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聲聲慢

作者:由巴斯樹
聲聲慢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十章

第十章

她忽然明白,那天他明顯是看到了窗外的付希安,才說的這句話,所以很多事,他其實看得比她更清楚。
舒曼依舊低著頭,有眼淚滴落在地上,聲音低低的,說道:「陸嘉琦來過以後的第二天早上……」
賀雲岐淡淡地回了兩個字,眼神卻看向舒曼。兩個人都心思縝密,表面上風輕雲淡,其實一問一答之間就已暗潮洶湧了,只有舒曼依舊渾然不知。她心裏想的是,既然有些事遲早要面對,不如儘早。回去的路上,兩人竟是一路無話。下了車進門,舒曼站在玄關處,低著頭,想了想決定先開口:「我……」
司機看起來特別凶,還揪著民警的衣服要說法。她看了眼那邊,很乖地回車上等。
付希安的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根煙,沒多久整個客廳煙霧繚繞,他的聲音近乎沙啞,他說:「曼曼,給我些時間,陸嘉琦不是問題。」
賀雲岐眼皮都沒掀一下,「嗯」了一聲,說:「沒事。」
手遞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又縮回去:「噢,你還得開車,酒駕。」
眼淚原本止住了,卻不知為何,他這麼一問,淚水又洶湧了。她不想讓他聽到哭的聲音,拿開了手機,掌心捂著話筒。賀雲岐見她這樣,大約猜到了通話中的人是誰,乾脆將車停靠在馬路邊。熄了火,轉頭見她淚水又糊了一臉,想找紙巾給她,忽然發現自己車上根本沒有,酒精、棉花倒是挺多,他想了想,還是留點空間給她,只說了句:「我先下車。」
老人說完,車子就已經開動了。舒曼張了張嘴,說道:「我沒有懷孕,就算真如您所說的有了孽種,我答應你,我會親自解決。」
舒曼幾乎是數著時間熬到了第二天早上。昨晚賀雲岐讓她明早七點在校門口等他,她六點半就等在校門口了。
陸嘉琦:「我就是好奇,你是在考驗我的能力還是在考驗我的耐心?」
「最近陸氏的生意有些難處,想拿這個做文章,我沒及時處理好,是我的錯……
凌玿進門的時候,正巧看到付希安將手機扔在辦公桌上,力道太猛了,手機翻了幾個身,直接落到了地上。
「她爺爺和我爺爺是故交,小的時候,她經常跟她爺爺來家裡玩,兩個老人家可能開玩笑說過這個事,不過都是不作數的……
賀雲岐傾身,這才看到,她右側地上已經有一個空罐了,加他手上的一共三罐,他繃著下巴,問:「哪裡來的?」
「遇到岔路口,就踢石子決定走哪條路……
她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他們就在車子的前方,不知道賀雲岐說了什麼,司機一開始還與他爭執,後來就漸漸一副沒有底氣的樣子了,說了幾句,就上車走了。
說完就掛了,生怕她拒絕似的。賀雲岐見她打完了電話,拉開車門,問道:「要走嗎?」
老人先開口:「魏小姐是嗎?我是付希安的爺爺,以為我們不會見面,看來還是要我來幫希安走這最後一步。」
張晉笑笑:「既然坐了下來,那我就不繞圈子,咱們開門見山吧。
「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不代表以後也沒有,儘早。」
他看定她。
舒曼抬眸望過去,他的下巴有新長出還沒來得及刮掉的胡楂,他的雙唇緊抿著,側臉線條剛毅,衣袖挽到了肘處,右手臂搭在沙發靠背上……她的視線始終錯開著,沒敢對上他的。
「就送我到路口,司機會在那裡接我的。」
舒曼抬了一下頭,像是沒聽清楚,轉過頭看他,視線太模糊,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吸了吸鼻子,提前打個招呼:「我哭起來很難看,所以你閉著眼睛忍一忍。」
舒曼看著他,眼神有些空洞,說道:「我媽媽……不見了。」
那天晚上,舒曼出門后不久,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直到很晚才發現。「這兒,她坐了56路公交車……」
賀雲岐將啤酒從她手中抽走,她沒說話,只是低著頭盯著地面,良久后才開口,聲音悶悶的:「教官,對不起。」
舒曼不解地看過去,舔了舔嘴唇,問道:「去醫院幹什麼?」
這天,他接完電話剛要走,沈怡留他吃午飯,付希安正要拒絕,一抬頭卻見張姨身後的人,說出來的話就變成了一個「好」字。
站在一旁的賀雲岐應著:「嗯?」
他眉頭蹙起,神色冷峻,他問:「你再說一次?」
到了校門口,剛停穩車,舒曼解了安全帶就要走,付希安沒忍住,一把將人拽過來按進懷裡。好一會兒,付希安才放開她,捏了捏她的下巴,道:「魏舒曼,好好複習,加油!」
「在那個人葬禮的一個月以後,我媽……她來孤兒院找我,我聽說以後,連滾帶爬地逃,後院的牆翻到一半,被院長抓了下來……」
