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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一路樹蔭。

在現工作間里，陸子安為首彷彿已經是不成文的規定。

但是看著唐老凝重的神色，他們也不敢去問，萬一全裂了呢？

看著他這番動作，眾人一頭霧水，摸不著頭腦：到底有沒有窯變？是裂還是成？

天色舒齊地暗下來。

「走吧，回去！」陸子安眼底含笑，言語間竟有一絲急切。

那是慢慢地，很慢。

難得的是，這紫色並不純粹，它由淺及深，越往中間越深。

「你看，干過攝影的沒幹過雕刻，干過雕刻的沒幹過攝影，但是我這兩種都做過……咳。」鄒凱見瞿哚哚沒反應過來，愉快地補充了一句：「當然，如果你感興趣的話，以後我可以多多嘗試新的職業。」

然後就是血腥場面，不忍直視。

草坪濕透，還在灑。

唐老定了定神，盡量維持著平靜的神態，緩緩打開了第一個匣缽。

「嘖，沒出息的傢伙，行，我知道了！」瞿哚哚聽出她聲音有些發飄：「你趕緊進去吧，別感冒了。」

因此，不僅唐老一眾老師傅的匣缽擺了好幾排，就連一些後生也都下苦功熬了好些瓷胚出來。

陸子安不在場的情況下，眾人習慣性地以唐老為尊。

瞿哚哚沒好氣地道：「在呢在呢，你做賊啊？我跟你說過了，蠶膽子沒那麼小，你正常說話不會嚇死它們的！」

「兩件！兩件啊！」唐老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捧出掛盤：「你們看，這一件！」

綠葉藂間的白屋，藍紫鳶尾花味道的夢幻，彷彿逐一在眼前清晰。

等到他終於點點頭和圖書，眾人才激動地依序上前。

幾片紫色薄而通透，最後合而為一，宛若翩躚的蝶，又彷彿正欲綻放的鳶尾。

唐老目光微凝，在他掌心的瓷洗上定住了：「莫非這件就是您想要的那種素色瓷？用來做刻瓷的？」

眾人高興過後，也想去跟陸子安報喜，但是卻又有些躊躇。

不知原諒什麼。

沒有獲得驚喜的工匠略有失落，卻也真心為同伴感到高興。

眾人紛紛贊同，覺得這詩的確很美，不過他們也沒迷糊，還是催促唐老放下這件瓷器，捧起了另一件發生了窯變的瓷洗。

來自木心的《傑克遜高地》，就是有這種神奇的力量。

藍紫鳶尾花一味夢幻。

陸子安毫不拖泥帶水，把瓷洗往大衣兜里一揣，拎了工具箱就往外走。

獃滯到傍晚。

連日強光普照。

這麼想著，他竟是其他的匣缽都不想打開了，一擺手：「你們都自取匣缽吧，我先帶這個瓷洗回去了。」

還是回去做吧！

一抹碧色，就這樣輕輕巧巧被他握了出來。

每個角度，都非常盈潤，掠去了玻面的艷俗，這種青色反而與軟玉更為接近。

控溫是一個複雜而精細的工作，尤其到了後期，陸子安絲毫不敢大意。

「別別別，我就想問問，到底出啥事了？我好奇死了！」

這，難道是自然天成的釉畫嗎？

綠葉藂間的白屋。

清晰，和藹，委婉。

我在哪，我是誰，我要去哪裡？

陸子安沒有拒絕，伸手隨意地打開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匣缽。

「不可惜。」陸hetubook.com.com子安緩緩摩挲著光滑釉面這奇妙的手感，毫無憾色：「這件正是我想要的。」

直到打開最後一個匣缽，唐老的手才終於微微顫了一下。

她倆盡量簡潔地交換了一下意見，瞿哚哚運筆如飛地記載下來：「行，事情大概就這樣，沒問題的話我先掛啦！？」

「……哦，好的。」警衛員回頭看了一眼懵逼的眾人，快速跟了上去。

一排標了唐字的匣缽先搬了出來，唐老輕提一口氣，緩緩走了過去。

他們猶豫了一會，最後決定派一個機靈的小夥子先去看看情況，以免去的人太多，會打擾到陸大師。

他閉了閉眼睛，屏著呼吸道：「竟然……」

「沒有，子安正在尋找靈感呢，我是怕打擾到他，所以躲外頭來了。」雖然臨近夏天，但倒春寒的風吹起來還是蠻涼的。

接到這個好消息之後，現場又趕來了許多的領導，這一夜，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結果有次聚會的時候，說到陸子安的雙重工作經歷，瞿哚哚就嘆了一句很是難得。

