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這是夫子教的。
他一跨進門見到我，臉就紅，躲在他娘身後不讓我接近，好像我身上有什麼髒東西會沾著他似的。
當了黑手之後，我不用親胖頭，胖頭就什麼都聽我的了。我讓他去摘馬蜂窩，往那些整天纏著我爹的女人家裡扔，把她們蟄得哇哇直叫，可痛快了。
我覺得我這次是真的做錯了，要不是因為我去找蘇慕白，沒跟家裡人打招呼，事情也不會鬧成這樣。所以，當我看見我娘的雞毛撣子高高揚起的時候，我第一次沒有跑。
最後，在我、金元寶和狗之間形成了一個奇怪的循環：我怕狗，狗怕金元寶，金元寶怕我。至於究竟是狗厲害還是我厲害，我實在是想不明白，只好把這件事告訴了我娘。
他看著我，笑著點頭。
要彌補我爹很容易，只要他不在的時候保護好我娘就成了，所以我就在酒里給那些敢吃我娘豆腐的臭男人下瀉藥。瀉藥是胖頭從他爹那偷來的，胖頭他爹是鎮上最好的大夫，他特製的瀉藥叫「瀉天瀉地」，五兩銀子才一小瓶。
那一刻，驚呆了，還以為自己在做夢，一動都不敢動。
這些天，老管家不在，蘇慕白的心情似乎有所好轉，跟我講了很多我從來都沒聽過的故事。他告訴我，在離這鎮子很遠很遠的地方，有個叫京城的大都市，那是一座很大很大的城池，城裡有著數不清的人，賣著好多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還有許許多多我從來沒吃過的東西。
他的表情變得很恐怖，說話的聲音也變得很嚇人，僕人在他旁邊縮著，一句話都沒敢說。我嚇得拉著金元寶的手一路跑出了巷子。
過了很久，很久……
深刻體會到我爹的感受之後，我就不讓胖頭再去扔馬蜂窩了，可是那些女人見了我爹還是照樣的躲，我覺得很對不起我爹，就決定彌補一下。
嘿嘿，看你小子還往哪裡跑？
「好吧……」我不情願地站了起來，朝兇巴巴的老管家瞪了眼。
離開蘇慕白家，不知不覺中天色已經暗了，各家各戶都關門吃飯去了，原本人就不多的鎮上，此刻變得冷冷清清。一想到出門前，娘曾囑咐我要早點回家，我便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就在這時，街那頭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天哪，我覺得我娘還真不是一般的無聊，這種事有什麼好看的，真不知道我爹當初是怎麼看上她的？
萬萬沒想到，號稱全白雲鎮身手第一，打架追狗都ｗww.ｈeｔｕbook•ｃom.ｃｏm從沒有輸過的金元寶，竟然被我追得……跳！牆！了！
「老余，你下去。」蘇慕白說完，又朝將臉轉向我，笑了笑，「小北，我有些累了，今天你先回去好嗎？明天我再給你講故事。」
萬萬沒想到，這個死沒良心壓根就不領我的情，我才走進他家沒多久呢，老遠就聽見他在哪兒喊：「楚小北，你給我走遠點，別過來！」
忘了說，那時候我已經知道皇帝是做什麼用的了。於是我就把小霸王的位置又還給了胖頭，自己退居幕後當黑手，垂簾聽政可比皇帝在外頭吆喝強多了！
可是，京城又怎樣了呢？我覺得再好的地方也沒有白雲鎮好，我娘是白雲鎮長得最好看的女人，我爹是白雲鎮長得最好看的男人。而我就更不用說了，連白雲鎮的小霸王都歸我管，那不比做皇帝舒服多了？
看他那麼講義氣，我決定不再跟他鬧矛盾了，其實這小子也就是嘴巴臭了點，對我還是挺有情有義的，胖頭說出來混就要講義氣，既然金元寶都這麼有義氣了，我當然也不能小氣了，對吧？
「我不明白，既然京城裡有那麼多好吃的，那你幹嘛來這兒啊？」你傻啊！最後這三個字，我硬是沒好意思說出來。