賀雲岐吁了一口氣,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了下來,舒曼看到來人,側身從旁邊拿出樣東西,遞給他:「這個給你。」
「現在在哪兒?我過來接你。」
「付希安,我們好聚好散好不好?」
小姑娘喝了酒,大哭過,賀雲岐的衣服胸前那一片隱隱有水漬,光是這幾點,腦子轉個彎就能猜出個大概來。付希安忽然覺得胸口的那把火,走得越近燒得越旺,可他面上依然不動聲色,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舒曼定著心神,回道:「是可以給我不一樣人生的人。」
從滿懷希望到失望,有時候,會將一個人擊垮。
「因為我想帶著一起過不一樣人生的那個人,不在了。」
「不必了,這樣更讓我省心。」
走出院子,陸嘉琦便道:「我有開車。」
靜默良久。
舒曼點頭。
深夜,助理拖著兩個巨大的行李箱去託運,陸嘉琦站在候機廳的落地窗前,眼前是夜色里明明滅滅的燈光,腦海里是那日付希安幽暗不明的眼神。
賀雲岐回絕道:「不用了,你快去。」
這個項目,對於陸氏的發展,以及上市后的前景來說有多重要,彼此心裏都明白。
「我小的時候……不對,那時候不小了,八歲,上一年級去報到,排著隊領書,發書的老師就問,你怎麼沒帶書包?這麼多你拿不了,我望著她,想了想說,我沒錢……
舒曼的時間大部分都花在了查資料上,不然就是對著題目發獃,論文的構架都不知道應該怎麼搭。
舒曼語氣堅定:「要的。」
付希安上前,拎過她手裡的書包:「我送你回去。」
她回學校的那日,將它帶了出來。她摸著照片上的人影,輕聲說:「媽,我畢業了。」
陸嘉琪打開手包,對著脖子噴了幾下香水。付希安蹙了蹙眉。
付希安解開領帶,扔到一邊,冷冷地道:「下車。」
他聽到賀雲岐聲音的那刻,心底就躥起了一股火苗,此時說出來的話,聲音卻是特意放柔的。舒曼側頭,正好看到前面的路牌,報了個路名,那邊聽完直接說:「等我。」
司機從車上下來,有點腿軟,心裏一股火氣正想破口大罵,一看正好是警局門口,忍了一下,和-圖-書還是朝著舒曼吼道:「走路沒長眼啊?想死別來坑我!」
付封一個星期後才出院,這期間付希安替他找了個營養師,出院后他也隔三岔五地回去陪陪老人家。
舒曼在咖啡店裡坐了很久,她很想告訴那位叫張晉的代言人,付希安沒有來,是因為她壓根沒有邀請他。
一個很年輕的男人從車上走下來,語氣很平和,他介紹自己叫作張晉,他說他的話代表整個付家。
那是她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那日,魏玲帶著她去了鎮上的照相館,拍了這十四年來唯一一張合照。
他目光森然,唇角浮現一抹譏笑:「既然這樣,為何現在還要來分手?跟著我難道會讓你吃苦?」
家裡的客人只有一位,陸嘉琦聞言也是滿眼驚訝,雖然不知他是什麼意思,但起碼有半成意思是逐客令,隨即起身朝付封笑著說道:「爺爺,那我先走了。」
「後來……我問她,為什麼要收養我?如果不是我,你女兒不會死……她把我領回去,幾乎和所有親戚都反目了,所有人都覺得她腦子壞了……」
「不用。」
門外二十四小時有人站崗,每一餐都有人送來,很豐富。舒曼反而很平靜,沒哭沒鬧,安安靜靜地度過每一天。她知道付希安不會再出現,她也知道不用多久,張晉一定會來將她帶走。她也分不清到底是第幾天了,舒曼被請出去的時候,門外的保鏢被張晉帶來的四五個人圍住。門口停著一輛加長林肯,舒曼轉身對張晉說:「起碼讓我回家收拾下東西。」
魏玲現在到底被藏在哪家醫院,一點頭緒都沒有,陸嘉琦的算計拿捏得很好。
「如果我現在走到你的小朋友面前,告訴她,其實你一直都知道她媽在哪裡?你猜,她會怎麼想?」
舒曼知道他要幫自己檢查傷口,手伸過去,她穿了件長袖T恤,胳膊肘破了很大一塊皮,也不知他從哪裡變出來一把剪刀,直接將袖子剪了開來,破皮處已經與衣服粘在了一起……
「嘭」的一聲,她打開了另一罐啤酒,大大地喝了一口,不習慣酒的味道,幾乎是皺著眉喝下去的。
說完她起身就往外走。賀雲岐上前拉住她:「在外面等,我把車開過來。」
「和你家小朋友不一樣吧?名媛是離不開香水的。」
醫藥費不會走公司賬目,付希安託了朋友查陸嘉琦私人的消費記錄,竟然什麼都沒有。
那一個星期里,她哪兒也沒有去,將家裡前前後後大掃除了一番,地板都是跪著擦完的。
她心底始終存有一絲希望,相信魏玲一定會回來。
說完又朝一旁的賀雲岐微微頷首:「這一路勞煩你。」
舒曼皮膚白,那一塊猩紅看著尤其刺眼,她微微偏過頭,恰好看到賀雲岐的手腕:「教官,你也擦傷了。」
四周羡慕的尖叫聲一陣高過一陣。她繼續往前走,路邊的櫥窗里映著她慘白的臉,她想要離開這裏,快一點,再快一點。
陸嘉琦等的就是這一刻:「照片啊,沒有,不過魏玲在哪兒,我倒是知道的。」
「魏舒曼。」
付希安回道:「我只是送你到門口,順便有幾句話要問你。」
