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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身法還在，但畢竟敵不過我的狠戾，白夜躲得無比狼狽，刀鋒劃破了衣服，削掉了一縷長發，我氣喘吁吁地指著他道：「去自首！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我的小梨啊，是你讓我知道原來我這麼愚蠢，我演得那麼認真，自己都沉醉其中，可你卻在一旁冷冷地看著，看看我還能蠢到什麼時候……早知如此，我何苦安排這一切！」

我鬆開他，無力地接下去：「神農鼎煉魂，集齊三百個生魂就能使用返魂術……返魂術是魔族的邪術，白夜，別告訴我你其實早在幾年前就勾結了魔族。」

「代價是更多的人命。」我冷笑，「我是人，不是魔，視人命如草芥，我辦不到！」

這本不是什麼嚴重的傷，可是，置之不管，血就會流干。

難怪影姬會用精美的傀儡娃娃來討好他，他根本就是在享受操縱一切的快|感。

一連砍了那麼多刀，只不過是拿空氣來出氣。

他舉起瓶子道：「長生水，代表世上最強的複原能力。這麼一小瓶，大約凝結了九個凡人的生魂。它不但能夠克制破魂刀，還能延長人的生命。教我煉化長生水的，正是魔界帝尊——蓮燼。」

「……朱雀和上官妙人，也是你殺的？」

有如一記悶雷砸了下來，我搖搖欲墜地扶著窗欞。蓮燼、蓮燼，夢魘一般的名字，月君、簫子沉、白夜……他們都和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從來都沒有他血洗人間的傳說，所有的災難卻都因他而起。

乾淨白皙的臉上立刻多了一片紅印。

我掐著他的脖子道：「我早就說過，你若有什麼事，不要瞞我，但是從一開始，你就在演戲……」

「你殺了蘇湄，而後栽贓蘇引玉，術士會信了，蘇引玉的降https://m.hetubook.com.com妖令正巧在你手中，只要你再殺了蘇引玉，這件事情就結束了，對不對？想不到的是，我搶在你之前找到了蘇引玉，他用死來證明他的清白，我不能坐視不管，你沒有辦法，只能出現，陪著我查案，對不對？你終歸還是忌憚我，怕我看出什麼端倪，所以扮作我師兄，利用白葵追殺你的時機，光明正大地炸毀了蘇湄的屍體，對不對？」

我沉默片刻，生硬地回答她：「當然，逼死了我大師兄，讓他挖出心髒的影姬大人，我這一輩子都會牢記的。」

但是他親手毀了這一切。

我當然，需要解釋。我當然，要讓他親口說出來。

「傷心？」時玖饒有興緻地打量我道，「這有什麼可傷心的？你應該高興才對啊，你知不知道凡人的生命是多麼短暫？有多少人做夢都乞求長生？帝尊把這樣的法術傳給白夜，你竟然不滿？」

「為什麼？」我問，「你為什麼要殺那些人？」

「破魂刀的傷口是不能愈合的，你這樣會傷到自己！」

白夜一皺眉，面上卻笑得如同魔鬼：「那好，我是殺人不見血的兇手，迄今為止，我殺了成千上萬的人，我落在了你手裡，你封了我的靈力……現在呢，現在你打算怎麼辦？殺了我給那些人償命嗎？」

我恍恍惚惚地望著黑黢黢的夜空，隱隱地，有女子悅耳的笑聲自耳邊響起，馥郁的白蘭花香貼在頸側，一雙瑩白如玉的手自背後繞過，輕輕地放在了我的身上，不偏不倚，正是要害。

我以為白夜會笑我幼稚，以他的脾氣，是寧可死也不會向國師低頭的。可他沒有說不，他從容地和我約定時間：「再給我兩天時間，三百生https://www.hetubook.com.com魂便得以湊齊。完成了儀式，我和你走。濫殺無辜是我不對，國師怎麼處罰我，我都接受。」

「我是瘋了。」

我鼻子一酸，眼淚止不住地掉了下來，好像人生在一夕之間就顛覆了，那個高高在上，眾人景仰的夜尊主、白姐姐、弦音大人，竟然勾結魔族，殺了那麼多人，我理智上接受不了，感情上也接受不了，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

我死死地按著他道：「告訴我，人究竟是不是你殺的？」

輕而易舉地制住了我，女人轉過我的頭，輕柔地衝著我笑。

記不清上一次我是為了什麼哭成這樣，我很久很久都沒有這麼傷心過了。

輕巧地說出這四個字，他下巴一抬，吻上了我的嘴唇。

一連三個「對不對」，白夜都毫不含糊地回答：「對！」

「我現在就殺了你！」

我語無倫次地說著，白夜哭笑不得，顧不上怪異不怪異，一把把我抱在懷裡，低聲安慰：「我怎麼會喜歡影姬，我喜歡你啊。一直以來，都是你對我冷淡，我追著你不放，我哪裡敢去喜歡影姬？」

白夜輕聲道：「既然你已經都猜到了，我還需要解釋什麼？」

「那你還有什麼不滿？你難道還想君臨天下？」

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妖魔，總有人前赴後繼地替他賣命。

我卻願意陪著長明客棧里死皮賴臉的白夜。

暗紅的血自白夜的肩頭大片大片地滲出，他撩開衣服，我這才發現，慌亂之中，我的刀已經在自己身上割開了一道血口。

白夜說：「是！」

「長生水。」白夜彎下腰去，拾起我在打鬥中掉落在地上的小瓷瓶，他拔掉瓶塞，將瓶子中的水傾倒在了傷口之上，不出片刻，綻開的和_圖_書血肉愈合如初，若不是血跡猶在，根本看不出之前受過刀傷。

