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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玉門

作者:尾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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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卷:昌東 第十八章

終卷:昌東

第十八章

沒聽錯,天快亮了,戈壁空曠,風能傳聲,很遠的地方,隱約傳來雞打鳴的聲音
一切都是有了那條鐵鏈子之後發生的,被帶去參觀黃金礦山、有車坐、有小米吃,甚至李金鰲離開,都只帶了鎮四海走,而拋棄它。
羽箭亂飛,人翻架倒,混亂中,有根固定帳篷用的綳繩被射斷,大帳半傾半塌,趙觀壽趁亂將銀鏈攥在手裡。
但沒關係,現在它也有了,它要去找李金鰲,找回自己昔日的榮光。
然後走上前。
她轉身看向營地中央的土台高處,那裡有個赤金龍頭——火線罩網就是從龍嘴裏向外延伸成形。
那個羽林衛頭目答得慌張:「龍……龍大小姐,剛也不知道是誰,轉眼就不見人了……」
他定了定神:「她是跟我講了些話,她跟我說,現在蝎眼已經落在你的手裡,以你的性子,怕是要趕盡殺絕,所以拜託我能從中轉圜,希望能讓那些人留下性命,只說了這個而已。」
趙觀壽的身子不覺顫慄了一下。
羽林衛頭目遞給他一個會意的眼神,旋即眼觀鼻鼻觀心,面色如常,毫無異樣。
有人回道:「剛有刺客突襲,不知道什麼目的,我們的人正分隊四面查看……」
——北向沒人!沒有傷亡!
天快亮了,魚肚隱約翻白,四下一片死寂。
說到這裏,驀地頓住,然後緩緩回頭,看向趙觀壽。
但漸漸的,跟龍芝的分歧越來越多,他的做事方式是點到為止,如葉流西挾持龍芝時所說,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但龍芝卻越發的剛愎自用趕盡殺絕,年輕人聽不進老人勸,水至清m.hetubook.com.com則無魚啊,難道殺死葉流西和殺盡蝎眼是最終的目的嗎?
這麼矯揉造作的聲調,一聽就知道是鎮四海了!
鎮山河。
鎮山河驀地停下腳步。
那醫生抬頭看龍芝:「龍大小姐,三刀之中,有一刀破了大血管,暫時包紮沒用的,要縫針,你看……」
不是,經歷了之前的挫敗和失望之後,今時今日,在他心中,保全黑石城才是重中之重。
趙觀壽覺得有點不妙,他退後兩步,身子正撞上就近的帳篷,眼見周圍一干人都還仰著頭看稀奇,急側身到帳后,彎腰把銀鏈塞進帳底,又拿腳踏抹了些砂土做掩飾。
「你放心吧,蝎眼去,是當敢死隊為我們開路的。他們能幫我們放倒葉流西、省了我們的傷亡固然好,萬一真有什麼異動,你別忘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們還有這麼多猛禽衛呢,到時候一網打盡,也正合我心意,畢竟留著也是心腹大患……」
趙觀壽的脊背上,冷汗悄然滑落,面上卻不動聲色:「龍芝?」
……
龍芝眸間掠過一絲自得:「趙叔,這我也想到了。蝎眼上下,現在唯一認識她的就是江斬,可惜身陷囹圄,自身難保。其它可能見過她的人,也都被弔死了——當然,世事無絕對,也許會有漏網之魚,但即便有,也是人微言輕,空口白牙就想扭轉大局,談何容易?」
她沒把話說完,燈滅之後,連發箭飛如雨,帳里一片漆黑混亂,她確實也不能肯定是不是有人進出過。
就是因為它的爪子上被套了一根帶鐵鏈子的扣環!
趙觀壽不動聲色和圖書地回到操作台邊,醫生正在給龍芝做局麻。
那醫生讓他這話一說,還沒縫已經滲了一頭的汗。
龍芝心裏一凜,面色大變,轉身沖了回去,大叫:「手電筒,給我燈!」
有好幾個羽林衛擰亮手電筒跟了過去,雪亮的光柱雜七雜八,盡數照向龍芝要看的地方。
當初,龍芝有西出玉門這個計劃的時候,簽家人不支持,因為他們篤信天簽,看衰黑石城的未來,龍申也反對,發脾氣說,上場搏命的較量,不如加強戒備和操練,怎麼能指望一兩條睽那麼兒戲!
……
茫茫的戈壁灘,鹽白色的雅丹林立,壟堆深處,有一隻叼著銀鏈子的雞,正在呼哧呼哧地奔跑。
一圈輪過,毫無斬獲,眼看著搜完最後一個人,龍芝雙目都充血了,長久籌謀,這一晚本該是巔峰,怎麼也想不到形勢會如此急轉直下……
說著厲聲吩咐下去:「所有人都過來列隊,一個個地過來,給我……」
他不是想對葉流西妥協,只是想確保萬無一失,「不犯黑石城」這樣的保障,誰不想要呢?
龍芝齒縫裡迸出幾個字來:「銀蠶心弦沒了。」
……
如此想時,心頭又竄起幾分慶幸:好在沒將銀鏈藏在身上,待會,就算龍芝找到了,也不可能知道是誰乾的,只要某些人的嘴夠嚴……
原則上他是沒異議的,用蝎眼去涉險,總比犧牲猛禽衛要好,但這樣做會有風險:「葉流西已經斷了一隻手,過去的事她都想起來了,我怕放蝎眼的人和她接觸,會出亂子。」