舒曼拿起桌上的那張支票,慢慢地一點點地將它浸泡在了那杯水裡。「張先生也是好福氣,不費一分一毫就完成了談判。」
這兩個字,聲音很低,像是壓抑了很久,喉嚨口勉強發出的聲音。
「肚子痛、腳痛、頭痛……全身都痛過了,班主任也隨我。有一次我聽到她說,反正是個沒家的,也不可能有家教,不打擾到其他同學就行……
等她醒來時,床頭放了一張卡,她的手機不知所蹤。這棟別墅成了禁錮之城。
剛才哭過,心底壓抑的情緒已經發泄了出來,這會兒只是輕聲抽泣,舒曼聽到付希安的聲音,調整了下情緒,咽了咽唾沫,才繼續拿起手機,貼在耳邊。「嗯,我在。」
付希安怔了一下,雙眸里閃過一絲光芒。
舒曼要了杯白開水,看著他鄭重其事的模樣,說道:「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張先生你不用這麼麻煩,有話請直接說吧。」
付希安很早就到了學校門口。舒曼慢吞吞地走出來,最近她無論做什麼事都沒精神,這一個月下來,整個人瘦了兩圈,眼窩都有些凹下去了。
典禮結束,原先喧鬧的校園像是颱風席捲過境,突然顯得蕭瑟了起來,整個校園內見不到幾個人影,沈蓉也跟著父母回去了。
「我其實記不太清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了。我過馬路,有人拉我,我不想說話推開了她,那個人又拽住我,我就把她往前推了出去……
過了五分鐘,手機又振了一下。市場部的經理正在做報告,聽到振動的聲音,下意識地停頓了一下,付希安蹙了蹙眉示意他繼續,然後才拿起手機看一眼。只這一眼的情緒變化,都被大家看在了眼裡。老闆的手機在會議上已經連續出現快一個月了,但是從未響過,今天第一次振動,還連續兩次,所有人心裏都特別好奇,到底是誰的電話這麼重要。
舒曼看他的樣子,像是根本沒把自己的擦傷當回事,而她,雖然學過簡單的包紮,但是剛剛……也不確定他還有沒有別的地方擦傷,她總不能……總不能也叫他脫個衣服檢查看看吧?
兩人去了學校附近的咖啡館,臨近暑假,除了畢業班,其他年級早就放了假,咖啡館的生意進入了淡季,零星的幾個客人,但他還是特意多付錢請老闆清了場。
「不能在這兒說嗎?」
陸嘉琦愣怔了一下,才明白他說的話,淺笑道:「終於跟你告狀了?」
舒曼的心一驚,脊背僵了僵,只低低地「嗯」了一聲。她剛哭過,鼻音很重,付希安幾乎第一時間聽出了不對,蹙了蹙眉問道:「在哪兒?哭過?」
付希安只道:「快吃。等會兒涼了味道就差了。」
飯剛吃完,付希安起身,拎了件外套走過去對付封說:「爺爺,我送送客人。」
那邊倒是輕笑了下,說道:「付希安,我還真敢。」
隨後就走出了會議室。
付希安將油門踩到底,風一般地馳離。公司還有些急事,付希安處理完后才回的家,舒曼已經坐在客廳沙發上,安靜得像一座雕塑。付希安覺出異常,鞋子都沒換,徑直坐到了她對面。她慢慢抬起臉,看過去:「付希安,我們分手。」
她既然想吃甜的,那就先喂她顆蜜棗。凌玿眼睛都瞪直了:「不是吧?我們吃這麼大虧?」
還沒等她說完,身後的護士已經上來將她按住了。
凌玿走過去,將手機撿起來,一看付希安的臉色,大胆猜道:「白蓮花放大招了?」
「那天以後,我就一直躲在孤兒院,也不去學校,班主任來過一次,做做樣子,見我不說話就直接走了……
這副表情看在賀雲岐眼裡,就像是病人非常信不過他的醫術而提出另一個建議,賀雲岐想了想,算了,女生細皮嫩肉的,可能覺得還是和_圖_書去醫院比較放心吧。到了醫院,賀雲岐讓護士帶她去檢查包紮傷口,舒曼看了眼他的手腕,說道:「教官,你也去檢查下。」
「你找過她?」
付希安不再言語,他將舒曼一把按在沙發里,激烈、兇猛,他把她整個人揉在懷裡,那股力道像是要將她捏碎,而她只是極力迎合他,抱著他。兩人彷彿要用盡彼此一生的時光。第二天,付希安很早就離開了別墅。
「我會離開他的。」
民警指著電腦上的那幾格畫面,說道:「從這幾個監控的畫面來看,她在小區外轉了一圈,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付希安盯著她,雙眸幽暗不明。「她可不是我的什麼重要的人,我不會派人去探視,你也不用想著跟蹤或者調查了……
禮儀性的笑容過後,他說:「魏小姐,我們聊一下。」
「半年,那半年裡她只跟我說了一句話。她說,我這兒窮,我也沒什麼文化,我吃什麼,你也只能吃什麼。讀書,我會供你。你不要去攀比,我沒這個錢。」
正巧值班護士有事過來喊沈聿,在門外聽到了這句話,沒忍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沈蓉尷尬至極,灰溜溜地回來,對著燈火發誓他日沈聿若是遇到命中注定的人,她必定落井下石。
賀雲岐察覺到了她的神色,淡淡地道:「右手伸過來。」
張晉看著她,沉默了會兒才開口道:「魏小姐,這句話是我私人給你的忠告。」
兩個人就這樣站在急診室外僵持著,最後還是護士打破了僵局,拉下口罩問道:「到底看不看病?別耽誤時間。」