白夜也不爭辯，他看了我一眼，苦笑道：「錯都在我。我平日讓她不安心，今天又讓她傷心。」

我不知道這一巴掌究竟是想打他，還是打我自己，我慌亂地掀開他，嘶聲道：「你把我當什麼人？你以為我們兩個閉上眼睡一覺，我就會原諒你，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忽然想起來，影姬就是他放走的。

到底白夜是一宗之主，見過世面，他僅僅是呆愣了萬分之一刻，對著他那張風流嫵媚但被我整得憔悴可怖的臉，頓時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人間慘案。而面對這出人間慘案，他僅僅是怔了萬分之一刻，便恢復了一貫的鎮定。

「我和你同歸於盡！」我想，我已經失去理智了。我把刀扔在白夜面前，「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你就可以干你想乾的事了，我死了，就不會阻止你！」其實，在他問我打算怎麼辦的時候，我便知道，我不能把他怎麼辦，我自己，下不了這個手。

我只覺得渾身熱血涌動，呻|吟聲一溢出，小巧的舌頭便滑進嘴裏煽情地攪動，我心頭一陣噁心，可又禁不住這種奇特而罪惡的引誘，身體不住地震顫，眼看白夜就要壓上來，用我的身體對他為所欲為，我揮手，用力甩了他一耳光。

不等我再問，白夜又自覺地說道：「至於我和白櫻師姐——我自知殺孽太重，日後將不容於世，所以離開天音山莊，把幻宗交給了白櫻。白櫻一直勸我回頭，可我心意已決，甘受三川水之刑，從此和幻宗再無瓜葛，才有了今天。」

我一聽他還要繼續搜集魂魄，彈出破魂刀就朝他砍去。

與魔為伍，成就大業——我永遠無法理解這偉大的情操hetubook.com.com。或許我只是一個膚淺的女人，我看不到未來的風光霽月，橫亘在眼前的，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時玖粲然一笑：「更何況，竊鉤者誅，竊國者侯。白夜殺死了師尊，成就了他幻宗之主的地位，而今他再殺千百個人，和魔族一起成就大業，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只是，他用什麼來蠱惑白夜呢？真的是，君臨天下？

白夜道：「為了殺人滅口。我和你說過，他們知道得太多了。」

「妹妹，還記得我嗎？」

白夜就勢一滾，破魂刀劈在床板上，裂開一條大口子，他伸手架住了我的第二刀，用蠻力和我抗衡，我撞開他，回手又是一刀！嘩啦一下，床柱斷裂。

從那時就開始布局了啊。

我嗚咽著嘔出一口血來，眼睛卻沒有從白夜身上移開：「也許我在你心裏的位置比不上蓮燼一個不曾實現的諾言，我會不會傷心，你也不在乎。但是，你信嗎，我從來都沒有愛過那個眾生傾倒的白弦音。」

否則，我怎麼能信？

這個野心未免太大了，但白夜做得出！

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有多麼的絕色，可他這一笑，整張臉都隨著嘴角的牽動而生動起來，有一種妖艷的美。

「妹妹，不要忘了你還是一個公主的時候，那些為了保護你而死去的人。國破家亡，父皇拔劍自刎，母后隨後殉葬，姬姓的宗室中，只有你活了下來，你逃亡天機崖的路上，害死了多少無端牽連的人？他們的命都不是命嗎？有的時候，為了活得更好，殺死同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白夜神色一動，笑出了聲。

白夜看不過，攬住我的肩頭，誘哄道：「小梨子，我們換回來吧，你用我的身體哭，我很難安慰你。」

白夜眨了眨眼，緩緩道：「朱雀查得m.hetｕbｏｏk•coｍ•com很清楚：我取了她們的生魂，煉化神農鼎。煉魂對材料有嚴苛的條件，並不是每個人的魂都可以拿來煉，否則，我也不會鋌而走險，去動蘇湄。」

時玖的笑容瞬間凝固，她不好對著我發作，只得把氣都撒在白夜身上：「苦心經營了三年，最後卻栽在美人計上，我看夜尊主是越活越回去了。你倒說說看，你們是為什麼鬧成這個樣子？」

他笑得不行。

我自私懦弱，越是罵得兇狠，心中的正氣也就越來越少。可雖然少，不是沒有，我是一個通靈師，我的職責是除魔衛道，我殺了那麼多的妖魔，因為他們殘害我的同類，如果殺人可以被諒解，那麼，我過去的所作所為是為了什麼？我放過白夜，放不過自己！否則，顛覆的不只是白弦音，還有一直以來，我的信仰。

如果可以，我真想殺了他！但我的手在抖，我知道我不行。我輕聲道：「我不會殺你。我還是那句話，我們去京城，你向國師自首，他知道該怎麼處理……」

我驚恐地睜大眼睛，望著另一個偏執、扭曲、瘋狂的我，露出輕佻邪氣的神色。他吻住了我所有還未出口的質問，輕車熟路地把我按在了床上。

我被宛如泉涌的血嚇呆了。

我絕望地抓著他的衣襟低吼：「你不是說人生百年，你只想過得快活嗎？你要名利有名利，要女人有女人，你哪裡不快活？為了你的野心，害得全天下人去死，你就快活了？你是不是瘋了，白弦音！」

她說的每一句話，都令我感到心冷。

我抬起滿是淚痕的臉，抽噎不已：「你已經是一宗之主，一派之尊了！你還有什麼可求？像你這樣的人，不應該專心去修長生之術嗎？你為什麼要和影姬勾搭在一起？因為她是雲玖公主，因為你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