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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已經熟睡，葉深深坐在客廳中開著電腦，翻看著各家成功店鋪中賣得最好的衣服，吸取其中的流行元素。

孔雀避開她的目光，有點尷尬地說：「不過，深深你也知道，我們開的是網店嘛，面向著形形色|色很多人，要爭取到其中大多數人，所以……什麼樣的東西好賣，我們就應該上什麼樣的衣服。」

「那你準備怎麼辦呢？把她丟到服裝廠去歷練？」

「或許……有什麼辦法彌補一下？」葉深深拿著裙子看著，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移到這批網紗裙上。粉色確實染得不太好，料子與款型倒是不錯，或許能有辦法彌補的。

葉深深毛骨悚然，把手中的筆一丟，說：「你有沒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葉深深艱難地說：「是個……人渣。」

「是啊，一件上衣頂我們一百件裙子。」宋宋白了她一眼。

宋宋的臉皮就是那麼厚，忍著爸爸後妻的白眼，從那裡又搞到了1000塊錢，並殺到輕紡城將那批裙子砍價到5元一條，抱了200條回來。

確定了紗裙修改辦法后，幾個人分工合作，擅長砍價的宋宋穿鞋子準備去買黑紗和亮片，葉深深和媽媽坐在沙發上釘亮片，富有文藝氣息的孔雀給紗裙寫了一段空靈小清新的描述，並附上各種細節圖，諸如「6層美國Gauze加密網紗，如雲似霧搖曳生姿」和「日本PVC亮片輝煌燦爛耀眼奪目」之類不知所云又十分唬人的語句。

「穿得很好看啊，而且有PS，怕什麼。」她說著，咔嚓咔嚓拍了好幾張，然後火速看了看，連顏色都不調，只把她膝蓋上的傷口P掉，臉遮住就發了上去，同時看著之前掛上去的T恤：「店裡至少要有10件東西，我們現在只有9件……哎呀懶得再拍再放了，反正也賣不掉，弄個一塊錢補郵費的鏈接充數得了。」

「可是，我要怎麼才能打敗路微呢？」葉深深更加痛苦了，「她是獲得了國際設計獎的著名設計師，她還得到了方聖傑工作室的邀請，飛到那邊去實習了。說不定她很快就能被挖角，成為著名品牌的設計師了……」

「所以，是葉深深賦予了這件裙子新生？」沈暨恍然大悟，將裙子拿起來，仔細端詳著細節，又拉遠看了整體效果，才說，「簡直是化腐朽為神奇，之前她那個包也是。」

在這邊蹭飯的宋宋和孔雀，都忍不住將目光轉到那堆衣服上。

孔雀看了半天，終於挑不出什麼毛病，慢慢點頭：「黑紗后透出的粉色，淡化了那種偏灰的色感，黑色亮片更使隱約的粉色顯得輕盈朦朧，太好了！」

心滿意足前往北京的路微，似乎放棄了針對她的小網店，可店裡也始終沒有買家。孔雀尚且淡定，而摩拳擦掌想要大幹一場的宋宋則每天都快急瘋了，連帶著其他兩人看著無人問津的網店，也是無精打采。

沈暨痛苦地捂住眼睛：「垃圾……哀悼那些穿上它的女孩子。」

後面是一串心和飛吻，顯然蜜雪兒的心情非常好。

三個閨蜜的心情都十分複雜，只有媽媽不解，問：「顧成殊是誰？這個名字好像有點兒熟悉。」

「太好啦，老闆真豪氣，難怪蜜雪兒都大力推薦呢。」

「……你開玩笑吧，兩百件裙子還沒賣掉呢，哪有辦法多上品種。」葉深深托著下巴，有氣無力。

「20塊不到的裙子，可以一年四季穿到頭，多有性價比！事實證明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好東西大家都知道！」宋宋興奮地邊抄單子邊說，「還有，這種顏色的裙子，進價居然出5塊，我們實在太仁慈了！明天去把剩餘的200件都吃進來，4塊一件，愛賣不賣！」