之前,他是絕對不允許自己和屬下將手機帶進會議室的,只是這一階段,舒曼的情緒並不好,他怕她萬一有事打電話來,於是每次會議都開了振動放在會議桌上,在座的各位高層,也都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說完直接上樓去收拾東西。她只收拾了自己帶過來的衣服,付希安買的一件都沒拿,還有些複習的資料和書,只裝了一個書包。付希安看著她下樓,心裏再不舍,也知道這會兒根本沒理由去留她。魏玲失蹤的事要找人查,陸嘉琦的事要解決,付封住著院也需要時不時過去陪會兒,她在這裏,他也沒那麼多時間陪她。
付希安突然問了句:「是什麼時候發現不見的?」
付希安已經拉開了自己的車門坐進去,陸嘉琦愣了一下,隨即繞到副駕駛的位置,優雅而坐,說道:「問吧。」
「付先生為什麼沒有來參加你的畢業典禮?因為他在和陸小姐選婚戒,你現在趕過去,也許還能看到他們相擁著拍婚紗照。我倒是建議你可以去看看,這對你下決心應該有幫助。愛一個人和要不要娶她,是兩回事。」
畢業典禮的那天,陽光很好。學校里前所未有的熱鬧,到處都是晃動的人影,每一個人都積極快樂地與自己父母、同學合影留念。沈蓉的父母也來了。舒曼坐到樹蔭底下納涼,沒有去打擾她,手裡拿著一張照片。
付希安擰了擰眉,說道:「你明天去陸氏,把水上項目的合約談好,利潤再讓一個點給她。」
兩人周旋許久,陸嘉琦的耐心終於被磨滅了,將車直接開到了警校門口,拍了段視頻發給付希安。
學校給了三天的時間,讓他們收拾行李和這裏告別。她的行李倒是不多,但還是想多留兩天。
「警局和醫院有任何消息,會第一時間通知我。」
「名媛大多數時候是閉嘴的。」
「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凡事要有最好的期望,但要做最壞的打算。」
「魏玲失蹤的那天,那個人還跟著?」
這幾年,陸氏一直在籌備上市,已經到了最後階段,可在這短短一周之內,先是之前選聘好的中介機構出現了人員調動,之後審計那邊又出了差錯,陸嘉琦幾乎是連夜奔波處理完的。
付希安對著落地窗整理好了西裝,簡單地回了個「好」字。剛拉開車門,陸嘉琦從另一側也坐了進來,挑著眉說道:「怎麼?剛拍完一生最值錢的合影就要棄我而去了嗎?」
付希安打斷她。舒曼一抬頭,就對上那雙深邃的眸子,瞳仁漆黑得好似深潭,語氣嚴肅又帶著誠懇,說道:「我和她,沒有婚約。
陸嘉琪笑道。付希安沒再看她,發動車子,駛向街道,聲音里沒有一絲溫度,說道:
「不必。」
賀雲岐沒說話,眼睛看著前方,似乎在等她繼續說下去,可身旁的人沒了聲音。
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接受了現實,可是到家的那刻,看著已經蒙了塵的傢具,終於不可抑制地哭了出來。
賀雲岐一愣,明白了她的意思,應該是付希安已趕來,隨即點點頭,從車裡拿了煙和打火機,靠在車邊抽。大約十分鐘,付希安就到了,他只見那兩個人並排靠在車門邊,像是在聊天,又像是什麼都沒說。付希安下車,手上的力道壓根兒沒想控制,關車門時發出「嘭」的一聲巨響,只是這時恰好路過的車輛多,這聲響淹沒在了來往車輛的喇叭聲中。付希安走過去,遠遠就聞到了一股酒味。舒曼側身看過來,眼睛腫腫的,臉上甚至還有淚痕,很明顯之前大哭過。他的心頭莫名一揪,然後朝旁邊瞟了一眼,不看還好,一看剛才心底的小火苗,噌地一下突然躥高了。
「你看,她說自己沒有文化,可是比任何人都心善……」
舒曼起身就要往外走,身後傳來張晉不緊不慢的聲音。「支票不過是個形式,錢還是會轉入你的賬戶。魏小姐,千萬不要覺得我們是在仗勢欺人,因為我們就是。」
舒曼不看他,也不回答他,生怕旁邊的人搶了去,乾脆大口大口地灌自己,賀雲岐怕一搶她反而會嗆,乾脆不動,讓她喝。
張晉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張支票,推向她:「拿著錢,好好走路。另外,畢業分配的事,我會全權負責,現在的世道想找份工作不容易,魏小姐好福氣。」
付希安剛想說話,她打斷了他。「現在的問題,不是陸嘉琦,是我。」
回學校的路上,舅媽打電話來問情況,舒曼繞開了事情的源頭,除了她與魏玲吵架的事,其他都說了實情。舅媽安慰了她兩句,說讓舅舅想辦法一起找下。舒曼剛掛電話,鈴聲又響起,以為還是舅媽,沒細看屏幕就接了。那邊的聲音很低沉,隱約透著股疲憊:「曼曼。」
舒曼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付希安,我也陪了你那麼久,分手費給大方一些好嗎?」
可是她走到路邊,連伸手攔車的力氣都沒有。她用盡全部的力氣走進了一米外的電話亭,撥通了一個熟悉的號碼。只說了兩個字,她順著亭子滑坐在了地上。賀雲岐找到她的時候,她縮在電話亭的角落裡,已經是半昏迷的狀態,見到來人,努力咧開嘴,說了聲:「謝謝。」
