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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只得一個你

作者:藍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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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 情不知所起

番外三 情不知所起

對於盛峻的圈粉行為,程迅其實早已習慣:「每次惡人都是我來做,你就只顧著收穫小粉絲了。」
不能……
雖是馬不停蹄的培訓,盛峻卻沒忘了自己還有別的任務在身。上海飛北京的航線,他曾經很熟——張西言之前就在這條航線上任職,當年他和張西言還處在值如膠似漆的階段時,好幾次都趁著難得的休假,以乘客之名登機,陪她飛一個往返。
但顯然,X航上下除了他自己之外,不會有第二個人認為他真有這麼可憐,坊間傳聞他至今不結婚只不過是因為還沒玩夠——captain盛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哪個女人降服得了他?對此,盛峻真是百口難辨,不過這也正是應了那句「自作孽不可活」,誰讓他初進X航實習時,跟如今已成為乘務長的張西言談過一段。當時的他背著女友和張西言在一起,鬧得那叫一個轟轟烈烈,最後更是撕破臉分的手,如今的張乘務長早已嫁給了因經常坐頭等艙往返國內外而與其結緣的「矮富帥」,成為人人羡慕的人|妻,而他的罵名則一直背負至今,盛峻也懶得多費口舌做解釋,只是自那之後自己在心裏給自己立了個規矩,絕對不找同行業的人做女朋友!
她說話聲音很小,和之前那個朝他大呼小叫的瘋丫頭簡直判若兩人,盛峻壓根沒聽清,不自覺地頓足回頭:「什麼?」
中年男人果然被氣得不輕,盛峻離那麼遠都能看見那男人緊握成拳的手,他到底是該上前勸架,還是讓他倆直接在今晚撕出個結果來?盛峻正陷入兩難抉擇時,一聲清脆的「啪」地一聲把他徹底地拍在了原地——
宋梔雖手拿文件,實則一個字都沒看進去。最終,宋梔略顯慘淡地一笑,把文件袋重新纏好,推還給盛峻:「不用了,這裏面不會有我要找的人。」
這麼近距離地看,憑藉多年來閱女無數的經驗,盛峻第一眼就看透了此女濃妝的表象下頂多是個20歲出頭的年紀,眼角沒細紋,眼睛里沒閱歷,看著倒像是不怎麼諳世事。年紀輕輕不學好,跟個老男人糾纏不清,對此,盛峻略感痛心。年輕女人對他倒是挺頤指氣使,轉眼就從手包里摸出錢包,甩了一沓票子給盛峻:「帶我離開這兒。」
原來她不是為了今晚的趴體才穿成這樣,自然也就不是為了走高冷路線而穿一身黑,而是特地穿這樣去觸人家新郎官霉頭的……這丫頭還真是狠。
宋梔倒也沒讓他失望,三次考核兩次第一,在這個以男性為主導力量的行業,實屬難得。但這也確實是女機師的特點,理論成績往往名列前茅,但等到真的到了培訓基地實際操作時,就會漸漸被男學員趕超,畢竟女人的動手能力先天就劣於男性。
宋梔又低頭玩手機去了,一邊自顧自地刷新著搞笑動圖,一邊似乎在嘲笑他:「我說著玩的,哪來的什麼救命恩人,你真當演瓊瑤劇吶?」
後視鏡里,那中年男人焦急的身影急速地縮小,直至最後消失不見,車子也隨之駛遠了。
一周后,位於澳大利亞的訓練基地迎來了X航的未來機長們。國內已經開始入冬,南半球卻剛剛入夏,即將邁入最熱情似火的季節。
「宋梔呢?」盛峻終於忍不住問。
盛峻掙了掙肩膀,沒掙脫開,眼看中年男人要從他手裡拽走宋梔,盛峻的暴脾氣一上來就收不住,直接反手給了中年男人一拳。中年男人哪吃得消這一擊?徑直跌坐在地。
盛峻和程迅都是過來人,一看這場面就明白了,這些小崽子們是藉著這機會,聯誼來了。
盛峻倒是挺不以為意,抬腕看了眼手錶:「正好午飯時間到了。一切活動等吃完飯再說吧。」
盛峻這次的大長假足足休了半個月,自從上次從訓練基地回來,整個人曬脫了一層皮后,盛峻終於意識到自己不年輕了,早就放話說不會再接新員培訓,不成想這次銷假回到機場,他又被叫去了領導辦公室,當接過領導遞過來的文件夾,翻開第一頁就看見一張簡歷,那一刻盛峻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不會吧?又來?