趙觀壽很是欣慰:知進退、做事有分寸,是個可以擢升的和-圖-書人才。
喔喔喔!
醫用帳已經拆完了,幾個猛禽衛轉向就近的帳篷,趙觀壽眼見著插桿被拔起,帳篷被裹收,下意識地避開目光……
趙觀壽跟龍芝聊天:「蝎眼的人趕到這裏,要多久?」
那個塞銀鏈子的人,真是堪比活菩薩啊,是的,它不知道這夥人整天忙忙叨叨個什麼勁兒,它只知道一件事:鎮四海那貨起初性子暴躁,不討喜,人人都煩它,然而突然之間,地位就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為什麼?
只有趙觀壽支持龍芝,他老了,過慣太平日子,總想找個最圓融的法子,不想坐以待斃,也不想屍橫遍地血流漂杵。
龍芝咬牙,按說她雖然對趙觀壽偶爾不敬,還不至於到搜身這麼造次的地步,但不搜的話,心頭實在是疑竇難消……
趙觀壽大怒:「不相信的話,來搜我身啊。」
趙觀壽走到帳篷口,掀開帘子,召駐紮的那個羽林衛頭目過來,在他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
——東邊正常,只有醫用帳受了攻擊……
說話間,龍芝已經沖了出來,她縫針只縫了一半,胳膊上掛下一條線,線尾處墜鋥亮的醫用彎弧縫針,晃晃悠悠,像垂下的釣魚鉤。
趙觀壽愣了一下,終於反應過來:「你是說……蝎眼?」
銀鏈震得嘩啦有聲。
龍芝氣地咬牙,一巴掌拍在操作台上:「那縫!」
龍芝沉吟:「我用代舌通知離得最近的幾處窩點,快的一天半天,慢的兩三天吧,江斬出事,有幾個頭目不大服我,有心想爭主位,誰殺了葉流西,誰就攬了頭功,估計都會爭著搶著往這趕的,到時候,你帶著猛禽衛,和*圖*書先埋伏起來,等我把他們哄進了屍水沼澤之後,再……」
那人走了之後,它好奇地拿爪子去刨。
話沒說完,突然有利箭破帳而入,一箭穿破龍芝頭頂懸著的掛燈,燈泡迸破,碎片亂飛,帳里頃刻間一片黑暗。
龍頭罩網緩緩收回,歸位。
就是,不知道李金鰲他們去哪了……
轉場時,趙觀壽忍不住看向那一處。
龍芝咬牙:「拔帳,一寸一寸地搜,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把東西給我找出來!」
她心一橫:「給我搜!」
居然是一根銀鏈子!
龍芝奇怪地看他:「趙叔?」
趙觀壽忽然想明白,葉流西為什麼在那麼危急的出逃關頭,還要拼盡全力在龍芝胳膊上連撩三刀了:刀刀破血管,還鬧到要縫針,她是算準了要讓龍芝脫下銀鏈,還有,逃脫時,她透過車窗玻璃,對他說的那兩個字……
兩撥亂箭之後,外頭嘈雜聲起,是反應過來的羽林衛抄了傢伙出來防禦,但必然找不到可疑人物——趙觀壽爬起身,大步出來,喝了句:「出什麼事了?」
不能再耽誤了,龍芝迅速對著那個龍頭結符,俄頃龍眼珠微微轉動,在一干羽林衛的驚呼聲中,龍頭突然帶同就近的罩網騰躍升空,像一條火線編織的長龍,逐一掃向外圍各個方向。
沒有?他明明……
龍芝咬牙:「下一間!」
龍芝喃喃:「方圓十里看不到人,刺客如果逃出去了,時間這麼短,龍頭金睛一定會在這範圍內看到的,是內鬼乾的,人一定還在營地。」
今晚上怕是白費功夫了。
——南向沒發現敵人!沒有傷亡!
趙觀壽沒能立刻消化龍芝的話hetubook•com.com
他還沉浸在自己的猶疑和矛盾中:不,不是,自己沒有被葉流西蠱惑,他並不想把鏈子拿去給葉流西,只是龍芝自大冒進,又不聽勸,萬一真的一時火起把昌東給弄死了,那就失去了和葉流西談判的最大資本了……
他垂下眼,銀鏈在他眼底泛誘人的血光。
那羽林衛頭目一臉的錯愕,抬眼見到趙觀壽滿目陰沉,立時將滿腹疑問都壓伏下去,滿心只剩了「服從」二字,略點了點頭,悄無聲息地去了。
趙觀壽心頭一沉。
龍芝死死盯住趙觀壽的臉,一字一頓:「趙叔,我想起來了,之前在車上,葉流西找你聊過天,她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
過了會,就聽猛禽衛回報:「龍大小姐,這裏也沒有!」
真是天無絕雞之路,當時,它後背被風吹得難受,想挪個地方時,忽然看到外頭有人往帳篷底下塞了什麼東西。
說話間,分隊查看的人陸續回來報告消息。
趙觀壽大叫:「趴下!趴下!」
龍芝說:「出事的時候,帳里沒別人……」
她厲聲問道:「怎麼回事?」
趙觀壽一怔。
邊上的兩個猛禽衛遲疑著不敢動手,龍芝心下狂躁:「怕什麼,給我搜!所有人都要搜,一個也逃不過!」
趙觀壽又驚又怒:「你懷疑是我?」
趙觀壽看向醫生,語氣軟中帶硬:「小心點,慢慢來,可別錯了針!」
怎麼會沒有呢?
那裡,操作台翻倒,各類鑷剪紗布亂了一地,龍芝胸口劇烈起伏,趙觀壽佯作不知,問她:「龍芝,怎麼了?」
他諱莫如深地看向那個羽林衛頭目。
它已經不想死了。
不行,得穩住了,她還沒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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