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仙女姐姐……是你下的毒？一切都是假的，你只是為了殺他？」

她抽出長劍，任由鮮血飛濺，轉身離開。沈長珩用盡全力撲在地上，拽住她衣裙一角。他艱難地抬頭，對上她一貫漠然的眼。

不談江湖，不談生死，時光像慢了下來，戲江回想這些年的腥風血雨，走馬觀花般閃現，像眨眼就過完。現在這樣平淡而寧靜的日子，反倒覺得漫長開來。

沈長珩看著她走遠，再沒有半分挽留的力氣。

沈掌門沒有追殺女羅剎，但看著獨子這副模樣如何忍心，派人尋找女羅剎，務必將她完好無損地帶回山莊。

姜禾作為新郎早已被眾人灌了幾輪烈酒，酉時沈池醒過來，丫鬟迅速給她換了嫁衣，由姜禾抱著進了喜堂。

他似沒聽見，直到一幅畫完，才搖搖頭：「不必了，你也知道那沒什麼用。」

沈長珩望著窗外遍地梨花，問東方淳：「你說，我還能再見到她嗎？」

m.hetubook.com.com半年之後，東方淳帶著丹藥來看望沈長珩。難得他醒過來，披一件單衣坐在窗前執筆作畫，畫上蓮葉連天，白衣女子坐在漁舟採蓮。

「有沒有用，吃下去才知道。」東方淳看著他半晌，突然冷笑一聲，「其實是你自己不想活著吧。」

那是這二十多年，沈長珩第一次開口求人。

沈長珩飛奔出去，果然看見冬日細雪下她白衣玉立，他握住她的手，十分驚喜：「你怎麼來了？」

「這是我新研究的丹藥，應該可以治好你的嗜睡症。」

她在姜禾面前緩緩蹲下，手指撫上鬢角，撕下那張人皮面具。半張溫婉，半張如魔。隨著長劍刺進他的心臟，她更近地靠近他，幾乎是纏綿擁抱的姿勢。

「若那時，我在就好了。」

沈池在婚宴的第二天便去世了，她和姜禾葬在一起。而東方淳推算的在明年才會出現嗜睡癥狀的沈長珩卻和-圖-書提前卧床。昏睡前，他抓著沈父的手懇求：「不要追殺她。」

「我的恨，比不上她對姜禾的一半恨，那我恨她，也沒有半分意義。」

「姜禾，好好記住這張臉，哪怕到了地獄，你也不得安寧。」

他一臉鄭重地吹奏起來，片刻，她微微扶額：「太難聽了。」

沈長珩猛地起身，難以置信：「戲江……你做什麼？」

她握住沈長珩的手，看著遠處山霧沒有說話。

她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安穩地睡過覺，睡在充滿家的溫暖的床上，也許久沒有吃過依照她的喜好做出來的菜，儘管不會下廚的沈長珩做得十分難吃。

那是他交給戲江的信物。

可翻遍江湖，再沒有人見過那個如羅剎般的女子。

他笑眯眯湊過去將竹笛遞給她：「那你吹給我聽。」

戲江偏著頭，嗓音淡淡：「想見你了。」

她面上沒什麼表情，連嗓音都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

最先反應過來m.hetubook.com.com的是姜禾，他聽見沈長珩那聲戲江，沉著面容突然扭曲，高大身形搖晃一下，下一刻已猛然發力，飛躍而起將釘在喜字上的長劍拔了下來，轉身對準了她。

賓客一陣嘩然，紛紛看去。紛然細雪間，白衣女子踱步而來，不食人間煙火般脫俗的一張臉，漆黑如寒潭卻涌動狂風暴雨般的一雙眼。

「少莊主，庄外有名白衣女子說是你的朋友。莊主說了，只有持喜帖的人才能進來，我們不敢放行。」

「沒想到我還活著？」微微偏頭，「是，我也沒想到我還能活著。姜禾，這是你第二次拜堂成親了吧。你可還記得，你曾經拜堂的情形？」

戲江轉過身，嗓音前所未有的冷：「一切都是假的。沈長珩，夢該醒了。」

山莊四處掛了喜綢，唱禮官一拜天地尚未唱完，一柄長劍刺空而來，釘在了堂前那張大紅的喜字上。

幾日之後，江湖皆知女羅剎乘論劍派掌門之女大婚和*圖*書之時刺殺大師兄姜禾，本以為論劍派掌門會對女羅剎發出追殺令，可很多天過去，江湖一片寧靜。

「你不恨她？」

此次戲江受傷頗重，他們借住在偏僻村落盲眼老人家，好在葯聖的丹藥不少，倒無大礙。曾經他在她面前更像是不敢表達愛慕之心的少年，如今卻像足以撐起一片天地的男子，予她全部溫暖和愛。

不僅是他，其餘賓客全都一樣，是中毒的狀況。戲江轉身避開姜禾的招式，輕而易舉將他擒住，他搖晃一下跪倒在地，再使不上半分力。

姜禾沒有給她繼續說下去的機會，怒喝一聲提劍刺去，沈長珩想要阻止，突然一陣頭暈目眩，身子一輕趴在桌上再無力氣。

良久，東方淳將那顆丹藥攤在手心遞到他面前：「她來找過我。吃了它，我告訴你。」

不敢聽她的回答，腳步匆匆跑遠了。東方淳在一旁努嘴：「沒出息。」

沈長珩從山中砍了青竹削成竹笛模樣，問她想聽什和*圖*書麼曲子，她想了想：「採蓮曲吧。」

沈長珩眸光閃了一下，終於將丹藥服下。

沈池如今只能蘇醒一個時辰，喜堂婚宴一切都準備完畢，就等她醒來時成大禮。沈長珩正在安排事宜，弟子突然跑進來將一枚玉佩交給他。

冬至將至，他將她送到百草谷，等辦完沈池的婚事便過來接她。她又戴上那張人皮面具，站在搖曳花草間靜靜看著他，沈長珩轉身朝她喊：「仙女姐姐，等我回來。」頓了頓，「我娶你！」

戲江動了動唇角，搖搖頭，那半被毀的面容，連嘴唇也沒躲過一劫，留下深深的疤痕。他俯身，指尖拂過她的臉頰，眉眼緊緊蹙起。

沈長珩託人給父親傳了信，說他已無恙，待去百草谷取了丹藥便回去。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可在他活著的歲月里，他全部的愛只給她一人。

沈長珩忍住擁她入懷的衝動，將她帶到山莊，本想讓她一同參加喜宴，但顧慮沈父會認出她，便讓她待在院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