所有人忍不住遙遙望向那亮著燈的房間，目光里充滿了祈禱和祝福。

想了又想，覺得這邊鬧哄哄的，人也多，一點也不適合創作瓷刻。

這一窯，燒制的瓷胚非常多。

沈曼歌笑得直不起腰：「這騷操作，我真是服了服了。」

聽到真正直抵靈魂的詩篇，真的有一種瞬間靈台清明的感覺。

沈曼歌出來得急，穿得很是單薄，忍不住跺了跺腳：「怎麼啦？有什麼事嗎？」

夕陽射亮玻璃。

沈和-圖-書曼歌猶豫了一下：「對了，之前阿凱有發信息給我，說讓你接他電話來著……」

「嗯？」瞿哚哚不禁思考著自己的職業，好像確實也有跨越，不過要說最厲害可談不上吧……

但是這一次，他們的技藝得到了大幅提升，尤其是少走了彎路以後，瓷胚成功率大增。

眾人激動的心情得到了平復，世界也變得柔和而溫暖。

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

誠覺世事盡可原諒。」

眾人就看著他一時歡喜，一時又皺眉，正眼巴巴瞧著呢，結果陸子安末了突然給出這麼一句。

「對對對，先看我們的。」

唐老唇角笑意盈然，點了點頭：「果然頗為貼切。」

都相約暗下，暗下。

呼吸變慢了，世界也變得安靜，彷彿世事都變得可以原諒。

偏偏在最中間的地方，陡然變淺，盈盈如蕊！

唐老自己也沒想到會有這般意外之喜，喜不自勝，連連感慨著：「真沒想到，竟然還有這種窯變，簡直聞所未聞……」

只看了一眼，他便重新蓋了回去，不動聲色地繼續打開第二個。

青年微微沉吟片刻，緩緩道：「五月將盡。

「對。」陸子安滿心歡喜，拿起刻刀，卻又頓住。

在陸子安指點下的眾工匠，以前頂多出一兩件瓷胚，有能出三件的那已經是極限。

有人輕吸一口氣，驚呼道：「這……這種窯變！」

眾人小心翼翼地捧出陸子安的匣缽，搓著手，頗為期待地看著陸子安：「陸大師，您先請。」

紅胸鳥在電線上囀鳴。

比較遺憾的是，這一件瓷洗雖然www.hetubook.com.com有窯變，但是沒有剛才那掛盤那麼驚艷，深藍的釉變彩雖然也很美，但有珠玉在前，便彷彿如圓月旁的星子，被掩蓋了光輝。

「就是啊，我們也都……」

瞿哚哚無奈，搓了搓自己的臉：「簡單，他作死唄。」

看著他這般神色，眾人有些不忍。

他們不僅茫然，還有些無措，卻還是點點頭：「哦哦。」

出乎眾人意料，又彷彿在意料之中的是，這一窯瓷器，居然有好幾件瓷器都發生了窯變。

青年吟誦的聲音低沉和緩，聽在耳中如動聽的交響樂，讓人感覺四周都安靜了下來。

門口的警衛員沒想到他今天這麼快就出來了，都怔了一兩秒，不過還是很快就反應過來，連忙接過他手裡的工具箱：「陸大師……」

讓人不再去想縈繞在腦海里的紛繁思緒，也盡數忘了唐老另一件窯變的瓷器。

站在旁邊的青年忽然低聲說道：「唐老，看著您這件掛盤，讓我想起了一首詩。」

人自己都不願意說，追著問就沒意思了。

這般紫色釉變彩，的確像一朵綻放的鳶尾，尤其是天青色釉面的盈潤光澤，讓人輕易就聯想到雨過初晴的草坪。

小夥子很快就折返了，告訴眾人：陸大師現在不見客。

彷彿是以指腹沾染的暗紫釉漿，輕輕塗抹于整個掛盤。

盼了這麼多年，堅守了這麼多歲月，總算得到了一個美好的結果。

沈曼歌巴著門框，探頭看了一眼，又輕輕走出去，到陽台上拉上了隔門，才將一直震動的手機拿出來接通了。

「喂？哚哚？」

想起陸子安離去和_圖_書前的情形，眾人還是很能理解的，但是心裏還是暗暗好奇著：不知道陸大師的刻瓷工藝，進行得是否順利？

陸子安眼裡閃動著一抹欣賞的笑意，指尖微旋，整個瓷洗在他掌心輕盈地轉動。

而成功燒制出了鈞瓷的眾工匠，則彷彿過年一般，歡喜得像是一個個返老還童的小孩子。

「就是關於你的一些公事……」瞿哚哚其他事都幫她處理了，但是這些與沈曼歌前程有關的事她不敢輕易做主，只能打電話來詢問。

偏偏鄒凱陰險一笑，說雙重經歷沒什麼稀奇：「要我說，其實你才最厲害。」

燈光下，陸子安正在閉目沉思。

本來都好好的，都訂婚了，兩人也偶爾聚在一起吃吃飯。

所有的安慰的言語，最終都消泯在唐老臉上越來越明顯的笑意里。

晃動間彷彿是瓷洗上溢出的一汪清泉，顏色不是很深，也沒有窯變，但是難得的整體顏色非常均勻。

眾人紛紛遺憾于這件瓷洗沒有釉變彩，直道可惜。

看著陸子安輕快離去的背影，屋裡一干人等都傻眼了。

果然，還是不成嗎……

「哦？什麼詩？」

唐老最先回過神來，略微沉吟片刻，果斷地道：「行了，陸大師的匣缽先別動，我們看自己的就行。」

唐老卻並不難過，笑眯眯地道：「好了，我的看完了，你們快看看你們的。」

醞釀了許久的期待，在此刻終於化為了忐忑。

「……就，這麼走了？」

他們彷彿看到，天色舒齊地暗下來。

瞿哚哚愣了三秒，就反應過來了。

「唐老，您別著急……這，畢竟是鈞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