舒曼怔了一下,抬頭看過去,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口氣亦是教官的命令式,她沒再多想,把外套脫下和圖書來,拽衣袖的時候,胳膊肘傳來一陣刺痛,微微皺了皺眉。
舒曼忽然笑了一下,問道:「給你些時間你就不會和她結婚,給你些時間你就能娶我?」
陸嘉琦的面上永遠只有一種表情,溫婉而笑,反問道:「怎麼?想看自己上不上相?」
凌玿心頭一跳,起身安撫兩句后,立馬跟著走了出去。在座的人面面相覷,等兩人一走就小聲交頭接耳起來。付希安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后,才點開陸嘉琦發的那條視頻,她拍了幾十秒警校的大門口,視頻里只有呼呼的風聲。電話接通,付希安的聲音里壓著怒火:「你要敢多說一個字,南平市的水上項目你這輩子都做不成。」
她知道,魏玲是在找自己,舒曼控制著呼吸,盡量讓自己冷靜。「這裏,停頓了大約一分鐘,看她的姿勢,像是在打電話。」
舒曼點點頭。魏玲已經失蹤快一個月了,雖然沈蓉每天鼓勵她說要相信世上會有奇迹,她心底也一直抱著某種希望,可心裏也常常感到絕望。
付希安待她上車,從後座拿出一個便當盒,裏面是碗粥,還熱氣騰騰的呢。舒曼打開,是寶記的砂鍋粥,這家店,離學校可不近,而且不是一個方向,來來回回,買碗粥起碼有一個半小時的車程。說不感動是假的,可是她現在也沒什麼精力去戀愛,小聲嘀咕了句:
賀雲岐才看清,她手裡拿的竟然是罐啤酒,只看到她手一揚,做了個乾杯的姿勢,自言自語道:「我喝。」
陸氏與付氏的首次合作,很快見報,對於兩家的聯姻,江湖上一直有傳聞,基於這次的高度合作,報紙與媒體免不了猜測一番。
謝謝你,出現在我這狼狽不堪的生命里。
剛剛有人用力拽她,之後兩個人滾到了馬路邊,舒曼現在知道,她剛才應該是跌到了他身上,他直接成了肉墊。
舒曼先處理好,坐在走廊里等賀雲岐,沒一會兒,賀雲岐出來,卻找不到她人了。
「要的。」
她知道,以賀雲岐的人脈和關係,比直接報警可靠多了,失蹤二十四小時之內,是找人的最佳時間,可現在,仍然一無所獲。
舒曼吸了一口氣,頓了很久,才繼續說:「那天……我沒走學校的大門,爬牆出去的,爬出去以後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也沒地方可去,就沿著那條路慢慢走……
「魏小姐應該知道付先生有婚約在身,儘管只是商業合作,但這樣的聯姻是豪門之間堅固的橋樑,不僅是付先生,這座城市每一位坐擁驚人財富的人都必須按照遊戲規則來,這和有沒有感情沒有關係。」
老人依然是淡漠的口吻。車子在仁禾停下,這次走的是VVIP通道,張晉帶著她直接走向診室。抽血化驗,舒曼咬著唇,坐在診室的沙發上等待。二十分鐘后,張晉拿著化驗單走到她身前,他身後跟了幾個護士。舒曼有種不好的預感,騰地站了起來,說道:「是不是可以走了?我自己就可以回去……」
「我不喜歡我的同學,不喜歡我唯一可以住的地方——孤兒院,甚至不喜歡這個世界的一花一草……但我也從來沒想過要去害別人……
公司多賺的錢,雖然流不到凌玿的口袋,但是眼看著錢好端端地飄到白蓮花兜里,他想想就覺得心疼。
「前面有一段路因為在修污水管所以封了,這輛車就繞路了,她坐到一半大概發現了不對,中途就下了車,不過那裡正好沒有探頭,之後她的行蹤就找不到了……」
陸嘉琦大方承認:「找過。」
「那天晚上沒回來,是因為公司有急事,一忙就忘了給你打電話報平安了……」
賀雲岐在醫院里找了一圈沒見人,問了護士都說不知道,他去停車場那邊看,車的附近也沒有人,想再回到醫院去找找,猜她也許只是去了個洗手間,邊走邊拿出電話來打,找到號碼撥出去,一抬頭卻瞥見右前方有一個人影,就坐在急診室後門的台階上。
彼時,付希安正好在開高層會議,項目討論進行到一個很關鍵的時刻,放在桌面上的手機突然振動了一下,付希安拿起來看了一眼,沒理。
舒曼苦澀地笑開:「我想你一定準備了一張很大的支票。」
舒曼微微抬了抬下巴,視線落在他那雙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上,她盯著他的左手無名指,那上面還沒有戒痕。
付希安聽到賀雲岐的名字,本能地不快,但很快掩飾過去,這會兒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舒曼突然起身:「我……要回學校了。」
「想必他知道,結局也不會有什麼改變,你說呢?」
陸嘉琦的生意經是從小跟著陸葉呈學的,她又是女人,心思很細。最開始商場上有很多人,並不把她當回事,甚至有些人暗地裡嘲笑陸氏後繼無人,後來那幾個人被她不動聲色算計了幾次以後,和她談項目時再沒人敢大意。
「能不能等一下?」
賀雲岐的車準時出現,還是那輛吉普,這次她一點吐槽的心情都沒有,爬得很利索,一上車直接問:「教官,你查到了什麼?」