隨即，我看到前邊有個黑影朝我跑了過來，天很暗，黑影身上的衣服更暗，直到他跑到我跟前，我才認出那是金元寶。
不知道他前面是不是也和我一樣，為了搞清楚這個問題，我朝他走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金元寶忽然撒腿就跑，他連狗都跑得過，我哪跑得過他？最後，我沒能看到我想看的東西，不過我倒是看到了一件更讓我驚奇的事情，那就是金元寶竟然臉紅了！
我拉著金元寶的手進了上回被狗追的那條巷子，我想他肯定是發燒了，不然哪有手都這麼熱的？我們剛要推門進去，進聽見一陣摔東西的聲音，我拉著金元寶從門縫裡偷看，看到蘇慕白正在跟身邊的僕人發脾氣，把那些書高高的舉起然後重重的摔下。
這世道怎麼了？美女不吃香了？為什麼到哪兒大家都不愛理我啊？我真的好傷心，心情低落的回家了，不曾想路過金元寶家門口的時候，竟然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
為了觀察這瀉藥的效果，我爹還特意把我剩下的那半瓶「瀉天瀉地」給要的去了，後來，客棧里好些人都成了我爹的試驗品，這「瀉天瀉地」的效果和*圖*書真是不錯！
他的手閃電般的縮了回去，幾乎是同時，老管家打開門沖了進來，一聲不吭的看著我，眼神簡直像要殺人一般，嚇得我當時就僵住了。
從那以後我每次路過那裡就自動避開三丈以外，再後來那宅子忽然起了一場大火，等眾人把火撲滅，整個宅子都已經燒沒了。金伯伯帶著鎮里的捕快去清理現場，發現了幾具燒焦的屍體，不過沒有一個是小孩。我想蘇慕白一定是被那個長得很嚴肅的老管家帶走了，我曾不小心見過那老管家耍功夫，蹭一下人就跳的沒了影。
我爹心情不好，我娘就跟他咬耳朵，咬完了耳朵還咬嘴巴子，後來我爹就抱著我娘上了樓，再後來我娘就又開始用奇怪的聲音叫我爹的名，還有隻叫一個字的。
後來胖頭偷偷告訴我，那「瀉天瀉地」一瓶抵十次的量呢，太可惜了，早知道不該放那麼多，不過第一次放瀉藥的確沒什麼經驗，今後我一定要多多實踐，不能再浪費那麼貴的瀉藥了。
我娘這才止住笑，喘著氣道：「好了好了，爹娘不笑了，你去跟你金伯伯說，讓他們一家明天來咱們家吃飯，記得叫金元寶也一起來啊。」
我的話一說完，我娘就笑了，還笑得把我爹都從房裡給引了出來。兩人咬了一會兒耳朵，我爹也開始笑，一直笑一直笑，笑得都不理我了。
說句老實話，其實當小霸王是一件很累的活，有了名氣就一定要收小弟，收了小弟就得罩著他們，萬一起了什麼衝突就要去調解，調解不成還得鎮壓。
「你不會懂的。」他嘆了口氣，忽然將手伸向我的腦袋，我一時沒有防備，額頭被他的手觸到，只覺得很涼很涼，涼的簡直不像活人，我心下一驚，啊的輕叫了聲。
凶什麼凶，本美女能來陪你們家少爺說話就很不錯了，你瞪我，我還瞪你呢！我瞪瞪瞪，我瞪死你！
沒想到蘇慕白不但沒幫我罵金元寶，還很奇怪的看著我，臉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看。
把那些圍著我爹和我娘的蒼蠅趕走以後，我的日子可閑多了。可是閑下來我就又忍不住找點什麼事情做做，於是我拉著金元寶去聽蘇慕白講故事。金元寶一開始不肯，我連吼帶騙他都不為所動，急得我就要親他。
這小子還沒完沒了了？我很生氣，就過去抓他，我一抓他他就跑。這次我學聰明了，雖然我跑不過他，但是我也是有腦子的人，我想了個辦法把他逼進了後院，然https://www.hetubook.com.com後把後院的門給關了。
後來我聽我爹跟我娘抱怨，說自己年紀大了沒魅力了，以前走在街上那些女人就跟蒼蠅見了蜜似的粘了過去，現在那些女的見了他一個個就像見了瘟神似的。
