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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太古怪了吧……

周寶璐還在琢磨，難道是蕭三福成親，觸動了大公主哪一根古怪的神經了嗎？突然就感傷起來？

大公主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

大公主又怔了一會兒，才說：「其實是好的，駙馬待我不錯，我也很喜歡他，只是這兩三個月，他勸了我幾回，招太醫來好生瞧瞧，或許吃點兒丸藥調養調養，就算不為子嗣，只為了自個兒身子也是好的。不過，我知道，他是急了。」

身份上還過得去，周寶璐點了點頭，問她名字年紀，這丫頭規規矩矩的說道：「奴婢叫香蘭，今年十四了，一向在大姑娘房裡伺候筆墨書畫等事，這一回，因娘娘差遣，大姑娘選了奴婢進宮來伺候，是以，以前是側妃娘娘在林府住著的時候，就是奴婢伺候的，因奴婢的娘也伺候過側妃娘娘的母親，側妃娘娘對奴婢是另眼相看的，因著側妃娘娘身邊兒的姐姐，原本從江南帶進宮的丹青姐姐病的厲害了，側妃娘娘求了太子爺恩典，送了丹青姐姐出宮，換了奴婢進來伺候。只是奴婢不大懂規矩，又一心護主，所以進宮沒幾日，就冒犯了太子妃娘娘。」

這一回出嫁，由貴妃操持宮裡的事兒，保證庄柔公主正常出嫁，周寶璐只負責到日子的時候，在宮裡接待送親的外命婦，送庄柔公主去駙馬府行禮，再去公主府洞房。

周寶璐作為大嫂，就算庄柔公主再不待見她，當日也肯定得去公主府送嫁，觀禮。

周寶璐想了想，伸出手來，輕輕的抹去她眼角的淚痕，對她說：「你是公主，和小姨母不同。你們不能比。」

這個時候，周寶璐才實實在在說不出話來。

周寶璐不是愛自討沒趣的人，當然也沒有落井下石的興趣，只有蕭大福，進宮的時候偶爾會去看看庄柔公主，而且每一回都笑嘻嘻的跑回來。

吳月華的表妹？周寶璐想了想，才想起說的是林閣老的嫡長孫女兒林慧，比自和-圖-書己好像還小著一歲，今年大約有十五了吧？

周寶璐想了想安慰道：「駙馬這話也沒什麼錯，太醫平日里雖是每十日請著平安脈，不過只是請個平安，或許打發個婦人專科的太醫，仔細調養一下也罷了，回頭我就去替你尋一尋。」

蕭大福欺負蕭三福從來都得心應手，周寶璐問都懶得問。

「嗯。」

手下人和主子利益攸關，主動泄密這種事其實相對少見，就如同吳月華，若是她出賣東宮，東宮倒了，作為東宮側妃她沒有絲毫好處。

而當她覺得她命苦的時候，回頭一看，肯叫她傾訴的，身邊只剩下了周寶璐一個。

帶著天家血脈的公主之子，對夫家意味著很多東西，更好的前程，爵位，體面。

周寶璐與她接觸不多，偶爾見過兩回，只覺得林慧話不多，很安靜的一個小姑娘。

大公主道：「蕭三福嫁人，我有什麼可歡喜處？嫂嫂這話問的奇怪。」

大公主是個藏不住話的，她心裏憋悶的難受，周寶璐又是親近的人，不由的便說道：「尋誰有用？咱們天家，太醫當差從來都謹慎，略有點上火都要開湯藥丸藥吃，若真是有什麼體寒之內難以受孕的毛病，這麼多太醫輪流請平安脈，能有個查不出來的？早就該調養起來了，用得著這會子？駙馬那話，無非就是他急了，怕我不能生！」

大公主站起來，煩躁的走了幾步：「不就是子嗣嗎！這才兩三年沒動靜，他就做出那樣子給我看，九姨母比我成親還早一年呢，不也沒動靜，怎麼九姨父就不急？我心裏不甘心，嫂嫂，怎麼我這輩子就沒一件好事兒？」

吳月華掩嘴笑：「娘娘放心，這是妾身外祖父家裡選來的人，今兒我們家慧表妹帶進宮來的，我那位表妹，娘娘大約只見過一兩回吧？不是妾身誇口，慧表妹雖然年紀不大，性子也安靜，可卻是個明白人，斷不會出錯的。」