付希安聽出了她話里的艱澀,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後腦,再撫住她的脖子,傾身,湊過去,盡量柔著聲音答:「嗯?怎麼了?想說什麼直接說。」
才剛過中午,她想去小食堂里看看還有沒有什麼賣的。有輛黑色的轎車開進來,就停在前方,舒曼的心無端地咯噔了一下,下意識地停頓了腳步。學校的這條路是不允許開車進來的,除非……除非又是像陸嘉琦那樣的人。
付希安第一次覺得說話艱澀:「在你心裏,我是誰?」
之前陸嘉琦來過幾次,兒子從沒待見過,每次都是不得已才留下來吃飯,今日見了人,卻是主動留下的。
「做個簡單的檢查,付家不留孽種。」
凌玿有些擔憂:「女人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的,我怕她一不小心吃多了,胃口被撐大。」
她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她一遍一遍阻止自己。邁開腳步,去他所說的那個地方。可人的心底一旦生疑,就會有無數個魔鬼出來撕咬你的堅定。信念與執著,帶著自己去撕開那些竭力想要掩蓋住的謊言。付希安從婚紗店裡走出來時,手機振動了一下。是舒曼的簡訊:「我在家等你。」
有人過來攙她起來,賀雲岐扶著她的肩讓她站穩,順便掃了一眼她全身,知道她沒有大礙,指著前面自己的車說道:「去車上等我,這事我來解決。」
付希安吐了一個字:「瞞。」
「猜對了。」
陸嘉琦臉上突然現出饒有興趣的表情,笑著繼續問道:「你說如果你的小朋友知道你這幾天都做了什麼,她會有什麼反應?」
陸嘉琦等了一周也沒收到付希安的電話,相反,公司內外接二連三地出了些問題,雖然那些問題本身並不大,但若是處理不當,會嚴重影響公司上市的進度。
舒曼坐在地上蒙住了,有值班的民警跑過來勸,司機就拉著民警繼續吼和*圖*書道:「喂,這事誰的錯?我沒錯吧?就在門口,你們這兒有監控吧?還用不用我打電話報警啊?」
掛了電話,陸嘉琦將之前在醫院拍好的幾張照片從手機相冊里調出來,再三檢查了下,確定照片上不會暴露任何信息以後,給付希安傳了過去。付希安倒也從沒指望憑几張照片就能找出對方的醫院所在,他又不是福爾摩斯,看照片,只是為了安心。陸嘉琦是個特別會拿捏分寸的人,魏玲在她手裡,暫時生命安全沒有多大問題,只是當時,她低估了車禍的嚴重性。魏玲在醫院,這一點是肯定的,但是舒城大小公立醫院有二十多家,除此以外,還有些私人醫院與診所,一家家查過去,耗時不說,而且顯然不太可能。
「我厭倦了。我在孤兒院長大,八歲那年魏玲領養我,十四年以來沒罵過我一句。那天吵架,就因為我不願意和你分手,那麼自私地離開……」
舒曼點了點頭,沒有再問別的。到了警局,賀雲岐帶著她去監控室,當班的民警幫她調出了當日的錄像。畫面里的人打著傘,手裡還拿著另一把,風大,她卻走得急,舒曼幾乎一眼就認出那人是魏玲。
她把手裡空了的易拉罐捏扁,視線模糊得看不清上面的字,聲音斷斷續續。「她說,我沒了女兒,你沒有家。正好。我恨你嗎?特別恨。人要往前走,不能因為恨,就毀掉原有的一切。
他回頭朝院子看了一眼,問道:「你的車,還是我的?」
什麼叫不見了?「那天晚上……我和她吵架,因為你……吵架,我生氣就走了……」
她要是認為這些事都只是單純的巧合的話,那她就是真的「單蠢」了。陸嘉琦拿出手機,沒管現在是幾點,直接將電話撥了出去,鈴聲響了很久,她耐心地等著。終於接通,那邊傳來低沉的聲音,問:「有事?」
沈聿不緊不慢地回了一句:「你見過天才有這麼笨的妹妹?」
沈蓉更慘,去找兄長討經驗,沈聿冷冷回了一句「我不會」。沈蓉瞪著眼睛問:「你是過來人,何況你不是天才嗎?」
「她是真的把我當成另一個女兒來養……
「她……只是看了我五分鐘,盯著我,一動不動,然後轉頭跟院長說,要把我領養回去……我嚇得坐在地上,不肯去……
舒曼點點頭,一直往外走,直到走到馬路中間,聽到尖銳的喇叭聲,整個人才瞬間清醒過來。前方那輛汽車的速度很快,可舒曼像是被釘住了,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那個瞬間,她彷彿看到了八歲那年的自己。
「我先說。」
對於軍人來說,這種擦傷,連小打小鬧都算不上,賀雲岐根本沒放在心上,從副駕駛的抽屜里拿出一個盒子,打開,裏面裝了一堆東西,鑷子、酒精、棉花、消毒藥水……
陸嘉琦管著整個陸氏,可不是剛入社會的大學生,所以他暫時沒打算將這件事告訴舒曼,他不想給了她希望,最後又落空。
付希安一開始看到兩條信息都是陸嘉琦的名字,眉頭只是微微蹙著,三秒鐘后,他整個人就散發一股肅殺的氣息。
舒曼握緊了杯子,沉默著。「或許你會問,為什麼明知不會走向婚姻,卻還是任由他和你在一起。偶爾的放任,只要不影響大局,我們允許有一些插曲的發生。不過下個星期,付先生和陸小姐的婚訊就會向媒體發布,我覺得魏小姐應該是聰明人,知道要怎麼做。」