這可是金元寶第一次臉紅啊，我忽然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但是他為什麼不讓我看呢？我想了半天想不通，就把他跑了的事情告訴了金伯伯，金伯伯很生氣，又罰他站了一天，誰叫他上次把我坐在學堂門口的事情告訴我爹呢？
「金……」我的話還沒說出口，他忽然箭步上前，猛地把我抱住了。
那之後，金元寶整整兩天沒理我。
等我爹一回來，我趕緊去跟他邀功，我爹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直誇我聰明伶俐，還說要給他們無道堂的兄弟每人發一瓶，可以拿來執行公務。
他點了點頭。
先生說這叫「禮尚往來」，你看，我學得還不錯吧！
他這才將緊抱著我的手鬆開，一聲不響地看著我，我從沒在他這張木頭臉上見過像此刻這般緊張的表情，眼眶紅紅的，簡直跟哭過似地。
他搖了搖頭：「沒事，只是想起一些不開心的事。」
這不是廢話么，剛才那場景，我嚇得連話都不敢說了，哪還敢去再招惹他？長得好看又不能當飯吃，當然我本人是例外的。
和金元寶講和之後，我就還把蘇慕白的事情跟他說了，沒想到他知道以後臉就黑了，還說以後讓我跟著他，不許再去找蘇慕白了。
經我爹這麼提醒，我也想起以前總有那麼一群野小子每天圍著我轉，趕都趕不走。可自從金元寶跟了我以後，他們見了我也像是見瘟神似的，而且多半都是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也不知道為什麼。為了這件事我鬱悶了很久，覺得自己沒以前美了。
「楚小北，你是笨蛋嗎？」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沒等我奮起反擊，忽然又抱住了我。
我氣得直跺腳：「爹娘，你們笑什麼呢？不許再笑了！」
事情是這樣的，因為上次金元寶把錢多多的狗逼得跳了牆，害得它摔斷了狗腿，所以錢多多就又去她爹爹那邊告狀了。得知這件事的錢員外很生氣，帶著折了腿的狗找金伯伯告狀，一開始金伯伯是不相信的，可是那狗一見到金元寶就哆嗦，鐵證如山，金伯伯就不得不相信了。
那天，我娘打我打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都要狠。我終於明白為什麼臭豆腐舅舅會說，我娘可以用雞毛撣子把他從https://m.hetubook.com.com地痞流氓的手裡救下來，原來我娘真是一隻母老虎。
我發誓，這是我無意中聽到的，不是偷聽的！
我娘又笑了，捂著嘴說：「娘這不是想看看金元寶是怎麼怕你的嗎？你讓他來，給娘瞧瞧唄。」
我越想越覺得金元寶挺可憐的，雖然他平時很可惡，但這件事怎麼說都是因我而起，他現在為此受罰，憑良心講，我也應該去安慰安慰他。
「幹嘛叫那傢伙來吃飯啊？他怕得都好幾天沒理我了！」說到金元寶我就來氣。
自那之後，我和金元寶的關係就發生了神奇的變化，他每次見到我，臉紅的次數越來越多，後來乾脆見到我就扭頭，連看都不敢來看我。
「你怎麼了？」我問。
這件事被我爹娘和他爹娘笑了很久，後來他們一見面就會講我和他的事情，還講得特別開心，我就不明白了，明明是他被我逼得跳了牆，為什麼到最後要連我一起笑進去？大人就是不講理！
正所謂「便宜沒好貨，好貨不便宜」，這「瀉天瀉地」賣那麼貴的確是有它的道理的，放在酒里無色無味，我才給錢員外用了半瓶，他就整整拉了三天三夜，拉的腸子都青了，五臟六腑都快拉出來了，躺在床上直哼哼。
我的話一說完，蘇慕白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好久沒回我話。