程迅故意揶揄他:「現在這些小姑娘漂亮確實是漂亮,可就是沒咱們那個時候出得美女有味道。比如說……張西言。」
這丫頭倒是壞都壞得這麼硬氣:「我就是想氣死她,怎麼著?」
宋梔卻撇嘴笑笑,聳聳肩,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可漸漸的,宋梔笑不出來了——他的表情是什麼時候變成此刻這副晦暗不明的樣子的?
盛峻正兀自低頭琢磨著,這時又有人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啤酒冰鎮好了,誰去拿?」
瞬間之前還在抱怨題目不夠勁爆的小年輕們頓時就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原本意興闌珊的眼睛全都冒起了好奇之光,齊刷刷地投向宋梔。
因為……
反觀宋梔,似乎早忘了在學員宿舍樓下發生的那一切,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艱苦的培訓中,完全沒有向他打探他的調查進展。
宋梔也是在這時才發現他手裡拿著的檔案袋。他就這麼把檔案袋遞給了她。
晦暗不敏,卻又暗潮湧動……
「那你為什麼……」盛峻艱難地消化這一切,語氣和思緒幾乎都是遲滯的,「之前一直不說?」
初戀女友的孩子周歲宴請他回去參加,他倒是有個現成的理由推脫——身在培訓基地沒法抽空回國。或許每個男人對初戀的感情都很複雜,就比如他,當年覺得校園戀情太平淡,轉而陷入了和張西言的那段轟轟烈烈的地下戀。可當劈腿的他被抓包,最讓他痛的,竟是初戀哭著和他分手的那個場景。直到如今,唯一還能在他心裏掀起漣漪的,似乎……也就只剩下當年的初戀了。
兩個小姑娘正興奮地議論著,突然有個老油條插嘴了:「你說的是盛峻吧?」
不成想自己話音剛落,宋先生就出言打斷了他——卻不是對他說話,而是對宋梔說:「梔梔,我知道我說什麼你都不會聽的,等你哪天不生爸爸氣了,你再來找我。」
可就在這時,車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引擎的轟鳴聲,本來還有些意識低迷的盛峻一下子就清醒了,一抬眼就看見對面車道上一輛SUV正朝他急速駛來。
終於,宋梔的心不在焉引發了公憤——
她倒是挺有功底,如今也不慌了,玩起一手欲蓋彌彰來:「是的,今早的會議廳,我叫宋梔,是您的學員。」
「你這麼晚了還來練手?」
「宋梔!是不是因為明天要回國了,你高興得魂都不在這兒了?」
盛峻帶著疑惑回過頭來,準備放下餐盤,卻在這時又是一愣——因為有一隻手和他同一時間放下了餐盤。
盛峻可沒料到自己會聽到如此瓊瑤范兒的答案,一時竟也沒反應過來,宋梔倒是沒什麼避諱,直接說開了:「好幾年前吧,我有一次坐飛機的時候犯病了,有個機組人員救了我,那人就是X航的。」
程迅公布了后三次的考核時間,X航的考核出了名的嚴厲,很有可能六個人里最後只招一到兩個,會議廳里除了程迅的聲音外,幾乎是鴉雀無聲的,看來學員們都已經被程機長這義正言辭的架勢唬住了。想當年盛峻和程迅接受培訓那會兒,程迅的考核成績就經常墊底,嚇得他見到老機長都繞道走,如今總算是多年媳婦熬成婆,反過來把這幫小崽子們唬得一愣一愣,估計現在這幫小崽子們跟當年的他們一樣,此刻心裏都緊巴巴地,生怕出一點差錯就要捲鋪蓋走人。
正這麼想著,二樓就傳來了動靜,宋梔下意識地抬頭一看,果然盛峻正順著旋轉樓梯從和_圖_書二樓拾階而下。
「……」這麼一嗓子吼出來,所有人都齊刷刷地扭頭望向了大門。
盛峻卻不由得微微眯起眼,仔細看了看她的臉。