「對對，我們先設計一堆爆款！」宋宋立即舉雙手贊成，「深深你看哈，網紗裙雖然爛大街，可是現在大家都在穿，看見了都要順便買一條，所以這款賣得這麼好。所以我們的衣服質量不需要那麼好，但價格一定要低。水鑽、碎花、流蘇，雪紡、蕾絲、歐根紗，什麼元素熱我們上什麼……你覺得呢？」

「最重要的一點，深深可是當著我們的面直接拒絕了和顧成殊合作的，估計他早就老羞成怒，對我們恨之入骨了，怎麼可能還幫我們？」孔雀提出了最重要的證據。

「會好起來的，慢慢來嘛https://www.hetubook.com.com，畢竟有轉機了……」三個閨蜜坐在那裡給粉紗裙縫黑紗和亮片，肥皂劇看了一部又一部。

「叮咚」一聲，又被下了一單。居然還有人一口氣買三件的。

他已經冷靜地下了決定，沈暨也不再勸解。他向門口走去，想想又心軟地停下了腳步：「對了，一定要給葉深深找個好一點兒的引路人，畢竟，這關係著她能以設計師的身份走多遠，也關係著容老師的夢想。」

宋宋「哇」了一聲，說：「好看！」

顧成殊將黑色紗網放下，將裙子抖平：「這樣呢？」

沈暨將手中的紗網裙丟在顧成殊面前，肉粉色的紗網外一層黑色的紗，縫綴著幾個亮片，赫然就是葉深深店裡賣出去的唯一一件網紗裙。

沈暨頓時愕然：「可你當時已經決定跟路微結婚。」

孔雀終於忍不住，問：「那麼深深，你還是要賣你自己設計的那些T恤嗎？雖然這幾天那些T恤被裙子帶動，銷了不少，可你要知道，這種東西真的無法養活我們的！」

其實，這些元素都是很好的。只是被用濫了，而且粗製濫造的太多，劣質的雪紡蕾絲歐根紗充斥著市場，所以才會導致大家覺得這些東西不好而已。她知道那些所謂的爆款，其實完全不需要設計，和輕紡城小店門口那些圖紙一樣，只需要拼湊一下最近比較火的元素，或者直接抄襲品牌的衣服，這邊增加一點，那邊減少一點，就算是一件衣服了。

「哎呀，時間早著呢，我們先賺到錢把現在的難關度過去，等咱們有了錢，你就可以盡情地去搞設計，去打敗路微了！」

她茫然而麻木地畫著。夜已經深了，她在調暗的燈光下終於覺得疲倦，將臉靠在設計圖上，握著手中的彩鉛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她捂著眼睛想了想，跳起來跑到裝輔料的盒子里，扯出一塊黑紗，再拆開網紗裙的鬆緊帶，將黑紗裁好大小后縫在裸色粉紗的外面。等黑紗縫好后，她仔細端詳著，覺得差了什麼，便又取出幾片大小不一、顏色不同的亮片，在裙子上比較著，然後挑出最大的黑色亮片，拿針將它們次序間疏地縫在黑紗上。

「現在還完全不行，需要深層次的營銷，才能讓她打開局面。」顧成殊微微皺眉道，「而且，她究竟有沒有駕馭一整套服裝製作流程的能力，還未可知。」

葉深深眨眨眼，反問：「不是……掛的價格是19塊9嗎？」

顧成殊鄙夷地站起身，到浴室去了：「走的時候記得關門。」

宋宋指著屏幕問：「怎麼辦？我們先不發貨，然後跟她溝通？」

「對。」他在裏面平靜地說。

「不，我已經找到了一個很好的人選，最近他剛好閑著沒事，完全可以帶著葉深深開啟第一階段。」

「沒事啦，200條裙子成本也才1000塊錢，而且這件裙子四季都可以穿的，從夏賣到冬，我就不信賣不出去！」宋宋說著，手機忽然振動，她拿起來看了一下，欣喜若狂地舉到她面前，「你看，這不就又賣掉一件？」