「因為在京城住的不開心，所以搬來嗎？」
不過相比我挨的打，金元寶更慘一些，雖然這件事和他無關，但當我娘打我的時候，他卻一直擋在我面前，幫我把雞毛撣子擋去了一大半。
雖然我覺得我娘很無聊，但是她既然發話了，金伯伯一家是肯定得去請的。好在金伯伯人比較爽快，二話不說就答應來了，到了第二天晚上，我娘準備了一桌好菜招待他們，金元寶當然也來了。
原來連狗都不怕的金元寶，竟然也會怕——他怕他爹！
或許，他是帶蘇慕白去了京城吧，那兒有好玩的、好吃的，我希望蘇慕白的腿能好起來，只有這樣他才能活得更開心。
「怎……怎麼，你爸又讓你罰站了？」我小心翼翼地問。
做小霸王簡直比做皇帝還累！
「在京城有那麼多好吃的，為什麼你會不開心呢？」
我實在悶得慌了，只好去找蘇慕白訴苦，把金元寶怎麼追那條狗，怎麼把狗逼得跳牆，怎麼罵我笨蛋的事兒原原本本的跟他說了一遍。
我徹底傻了，這臭小子不會吃錯藥了吧？
「楚小北！」
瀉藥事件之後，錢員外果然再也不敢來客棧吃我娘豆腐了，見了ｈｔtps://wｗw•hetuboｏk.cｏm.cｏｍ我娘就像他們家那條瘸腿狗見了金元寶似的直哆嗦。
那一天，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不但狗急了會跳牆，人急了也是會跳牆的。
原來那天中午，鎮上的橋塌了，有人看見一個長得像我的女孩掉下河，被水沖走了，所有人都找了我一整個下午，包括金元寶。
胖頭親一下就肯去剪錢多多辮子，金元寶脾氣再倔三下總夠了吧？結果大出我所料，我都還沒碰到他的臉，金元寶就紅著臉答應和我一起去找蘇慕白玩了，那臉紅得跟巷口鐵匠鋪的那口燒紅了的鍋似的。
結果就換成他跟在我屁股後面跑。
由此，金元寶就被罰了，金伯伯讓他光著屁股在院子里站一天，我去他家的時候，他都已經站了老半天了，外頭寒風陣陣，我少穿件衣服都覺得冷，他怎麼能光著屁股在院子里呢？
我說不，我堂堂白雲鎮上的楚小北，怎麼能跟在別人屁股後面跑呢？
誰叫她們纏著我爹？纏著我爹就等於欺負我娘，她們要是欺負了我娘就等於欺負了我，欺負我的人，我可以往死里欺負她們。
金元寶躲了我很久，我實在是無聊，只好又去找蘇慕白說話。
就這樣，我接替了胖頭，成為了白雲鎮上新一任的小霸王。因為我後頭有金元寶跟著，而金元寶後頭有胖頭跟著，現在連錢多多那條狗見了我都開始哆嗦了，真神氣！
「那個人很危險，以後別再去找他了，知道嗎？」金元寶拉著我說。
「從今以後，你要是再敢跑出我的視線，你就死定了！」這是那天金元寶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至始至終我都沒明白過來他到底是什麼意思，直到回到家，看到我娘拿在手裡的雞毛撣子，我才知道事情並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
這怎麼行？我是誰？我可是楚小北，堂堂白雲鎮的楚小北！如果他讓我走遠點我就走遠點，那豈不是很沒有面子了？想到這兒，我立馬就大搖大擺的走過去，結果竟然讓我發現，原來男的也是有兩塊屁股的。
我實在是被他抱得喘不過氣來了，這才忍不住大喊起來：「金元寶，你有病啊！我要憋死了，你快放手啊！快點放手！」
活該！誰叫你欺負我娘的，欺負我娘就等於欺負我，誰要是欺負了我，我就可以往死里欺負他們！
一說到吃，我的口水就下來了，迫不及待地問他：「京城裡有那麼多好吃的，你都吃過嗎，好吃嗎？」
過了一會兒，他家那個長得很嚴肅的管家走了過來，面無表情地對我說：「我家公子累了，姑娘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