔑細而纖薄，有些細緻的地方甚至有些透，可想而知這其中的功夫有多深。

「……哦，是這樣。」老人家靜靜沉思著，忽地笑著搖了搖頭：「你有這份心就好，也不用多難受，老坎是個老好人，如今壽終正寢，在我們這兒算是長壽的了，走時也沒吃什麼苦，按我們說法，是有大福氣的。」

陸子安手指撫過這長案，這木幾。

油紙傘。

於是在離開小鎮前，沈曼歌找了處店子買了些香燭。

「……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