這邊廂,盛峻大氣都沒來得及喘一下,就看見一個年輕女人從那輛SUV上下來,短裙長腿,打扮得十分亮眼。看來是個夜店咖啊,難怪酒後駕車了……盛峻正這麼腹誹著,SUV上又下來一人。
這回宋梔倒是搖了搖頭:「我媽病逝以後,他倆才勾搭上的。」
「宋梔!我要的是牛排,不是雞翅……」
趴體就辦在其中一個學員的家中,在前往參加趴體的車裡,盛峻一邊開車,還得一邊接收副駕駛座上、程迅的抱怨:「這幫小兔崽子,都被你給矇騙了,以為你和藹可親,以為我不近人情,竟然邀請你不邀請我!不行,我要下車,我不去了。」
夜風習習吹來,夾雜著一絲海的腥甜,所有人在院子里BBQ,架起烤架生起爐子,倒也愜意,只不過院子本來就不大,又被泳池佔據了一大片,盛峻坐在靠門的位置,只要屋裡走出來任何一個人,他都會第一時間與其打照面。
「……」
宋梔撇撇嘴,小聲嘟囔著:「小題大做。」
「怎麼可能?他是我導師,早上開會的時候見過一面而已。」
這丫頭憋了一肚子的委屈,也終於找著人發泄了:「我媽有呼吸系統的問題,那女的是我媽的主治醫生,那時候我萬萬沒想到,我爸會和主治醫生搞在一起。」
中年男人當然要攔下他。
「你怎麼才來?快快快!坐過來!」
見到她,盛峻一時沒說話,宋梔卻是在短暫的愣怔過後,帶著三分不屑七分酸澀地笑道:「我還以為你打算躲我一輩子。」
緊接著,這個宋梔也被硬塞在了他的身旁,依舊沒給他把「不」字說出口的機會。盛峻無奈地搖搖頭。
「我就是知道!」
她竟耍起了無賴,也不和他理論,直接硬氣十足地拋出一句:「就是不行!」
所有人自然錯愕。
盛峻第二天要飛,以至於成了在座人里唯一一晚上滴酒未沾的那一個,一時沒找到那麼多代駕,最後光盛峻一個人就拉了一車五人離開。
「別跟個娘們兒似的行不行?他們是沒邀請你,但邀請我的時候也聲明了要我順便叫上你,這不就行了么?」
誰也沒想到這位學員的家庭條件如此之好,直到最後他們的車子真的被迎進了山頂的宅邸大門,盛峻和程迅忍不住交換了一個眼神,分明都在感慨:人不可貌相……
盛峻如今只能慶幸學員宿舍的舍管是個男的,否則像他現在這樣半夜敲響舍管的房門,真是有一百張嘴都解釋不清了。但其實如今的狀況也沒好到哪兒去,他恬不知恥地向舍管要了倆雞蛋,在舍管萬般複雜的目光下,煮熟了雞蛋,懷揣著趕回花園,離他離開都有一刻鐘了,宋梔和她爸還站在花園裡,沉默地僵持著。
但其實她之前的理論考核成績擺在那兒,只要最後一次的真機操作考核成績不要太差,她都不會面臨淘汰,也因此,盛峻沒想到這小姑娘竟然這麼拚命,他極偶爾地想要找個清靜的地方借酒澆愁一下,竟能碰上她在做操作訓練。
可誰也沒給盛峻把這個「不」字說出口的機會,一把椅子就被搬到了他身邊,真的就這麼硬擠出了一點空間,把這把椅子塞在了他身旁。
盛峻被她這副沾沾自喜的樣子逗笑了:「所以呢?」
宋梔立馬收回目光,開始亂按手裡的遙控器,漫無目的地換台,以此掩飾些什麼,只不過她的耳朵壓根接收不到任何電視節目的聲音,而只剩下……他慢慢走近她時發出的腳步聲。
「……」
這邊廂,盛峻一人若有所思地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那邊廂,剛走出餐廳沒多遠的宋梔就被拷問了:「剛才跟你說話的那個,是盛機長?」
「是么?」盛峻扯了扯嘴皮,顯然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
而緋聞到底是怎麼一步步演變成醜聞的?「心被傷得特別重」不知不覺就被傳成了「被傷得特別重」,最後流傳開來的版本便成了「captain盛這人吧,其他都好,就是有暴力傾向,張乘務長當年跟他在一起過,被傷得特別重。」