宋宋點點頭：「好像……是有那麼一點兒。」

葉深深長出了一口氣，趕緊給發個笑的表情：「當然可以，我給親送個我們店裡的零錢包好不好？」

剛剛才上傳的亮片網紗裙，簡直像是被人守候許久終於逮著了一樣，迅速拍下了一件。

「從本質上來說，還是差……不過相比之下，算是一件能穿的裙子。這條短裙的顏色不對勁，但是外面的黑紗可以通過對比度來減弱灰度，有效遮蓋裏面粉色的缺陷。」沈暨說到這裏，依然面帶著嫌棄的神情，但皺了皺眉還是說，「我想起來了，今年很多大牌都推出了波點紗短裙，Valentino有一條還未上市的裸粉色紗裙，我通過特殊渠道看到的樣衣，外面也採用了罩黑紗的設計。不過那件裙子的黑紗上面是刺繡蝴蝶和花朵，效果雖然不是這條可以比擬的，但是氣質略有相似。」

水聲還在繼續，他以為顧成殊沒聽到，正要離開時，卻聽到裏面的水停下，顧成殊的聲音低低傳來：「我會的。」

孔雀咬著下唇考慮著，許久，她捏著筷子艱難開口：「深深，或許……我們應該把輕紡城那批紗裙給吃下來。和_圖_書」

媽媽做好了宵夜，每人一大碗餃子，一群人圍在小餐桌上吃飯。上一次這麼幸福還是上個月了，現在田舍翁又陡富，個個都開心得合不攏嘴：「發財了發財了，今天賣了100多件，2000多到手啊！」

「對啊，而且她的粉絲買不起她平時穿的大牌，還買不起這件不到20塊的衣服嗎？」孔雀略一沉吟，直接給蜜雪兒發了一條消息過去，介紹了自己是葉宋孔雀網店，感謝她的推薦。

「別傻了……」孔雀點開她以前發的照片，冷靜地說，「你看，她前天穿的是Roland Mouret，Kate王妃常穿的那個牌子；大前天穿的是Rodarte，大大前天穿的是J.W. Anderson……而且，全都是正品，不是仿款。」

「那……我今晚回去后，把賣得好的那些店都看一看……找找靈感吧。」

「若這是一筆風險投資，那麼，葉深深一開始就不可能通過我的評估。縱然我母親喜歡她，然而我對她的未來並不看好。設計並不僅僅靠的是才華與靈感，她這樣的人，缺乏個性、靈魂、系統的能力與洞察未來的智慧，能走出來的幾率微乎其微。」

沈暨默然，靠在浴室外的牆上，考慮了許久才說：「是，選擇深深，風險很大。」

其實，什麼用也沒有。該失業還是失業，比賽該輸還是輸，網店沒人理會就是沒人理會。

「又或許是她真的湊巧買到了我們的衣服，被我們感動了，所以才幫我們吧？」

葉深深激動地問：「難道是她被一塊錢深深地感動了，所以幫我們做個廣告來回報？」

葉深深的手都在顫抖，她硬著頭皮，正要火速將衣服下架時，「叮咚」又一聲，葉深深倒吸了一口冷氣，結果心驚膽戰地抬頭一看，原來是聊天工具在閃。

葉深深坐在桌前，默不作聲聽著她們的話，眼前忽然出現了那一個夜晚，帶著她連夜奔波，去尋找那件衣服的顧成殊。那時候他的眼睛在星光之下明亮閃爍，滿天的星辰都不如他眼中那一顆。

「對啊，怎麼可能呢？」孔雀也附和，「我們和他沒有半點交情，開了個網店又關他什麼事呢？他又怎麼會暗地做好事，幫我們店裡找大V推廣？」

「真的這麼嚴重嗎？我是不是P得太狠了？」宋宋看著照片上顏色嬌艷迷人的小清新裙子，再看看地上灰濛濛髒兮兮的網紗裙，自己都心虛了。

葉深深沉默著，遲疑地搖了搖頭，說：「不。」

葉深深有點兒驚愕又有點兒激動地抬頭看她。

她做了一個好夢，夢見滿街所有人都在穿她新設計的這幾套衣服，各種喧嘩，陽光照在明亮的街頭上，眼花繚亂，異常刺眼……

葉深深和孔雀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個渾身上下都閃爍著資本家氣息的好友，無語地對視一眼，又將頭低下去趕工。