九月初九一和-圖-書早，蕭大福就進宮來了，按例，宮內前朝後宮都是要開宴的，所以一大早就開始陸陸續續的有人來，周寶璐有點忙，且大公主也不是外人，素來親厚，周寶璐就沒來得及招呼她，等她忙了一圈兒，回過頭來的時候，卻不知道大公主哪裡去了。

因今年是自己大婚，婚後這兩三個月過的苦逼憋悶，周寶璐沒怎麼關心大公主，這會子心中有點不安穩，便打發百合：「你去問問，大公主去哪裡了。」

作為大公主的嫡親嫂子和好友，周寶璐不想說叫她傷心難過的話來，人天生有護短的天性，可是大公主從選駙馬到成親到現在的一切，周寶璐從頭到尾都是看在眼裡的，她不想說大公主有錯，大公主是生活在權力頂端的人物，她的所作所為在權勢的詮釋下不能說是錯的，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大公主現在的要求是對的。

意思是，林閣老認為吳月華的母親林氏難以成事，所以把聯絡這個任務交給了林慧？

然後，周寶璐就悟了！大公主成親近三載，一直沒有動靜，便是公主，與平常媳婦不同，這子嗣的事也是要緊事呢。或許對夫家來說，更要緊些。

真是從來沒見過大公主這個樣子，周寶璐都急了：「我的姑奶奶，你說清楚些。」

吳月華見周寶璐和顏悅色，便笑道：「這個丫鬟可還好？娘娘若是覺得可用，就照計劃行事。」

吳月華的行動力一向是好的，周寶璐讚賞的點頭，想了一想：「下月初九是庄柔公主殿下大婚的好日子，我是定要去公主府的，太子爺也忙碌，大約午飯後會回來歇一歇，那個時候不錯。」

唔，林閣老看人還是不錯的，那這個十五歲的林慧定然有點意思，吳月華又笑道：「慧表妹聰慧，這個丫頭原是她房裡伺候的，因著娘娘要用人，我帶了信兒回去給外祖父，慧表妹薦來的。我想著，給娘娘瞧過了，就放在身邊兒hetubook.com.com，她的娘原是江南人，也服侍過我母親，因是林家的奴才，後來跟著林家進了帝都，算是我的舊仆。」

連自己第一眼看到都覺得這是個有點笨的丫頭，那顯然別的人也會這麼覺得。

「有什麼不能比的？就算身份不同，其他都差不多。」大公主嘟噥，她與陳熙晴十分談得來，她覺得不管是性情、觀念、言語兩人都非常的接近，簡直比別人家兩姐妹還像些。

這裏頭的事情，誰又看不懂，不知道呢？

周寶璐想到至尊帝王的那十年，想到蕭弘澄為自己所做的事，她一直明白，權力可以左右生死、榮辱、貧富，但卻不能左右真心。

這並不是信不過手下人，而是避免無意泄密，以及有些聰明人畫蛇添足，反倒亂了計劃。

這個叫香蘭的丫鬟說的這些話，就是周寶璐交代給吳月華要辦的事，至於後頭的事情，要等對方有了動作，根據當時的形勢，再做交代。

大公主怔了一下，就伸手抱住周寶璐的肩，把頭擱在她肩上，等了一會兒，才悶悶的說：「我成親快三年了。」

但這個時候，她聽了周寶璐的話，才突然發覺，原來自己要求的並不少。

周寶璐就有點兒狐疑，那丫頭磕了頭，就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兒，周寶璐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番，才問吳月華：「這丫頭多大了？能做明白事么？」

百合剛跨出門兒，就碰見大公主走了回來，忙笑道：「殿下在這裏呢，娘娘正打發我找您去呢。」

吳月華見她還在狐疑，接著解釋道：「上回，玉華妹妹去了二皇子府服侍之後，外祖父找我大伯父說了一回話兒，如今咱們家有事兒，或是送東西，我母親就不再進來了，都是請慧表妹進宮來，母親只偶爾進來說說話兒。」

周寶璐的計劃，當然不可能全部告訴吳月華，她需要吳月華做什麼，就告訴她什麼，蕭弘澄跟她說過，計劃的分配最好是分段來做，不管是誰www.hetubook.com.com，只需要叫她知道足夠她行事的內容，就足夠了。