盛峻只能硬著頭皮,朝張西言假笑著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那邊廂,張西言卻連假笑都懶得笑,直接無視了他,直接扭頭看向那群還在對盛峻行注目禮的年輕空姐們,語氣頗為冷硬道:「接下來我們去商務部。」那眼神,分明是在催促那些小姑娘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空姐們紛紛從盛峻身旁打馬而過,盛峻各種情緒醞釀在心口,最終只幻化成一句嘆氣,哎……
「盛機長,你……打聽這個幹嘛?」電話那頭,舍管的聲音充滿狐疑。現在人的想法怎麼這麼齷齪?就算他真對那丫頭圖謀不軌,會蠢到這麼堂而皇之地向外人打聽她住哪兒?
她確實是剛洗完澡,頭髮還沒吹乾,身上漾著淡淡的沐浴乳清香。
「然後你爸就和你媽離婚,轉頭娶了小三?」
盛峻覺得自己有必要把這丫頭的愛情觀拉回到現實世界:「打個比方說,如果你今晚杜撰出來的那個救命恩人真的存在,你是不是這一輩子就非他不嫁了?如果你找不著他,是不是就真的打算孤獨終老?」
盛峻可沒工夫和他理論,趕緊拉著這丫頭離開才是上策,萬一他們在這兒吵得不可開交,吵醒了其他人,保不齊隔天會有多少版本的三角戀故事開始在X航內流傳。作為深受流言所累的過來人,盛峻可不想自己再一次成為這類狗血故事里的男主角。
「……」
如今只能慶幸,幸好只是一個吻而已,自己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否則真的沒辦法交代。
「……」
宋梔終於笑了,也學他,眉一挑:「那你呢?接不接受挑戰?」
她在這時竟換了種神態看他,隱隱帶著一絲遷怒似的——果然,她是視他為罪魁禍首了:「這麼多年來,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在我心裏一直都是完美的,可當我終於再次見到你的時候,所有人都告訴我你其實是個渣男加暴力狂,這種落差,我一時之間怎麼接受得了?」
自助餐雖然味道平平,但勝在氣氛好,有人提議玩遊戲,那也是一呼十應,沒一會兒桌邊就圍了一圈人,年輕人玩遊戲,真心話大冒險當然是必備項目了,男女之間藉此增進感情那真真是極好的,盛峻也被拉進了遊戲。
終於從之前那個略顯沉重的話題上轉移開了,盛峻也是微笑而不自知:「那你為什麼現在又肯告訴我了?」
之前從未往那方面想過,可如今,回憶的匣子一點一點艱難地開啟,盛峻的臉上卻是越來越多的不可置信。
「因為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我看到的你,不是外界傳言的那樣。」
行駛在三環上,白日里的擁堵早已不見蹤跡,已是凌晨3點,似乎真的只剩下夜風與盛峻相伴。
宋梔的爸爸,按輩分來說到底是他哥,還是叔?盛峻糾結了好半晌也美糾結出個結果,索性一咬牙,不管不顧地上前去了:「宋先生,拿雞蛋敷下臉吧……」
盛峻這回真的是忍無可忍了,扳起她的下巴:「你嘴裏到底在嘀咕些什麼?」
「他們都說我不能從事任何與飛行有關的行業,可我偏不信邪,成功率只有20%的手術我都做成功了,追到你,難道會比手術還難?」
可不等中年男人爬起來教訓他,反倒是他手裡拽著的這女人猛地甩開他的手,惡狠狠地朝他嚷:「你打他幹嘛!!!」m.hetubook.com.com
通過了終輪面試的學員們此刻就在一號辦公樓等著接受他這位終極boss的會見,偌大一個辦公樓,匯聚了場務部、信息技術部、特種設備部、商務部、市場部、人力資源部、財務部、安監部足足八個部門,盛峻哪會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兒冤家路窄,碰見張西言。