葉深深呆了呆，又搖了搖頭，說：「沒有，我也只是猜測而已。」

葉深深眨眨眼：「這推薦語，聽起來好真情實意。」

巨大的愧疚與心虛幾乎淹沒了她。

這也沒什麼不好啊，精美的東西始終是易折的，而且用那麼纖細的筆觸要塗出來一個畫塊是多麼艱難。粗糙隨意的筆畫能迅速塗滿畫面，又省力又方便，大家都是這樣的，為什麼不試著走一走這條大家都在走的陽關道呢？

「等一下！」宋宋最關心錢的事，率先點著屏幕上面的成交額「1.00」，問：「怎麼回事？」

飯桌上陷入一片沉默。

孔雀想了想，頓時大叫：「宋宋你個弱智！補一塊錢郵費給寫錯了，居然鏈接到這件衣服上去了！」

「就是啊……怎麼想都不可能，我看，或許是別人向蜜雪兒買推廣，她買錯了吧？」

「對了，如果按照你母親的遺言，你是不是應該和葉深深結婚？」沈暨靠在門外，又提起這茬事。

尤其，還是婚姻這樣可怕而沉重的承諾。

然後，網店又陷入生意清淡中。

沈暨莫名其妙，抬手摸摸自己的鼻子：「別這樣看著我，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對男人注視我的目光過敏……」

葉深深咬緊下唇：「是我想多了……我還以為，自己努力學了這麼多年設計，會有用的……」

或許，是有希望的，但誰知道呢？

「送三個好嗎？」

葉宋m.hetubook.com.com孔雀是一家可憐的小網店。即使她們倒貼郵費，把那件一塊錢的衣服發出去，千辛萬苦期待著好評，結果過了兩天對方收貨了，居然連評價都懶得給她們，看來是習慣系統默認好評的那種客人。

「請你告訴我，這粗劣的紗網、毫無章法的裁剪、亂翹的線頭、歪斜的縫線、可笑的鬆緊帶……你讓人把這樣一件衣服送到我的面前是什麼意思？」

顧成殊沒說話，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與他對視。

孔雀捂著頭：「會不會被人罵啊？這色差也太嚴重了……」

「所以……這樣的時尚博主，為什麼會花一塊錢來買我們店裡的衣服？」葉深深反問。

可是，葉深深看著面前的好友，心中升起無比愧疚的感情。是她把她們拖下水，她還一意孤行不想走她們設定的路，那麼，自己也必須要做一些妥協讓步。畢竟，能答應讓她自己設計就已經是宋宋和孔雀對自己的期望，她也不可能一開始就想著弄不接地氣的設計。

葉深深遲疑著，勉強點了點頭。

這麼一會兒時間，又賣出去一條。

「不像，這個叫蜜雪兒的人，我剛剛看了她的資料。」孔雀點開顧客的頭像，展示她的資料，「四金冠買家，這得十幾萬個信用吧，誰會拿這樣的賬號去做差評師？」

「蜜雪兒，時尚大V，粉絲幾百萬。PS功力……比我還強。」宋宋望著電腦上蜜雪兒的主頁。一張P得晶瑩剔透的臉，瞪著眼睛嘟著嘴唇，俯身露出半條溝，符合一切網紅的特性。她的身上穿著的正是從這裏一塊錢買去的那條亮片網紗裙。經過她兇猛的PS，正煥發出大牌的光彩。