周寶璐先就把別的人撇下了，拉著大公主上下打量，見她穿了身隆重的公主禮服，頭髮高綰，戴著鳳釵金簪，十分華麗，氣色也還不錯，可是神情中確實有些煩躁不安似的。

好一會兒，周寶璐才說：「子嗣總是要緊事，駙馬就是急，那也是人之常情，你別怪他。不管怎麼著，你是公主，身份尊貴，他急歸急，總不敢委屈了你。」

大公主咬牙道：「前兒輪到胡太醫來給我請平安脈，駙馬也在，我直接走出去問他，胡太醫躲躲閃閃，語焉不詳，說來說去，我與駙馬身子都是好的，就是沒喜信兒！我瞧著駙馬的樣子，就心煩。」

這樣做的好處，就是這個丫鬟就算是漏出馬腳，或是辦的不好，或是對方沒有像他們料想的那樣理會，都不會影響大局。

周寶璐微笑，這丫頭看著不聰明，有點兒獃獃的樣子，沒承想這樣條理分明，從容鎮定，果然是個好人選。

偏她公主位分沒動，賜婚旨意早就下了，就算明知道這是個燙手的山芋，永寧侯府也得捏著鼻子老老實實照著日子娶了庄柔公主。

現在回想起來，這句話的意思很多，但是當時的大公主並不在意。

周寶璐心中其實也明鏡也似，只是不肯說出來罷了，這會子大公主自己說出來，周寶璐頗有點不知道怎麼安慰才好。

大公主看向周寶璐，周寶璐第一次見她的眼中含著淚水：「這真就是我的命嗎？」

庄柔公主殿下的駙馬是永寧侯府嫡次子李成，當初賜婚的時候，庄柔公主百般的看不起這個駙馬，如今這個時候，卻是駙馬家看不上這位公主了。

幸而周寶璐身邊的丫鬟們都是耳聰目明的，百合說：「先前就見大公主似乎不怎麼歡喜似的，在這裏轉了轉，大約是見娘娘也忙，便沒怎麼著，往後頭去了。」

這是怎麼了？叫百合這樣一說，周寶璐就不放心了，大m.hetｕbｏｏｋ•ｃoｍ•coｍ公主的性子她清楚，最是個豁達心寬的，看著衝動不著調，但實在是個明白人，以前在宮裡那樣兒，她都能過的舒心愜意，如今她出了閣，自己的公主府，自己做主，還能有什麼不喜歡的呢？

周寶璐想了一想，說：「其實成親三五年才有孕的事也是常有的，如今，你們夫妻情分上還好？」

周寶璐就把她拉到自己屋裡問她：「你怎麼了？我瞧你不大歡喜？」

「……」然後大公主就沒說話了。

周寶璐道：「少打迷糊眼兒，往日里你可不是這樣模樣，怎麼，又是駙馬家裡有什麼事了不成？也不對啊，他們家就算出什麼妖蛾子也沒有你收拾不了的，哪裡值得你煩呢？到底怎麼了，你告訴我，別悶在心裡。」

她身邊有很多人，公主府總是人來來往往，不過她從來不愛說煩心事，她是一個心寬的人，而且她覺得自己要求的並不多。

何謂求仁得仁？

「找我？」大公主疑惑的問了句，就撇下百合去見周寶璐：「嫂嫂找我？」

「是。」吳月華起身應了。

生母暴斃，胞兄圈禁，庄柔公主也被幽禁在玉泉宮，不許出來。

大公主想起在婚前的那一次，父皇賜婚後，自己跟周寶璐談起駙馬。那時候，周寶璐還沒賜婚，但小鹿是個厲害的人，她是個連公主都說的人，她說，雖然你是君，駙馬是臣，可你們終究是夫妻，你得尊重他。

大公主一凝，頓時呆住了。

周寶璐咬一咬牙，狠一狠心，終於說：「小姨母要的是傾心相待的愛侶，你要的卻不是，其實，你們想要的都得到了。」

說起來，周寶璐也有一年多沒見過庄柔公主了，那一回的江南戰役之前，她就已經隨著母親的暴斃被幽禁在了玉泉宮。

當然，像是蕭弘澄周寶璐這樣的關係，就不一樣了。

還可以安排別的開局。

這話周寶璐都覺得很無力，這夫妻之間，並不是不委屈就是好的，可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也實在沒什麼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