賀雲岐很快回到車上,看著她,說道:「外套脫了。」
舒曼也是笑笑,沒有再理會。付希安解釋過,她信了,就不會再懷疑,或者無理取鬧地去求證。很快到了畢業答辯,之後是一個星期的假期,舒曼先將一些行李收拾好帶回家。
魏玲和舒曼吵架,因為他,不用多猜,就知道一定有人從中作梗,胡說八道了些什麼,這件事,付封不會做,那就只剩陸嘉琦了。他猜到了,但凡事要講證據,這兩個星期,他就讓凌玿去調查了一下,查到的資料他剛剛看過。付希安壓著怒氣:「你找人跟拍的那些照片呢?」
那天,從監控室出來,舒曼在警局的大廳里坐了很久,久到路過的民警紛紛側目。
「我打什麼主意你一直都知道,什麼時候想好了,就給我打個電話,發條簡訊也行……
「怎麼跑那麼遠去買?」
張晉抬起眼正視她,「從認識他的那天起,你就知道,他不虧待你,時至今日依然如此。付家不虧待任何一個女人。」
「第二天,整個學校都知道我住孤兒院,同學都不太喜歡我,所以我也不喜歡他們,沒多久,我就學會了翹課……
她念的是警校,這些數據,她大致都知道。「謝謝。」
「魏舒曼,我讓你再說一次。」
「我相信你查過了,魏玲下車的那段路,正好是沒有監控的,路燈也暗,她走得急,出了個車禍,肇事司機第一時間逃了,大雨刷過,路面上基本沒留什麼痕迹。」
等她繫上安全帶,賀雲岐就鬆了剎車,車子依舊開得飛快,一邊說道:「監控的角度和畫面都不是很好,所以需要你去確認下。」
舒曼不相信,喊道:「不可能的。一定是驗錯了,我這幾天吃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你再抽一次血看看?」
手掌、手肘、屁股都傳來痛感,舒曼將自己撐起來,才發現那輛卡車堪堪就停在她剛剛站著的地方,心裏忽然後怕起來。
舒曼答道。「離開之前,我們還得去趟醫院。」
賀雲岐的聲音不大,但付希安還是聽到了。舒曼壓抑的哭聲,他也聽到了。「曼曼?」
「小區,小區外的馬路,還有我媽坐的56路車,這些地方的監控錄像賀教官帶我去看過了,你再查查有沒有什麼別的地方補位的監控?」
付希安嘴唇抿著,沒說話。小姑娘什麼也沒說過,那天,他解釋婚約的事,從頭至尾都沒提過陸嘉琦這三個字,可後來小姑娘一下子就說出了她的名字,他當即就猜到了。「你還找過魏玲?」
那天,她被強行綁上了手術台。因為情緒激動,術后大出血,舒曼在醫院里昏迷了兩天。醒來的那日,手上還打著點滴。她自己拔了針頭,提起桌上的手包,跌跌撞撞著躲進廁所。裏面有一張卡,一本護照,一張機票,還有無意間在別墅找出來的賀雲岐送的那隻運動手環。病房外已經沒有人看守了,怎麼走出的醫院大門她已經都不記得了,只知道外面每一條街道上都熱鬧非凡。一簇簇人群都圍在前方商場外的LED屏幕前,尖叫聲此起彼伏。舒曼抬眼望去,六月的陽光那麼耀眼,反射在屏幕上,刺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但有些人的身影,只一眼,便能看清。
第一條是視頻,付希安沒有理;第二條是簡訊,他本來也不想理,只是手機開了預覽功能,所以不用點開就能看到簡訊的內容。
付希安臉色瞬間變了:「怎麼回事?」
付希安剛想再說點什麼,小姑娘終於開口了https://m.hetubook.com.com:「付希安。」
陸嘉琦想了想,說道:「好,我給你信的理由。不過條件,我會重新考慮。」
舒曼抬頭,突然問道:「那麼,付希安知道你來找我嗎?」
沒有消息,有可能是好消息,但也有可能是更壞的消息。每年那麼多人失蹤,沒有幾個找得回來的。
賀雲岐看著身邊這個半趴在自己膝蓋上哭的女生,伸出的手,握緊了,鬆開,又放下。風大了,一陣陣吹過,吹得人莫名心慌,他的聲音揉在這大風裡,有些飄忽,又有些堅定,他問:「要借肩膀嗎?」
舒曼還沒反應過來,付希安摸了摸她的頭,囑咐道:「進去吧。等會兒考試要專心,除了題目其他一律不準想。」
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能做什麼,看見前面有張椅子,就坐了下來,思維像是停頓了一般,大腦轉了好半天,才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教官。」
付希安在車裡坐著,看著她乖乖走進學校后才發動車子。他其實並不確定陸嘉琦的話有幾分真,商場上兵不厭詐的手段多的是。
張晉說完起身,大步走了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頓了一下又折回來。舒曼揚起臉:「還有事?」
陸嘉琦是一個人來的,去院子里陪了會兒付封,自然留下來吃飯。付希安答應吃午飯後直接去了書房,讓凌玿將資料用電腦傳過來,張姨來喊開飯的時候,他的資料也恰好看完。
幾分猶豫,間接承認,舒曼忽然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她腦海里閃過剛剛在婚紗店前看到的場景。