「雖然差，可是便宜啊！絕對會馬上賣掉的！」孔雀咬著筷子，低聲說，「畢竟我們開的是網店嘛，什麼樣的東西好賣，我們就應該上什麼樣的衣服，對不對？」

宋宋嘆了口氣，說：「我還好啦，前幾天厚著臉皮向我爸媽要了點兒錢，剛交了房租，孔雀你呢？」

門口宋宋把剛穿好的鞋子甩掉，跑回來看：「有可能哦……」

無可奈何的沈暨要離開時，又對著浴室大喊：「我參觀一下你的衣櫥，看看你最近的置裝，不介意吧？」

「發，為什麼不發？」葉深深咬牙說，「好歹是本店第一個客人，一塊錢也賣了！」

他聽到顧成殊的聲音從裏面傳來，低沉而緩慢，帶著隱隱的回聲：「要實現我的夢想，路微是一條捷徑，而葉深深是最艱難的一條獨木橋。我擔心自己在她身上投入太多，會血本無歸。」

終於有一天，看著堆在客廳里的衣服，媽媽也忍不住了：「深深，你看這可怎麼辦？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

糖果色的雪紡布料，荷葉邊的領口和袖口，邊緣鑲上一層層的白色蕾絲。胸口做同色雪紡花朵，襯以蕾絲，再用鬆緊帶收緊腰身，裙擺用撬邊線做出翻卷的波浪……

她閉上眼，竭力忘記自己曾對路微吼過的那些豪言壯語，竭力忍住自己即將湧上來的眼淚，喃喃說：「好。」

顧成殊沒有回答，沈暨已經自行摸到更衣室去，拉開門一看，兩秒鐘后又直接關上了：「沒勁，三打一模一樣的白襯衫，一打除了花紋與領口、袖口之外別無任何差別的襯衫。顧成殊，你對穿著這樣應付了事，不覺得浪費了容老師的基因嗎？」

「爽快又大方……」葉深深和宋宋的目光，都落在這兩個形容詞上。

宋宋女王般地一揮手，說：「反正，我們走了狗屎運，不管這件事的起因是什麼，我們要開始在網店界乘風破浪了！」

孔雀皺起眉，翻到博主推薦，念了起來：「好吧，蜜雪兒幹了一件無聊的事，我在網店裡亂逛時，看到有個新店把補郵費掛錯成了衣服，於是惡作劇地拍了下來。誰知兩天後真的收到了店主寄來的裙子，試穿之後發現真是意外之喜，衣服非常可愛，其實真正的價格（RMB19.9）也非常可愛，這簡直是我這輩子穿過最便宜也最具性價比的衣服，么么噠叫葉宋孔雀的這家新店，多謝了哦。」

葉深深一時語塞，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說，她張了張口，臉先紅了。

沈暨說：「深深挺可愛的，你可以試試看。」

「蜜雪兒？什麼東西？」

像路微一樣，不費力氣地踏上前往成功的道m.hetubook.com.com路……

「我才不信呢！她的成功都是竊取你的東西，國際設計獎應該是你的，方聖傑工作室的邀請也應該是你的。像她這樣的小偷，以後沒有人給她提供靈感了，鬼才會看上她，請她去當設計師呢！」宋宋嗤之以鼻。

「好啦好啦！」宋宋隨時掐掉吵架的苗頭，「深深要堅持夢想，孔雀要賺錢，大家都沒錯。而我呢，夢想有個名氣響噹噹的網店，也想要賺到很多錢，所以，我希望能有一個可以聯繫起來的兩者兼得的辦法。」