「那天……」
幾分鐘后,車子停在路邊,付希安面無表情地道:「下車。」
一陣尖銳的剎車聲,隨後手臂突然被拽住,一股很大的力量,將她往後拽,她感覺自己跌到了一個什麼東西上,隨後又滾了出去。
小姑娘眼圈紅紅的,雙眸水光浮動,嘴巴微微噘著,她每次生氣的時候,都會有這個動作,委屈中又帶著股小倔強。付希安很想幫她抹一抹眼角的淚痕,又怕她閃躲,手始終沒有抬起來,只是柔聲問:「有東西落下嗎?沒有的話,我們走吧。」
付希安聽到這句話臉色一變,卻沒說什麼,只是將人帶到沙發上讓她坐著,自己則去陽台打了幾個電話,幾分鐘以後再次回到客廳,在她身邊坐下。「我會找人幫忙繼續調查,別哭了,看,再哭眼睛腫得都快睜不開了。」
付希安斜睨過去,那眼裡的冷意宛如冰霜,陸嘉琦假裝沒有看見,莞爾一笑,走下去關了車門。
付希安:「我說過,口說無憑。」
舒曼記得,加今天的這句話他說過兩次。第一次是那天他「拐」她去市裡讓她請吃飯,飯桌上兩人閑聊,舒曼突然好奇他有沒有女朋友,賀雲岐順著話題說了這麼一句,臉上是很淡然的表情,舒曼很莫名其妙,想追問,他就繞開話題了。後來付希安來了,她瞬間就忘了這茬兒。
「嗯?」
「我也算做了一件善事,把人送進了醫院。是不是想問在哪一家?」
張晉沒說話,只是示意她上車,她坐進去才看到一個精神矍鑠的老頭端坐著。舒曼的眼皮突然跳了起來,心裏有種不安的感覺蔓延開來。
付欽國去了公司,席間就四人,陸嘉琦和付希安都是自顧自地吃飯,別說語言,就是連眼神都沒半分交流,可沈怡怎麼瞅著就覺得有些不對。
旁人的議論聲不絕於耳,她終於知道,這是付希安和陸嘉琦的婚禮。全城直播。大張旗鼓的幸福那麼熱烈地撒向全城。舒曼竟然笑了出來,笑得整個身子都顫抖,笑得淚水放縱流淌。她撫著小腹,那裡面曾經有一個生命,與他有關的生命,在自己都未曾發現他的存在時,就已經被強行剝離了。她甚至都來不及與他告別,來不及與他說抱歉,更來不及告訴他——其實她不害怕未知的以後,甚至不怕全世界的人都將她拋棄。然而,她只怕他不要她。她想起,那一年,他出現在禮堂里,那麼安靜地坐著,像一尊神祗,她在他身上看見了全世界的光。而現在,她終於知道,這片光,它不屬於任何人。他真的,不要她了,像隨手丟棄一個不稀罕的物品,將她拋開。舒曼扶著路沿的杆子,渾身都好像失去了知覺,行屍走肉般移動著雙腿。屏幕上陸嘉琦挽著自己的父親出現在教堂的門口,身後拖著長長的婚紗尾擺……
「當然要下了,不然還等你轟我下去嗎?」
「照片呢?」
凌玿想了想,問道:「那小辣椒那裡呢?」
兩個人在車裡這樣,像什麼啊?舒曼縮回手,一副心存愧疚的模樣,說道:「教官,我們還是去醫院吧。」
她說得斷斷續續,但是他能聽懂,應該就是下暴雨她等在大門口的那天晚上,她失魂落魄的樣子,而他,竟然還訓斥了她。「那天下著暴雨,她發現我不見了以後,帶著傘出去找我,可是……所有的監控都拍不到她去了哪裡……」
「走吧。」
陸嘉琦說完理了理衣服,就下車了。隔天,就是舒曼考試的日子。
不知怎麼,就喝出了眼淚,他們對面是停車場,有人來有人去,喇叭聲不絕於耳,她胡亂抹了抹臉,這天有風,不大,所以她的聲音很清晰。
付希安是特意跳過了付封住院的事,陸嘉琦一來,付封當晚就住院,這兩件事怎麼想都有聯繫,他怕小姑娘多想,乾脆不說。舒曼聽到這裏,卻是依舊面無表情,獃獃地站在那裡。小姑娘要是哭了或者生氣,那倒是好辦的,她這麼一動不動,連眉毛都沒皺一下,付希安心裏還真是第一次沒底。
「那個時候,我的本能反應是,她要把我弄回去報復、折磨我,最開始的幾個月,我每天晚上都不敢睡,豎著耳朵聽屋外的動靜……
賀雲岐想了想,說道:「舒城的醫院,昨晚到今早都沒有收過叫魏玲的病人。」
南平市的水上項目,有多少人在爭?同安街的那塊地顧佳怡一直捂著沒有出售的意向,而付希安和葉軒達成了某些協議才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分分鐘賺錢的項目,再多讓一個利潤點,付氏真是虧大發了。
舒曼是從不看財經報紙的,連新聞都很少刷,但這個世界總有好事者,特意將報紙送到她面前,打算看一場失戀的好戲。學校的食堂里人聲鼎沸,沈蓉瞅了一眼那張大報,反問道:「報紙寫什麼你就信什麼?腦殘是有多嚴重?」
付希安看著她,目光移向她的唇,剛喝完粥,雙唇還殘留些粥湯,他突然湊過去,確定等會兒她不必再用紙巾擦嘴后才放開她,笑道:「來給你補元氣。」
最後一學期的最後一個任務,畢業論文。
付希安幾乎在同一瞬間,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寒著臉扔下去一句:「休息五分鐘。」
小姑娘捧著便當碗,一小口一小口很認真地吃完,飽了。蓋好蓋子,把袋子紮好,喝完粥身體暖暖的,心也軟軟的,聲音又低又柔:「以後……不用跑那麼遠去買這個。」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