宋宋詫異地看著她，愕然問：「誰？」

孔雀提議說：「這批衣服賣完之後，開始賣廉價T恤吧。」

「真的真的？」葉深深端詳著，確定資料的正確性，「這可能是我第一個真正的客人。」

宋宋跳起來，手心的汗都出來了：「是不是應該趕緊關閉交易？」

「粉色紗裙……顏色偏灰。」孔雀寫到這裏，被宋宋一把拍掉，直接按刪除鍵，「笨蛋！哪有人這樣寫的？應該說『有色差介意勿拍』呀！」

「可是老闆，我們是三個朋友一起買的哦。」

「我們的第一個客人，一塊錢買裙子的那個。」她操起剪刀和拉鏈，開動縫紉機，開始做零錢包。

畢竟，一開始是自己出的主意，將她們拉過來做網店，後來又一意孤行，要做自己設計的衣服，可現在卻搞成這樣，讓每個人都陷入困境。

「我覺得……」她恍惚地收回自己的目光，看著面前自己最好的朋友，咽了口口水，勉強點了一下頭，「是我搞錯了，他應該不可能幫我們找人推廣。」

當天葉深深和媽媽、宋宋、孔雀11點多了還坐在客廳里釘亮片趕貨，200件裙子嘩啦啦一瞬間下去了一小半。

兩人都是低頭沉默，葉深深心亂如麻，正在想著要不要向孔雀示好，卻聽到孔雀說：「好吧，我們還是堅持一開始的路線，走自主設計這條路吧。」

等到成品出來，她穿上裙子在鏡子前照了又照，又點亮燈看了一遍，再跑到陽台上看了一遍，然後才走到宋宋和孔雀面前，展示給她們看：「怎麼樣？」

關掉對話框，對方付款，葉深深趕緊起身去布料堆里翻出一塊果凍色帆布，一邊用划粉在背面劃線，一邊叫宋宋：「你趕緊去查一查蜜雪兒。」

檯燈照著她手下的本子，橘色的燈光在紙上泛出溫暖柔和的顏色。她筆下的衣服漸漸成型，雪紡加蕾絲，嬌嫩的顏色，花朵與網紗，一切「仙」的要素都具備。

他壓根兒沒理會，徑自到浴室去了。

宋宋一拍桌子，說：「我覺得這事絕對不可能！」

葉深深起身去收拾裙子裝袋：「不錯不錯，今天總算開張了，毛利19塊9，利潤9塊。」

「老闆，人家一口氣下單三件呃，能不能打個折、免郵費再送個小禮物呀？」

宋宋看著那些衣服，也點頭附和：「也是啊，十幾塊錢的東西，大家壓根兒就不會期望買到多好的！更何況那裙子又不壞，就是顏色有點臟而已，買的時候說一句『色差』就行了，沒人會在乎的！真不喜歡也只會自認倒霉。」

沈暨頓時丟開裙子，興緻勃勃地問：「被你看上的人，那可絕對是個厲害人物！難道是聖傑？可他回國后好像一直都很忙吧？」

葉深深沒回答，她盯著手中的粉色裙子，大腦一片混沌，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過了許久，眼睛十分酸痛，她才把目光轉到白牆上，發現看著裙子太久了，白牆上都出現了一片淺淺的綠色痕迹。

葉深深放下手中的裙子湊過去看了一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架才十幾分鐘，怎麼就有人買了？」

孔雀壓低聲音，問：「那你猜測會是誰？」

宋宋和孔雀以破釜沉舟的方式從青鳥辭職，她們的第二個網店「葉宋孔雀」開起來，陷入悄無聲息的死寂中。

宋宋點頭，深以為然：「從這件裙子的熱銷可以看出，便宜還是硬道理啊！」

「所以，給點兒錢就夠了，未必需要再付出其他什麼東西。」他彷彿是下決定般，又重新開了水，聲音也變得模糊起來，「能用簡單的關係處理的，何必再用其他關係來束縛我自己？」

「簡直莫名其妙，你看上的那個帶領葉深深的人究竟是誰？」沈暨在他身後追問。

加上媽媽，一共是4個沒有工作的人，每和-圖-書天坐在那裡無所事事閑得慌，心更慌。

發梢的水滴落在赤|裸的肌膚上，顧成殊清晰體會到那種細微而明確的觸覺。他想著葉深深，在人來人往的機場中，她的眼睛異常明亮，她那時不顧一切的倔強神情，如同瞬間劃過他眼前的熾烈光芒，到現在還在他的面前。

宋宋在她身邊坐下，抱住她的肩說：「好啦，大家都是這樣開網店的嘛，我們只是和大家一樣而已，幹嗎有心理負擔。」

修改了描述之後，孔雀愣了兩秒鐘，然後說：「你們看。」

「雙喜臨門啊。」葉深深打開電腦，抄下買家的地址，準備發貨。

葉深深長出了一口氣，不由自主地喃喃道：「那個混蛋……」

葉深深端詳著她上身的玫瑰花V領衫，讚歎：「是H家的新款呢，配起來真好看！」

葉深深咬了咬下唇，低聲說：「顧成殊。」

葉深深低頭吃飯，默然無語。

顧成殊停了水，手按在花灑上許久，才慢慢地說：「我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聽從母親的遺言。」

宋宋有點詫異：「你還記得那批裙子啊？顏色很差哦！」

太過不確切的發展方向，太低的成功幾率，太不可預知的未來可能性。

沒人理他，只有嘩嘩的水聲。

宋宋用力點頭，然後轉頭看葉深深：「深深你覺得呢？」

「以後再需要宣傳儘管找我呀，畢竟像你們這樣爽快又大方的合作者很少呢。」

顧成殊瞧了滿臉嫌棄的他一眼，然後將裙子拿起來，將外面那層黑色紗網掀起，將裏面的粉色紗裙拎在手中給他看：「如果是這樣一件裙子，你覺得怎麼樣？」

那些曾經下過的決心，想要靠自己的設計一鳴驚人、想要建立自己的品牌、想要光芒四射的夢想……在這一刻面對著現實，全都毫無還手之力地被擊潰，成了可笑的荒誕妄想。

聽著她們的話，葉深深看看堆積如山的成品衣服，再看看憂愁的媽媽，又面對著充滿期待的宋宋、孔雀，不知不覺心中就蒙上一層難耐的恐慌與歉疚。

宋宋抄起旁邊的相機：「你別動，我拍下來傳到店裡去！」

宋宋的手機又響了一下，她瞪大眼睛看著手機說：「不，是18塊。」

時尚大V的推動力很足。

三個人手忙腳亂，立即把東西下架。

是蜜雪兒回復她的私信——

媽媽不解地看著她們，見她們三人的臉上神情怪異，便也不再問，收起碗筷到廚房洗碗去了。

葉深深捂住自己的腿，有點不好意思：「還是像T恤一樣，平鋪著拍吧，我的身材……太一般了吧。」

她畫著，彩色鉛筆在紙上漸漸消掉了一切的鋒芒，筆畫變得粗糙而模糊，到最後完全失去了那種纖細精緻又一絲不苟的筆觸。

過了半個來月，林林總總做好的T恤也有百來件了，可店裡始終只是偶爾銷出一兩件，半個月的進賬居然只有兩百來塊。

不過畢竟是19塊9的裙子，她們每天把貨物更新一次，兩三天內倒是也走了幾件，總比當初一單生意都沒有要好。

葉深深絞著自己的手，低聲說：「目前來看，其實我們自己改造的衣服，還是能受歡迎的。而毫無技術含量的批發零售那些滌綸T恤，只會讓我們陷入二手販子的境地，最後終究還是會淹沒在芸芸網店之中……」

每月都要還的房貸已經快到期了，可上次賠償那個開袋機已經讓她們拿出了家裡最後一點錢，就算吃飯水電能勉強對付過去，但房貸不還上，她和媽媽就要無家可歸了。

「但你不是說，她要開一個……」沈暨回憶著當時他的話，「令所有人驚嘆的網店？」

消息音響起，孔雀低頭看了看手機，愣了一下，把屏幕遞到葉深深面前。

孔雀點頭說：「對啊，成本這麼低的衣服，一件可以賺十來塊錢呢，等這批衣服一出手，我們去進那些兩塊多一件的T恤，做成一個低價衣服品牌，那個應該會賺得更多！」

葉深深瞠目結舌，自言自語：「不會又是路微叫來的吧……」

「Valentino是設計，這條是迫不得已。」顧成殊將裙子丟到他面前，「沒有黑紗網之前，它是葉深深從批發市場以每件5塊的處理價吃進來的垃圾貨。」

「嗯，目前來看，葉深深常有突發的靈感，但畢竟是小打小鬧。」

孔雀垂下眼，將自己的目光轉向旁邊，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