不等對方開口,盛峻已火急火燎地問開了:「我是2號機組的盛峻,宋梔住幾樓?」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宋梔是徹底的素顏,小半個月前的那晚,和老男人當街爭吵時的她則是頂著個大濃妝,要不是她見他時總是擺出這副做賊心虛的樣子,盛峻完全沒辦法把那兩張風格迥異的臉聯繫在一起。
這時候她的眼睛狡黠地一轉,真真是眼波流轉,引人入勝——
這女人簡直是殺紅了眼的兔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他這個救命恩人仰著大呼小叫?甩開他手的時候還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擦撞到了他的顴骨,盛峻的顴骨頓時火辣辣地疼起來。
可就在這時,宋梔突然抬起頭來,彼此的視線就如兵刃交加的瞬間,「哐」地一聲冷冷一響,宋梔愣了一下,自然而然就收起了笑容,盛峻的反應倒是快,咽了口唾沫的工夫已經想到了化解尷尬的方法——
盛峻準備推門而入的手就這麼停在了門把上,會議廳里的程迅則是被問得短暫地卡殼了一下,語氣自然也不再那麼鏗鏘:「國外的培訓由盛峻盛機長帶隊,你們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問他。他應該快到了。」
盛峻正思考著繼續問些什麼好讓她露出破綻,卻在這時,遠遠傳來一聲呼叫:「宋梔!」
「盛老師,咱們明天就回國了,回去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每天都看見您親切和藹帥氣逼人的臉,今晚的BBQ說什麼都一定得把你請到!」
國內的培訓結束,六個人全部合格,離出國培訓還有一周時間,緊繃了一個多月的學員們自然要趁機撒歡放鬆,盛峻作為他們最「和藹可親」的老師,自然也在他們的邀請範圍內。
等車子駛進了別墅區,兩人都本能地噤了聲,這可是富人區……
「……」
你竟然當真了……
似乎……今晚並不像盛峻想得那麼糟糕。
是為了一個人……
一眾未來機長們此刻都在會議廳里等著他,他一路走一路翻看簡歷的時候對這些年輕人已經有了大概的了解,今年總共招收了六名機師,四男兩女,全是高級學府的優秀畢業生,其中的這兩個女生也是近幾年來X航招收的唯一一撥女性。一個頭髮剃得比他還短,另一個扎著個馬尾辮,粉黛未施。到了會議廳門外,盛峻也沒急著進去,就站在虛掩著的門外,聽裡頭程迅、程機長的發言。
看著宋先生離去的背影,盛峻已經記不得這是他今天第幾次心生嘆氣的慾望了。都說人嘆一口氣會少活5分鐘,那他今晚可是折壽了不少。再低頭看看自己手裡的雞蛋,得!好不容易得來的這倆雞蛋如今也毫無用武之地了。
「怎麼可能做飛機師?」宋梔替他把話說完了。
宋梔笑笑,沒接話。她今晚可沒少喝,甚至比後座醉死過去的那三人都喝得多,此刻卻依舊臉部紅心不跳。
宋梔說不出口。
看來是對自己女兒徹底無奈了,說完竟就真的調頭準備走。就只在離開前對盛峻道了個歉:「盛先生,梔梔已經都告訴我了,你是她師傅。我之前怕你是她在夜店認識的,對你態度不好,實在是……不好意思。」
「你年紀小,確實容易把愛情想得太忠貞不二,誰規定你爸一生只能愛你媽一個人,否則就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而對此完全不知情的盛峻,自顧自吃完了一頓午飯,去回收處放盤子時,終於覺察到了不知何處投來的異樣目光,回頭一掃,是幾個年輕小姑娘正偷瞄他,被偷瞄這事兒對於盛峻來說早已是稀鬆平常,可此刻這幾個小姑娘看他的眼神,似乎不像是平日里的傾慕,反倒像是……嫌棄。
培訓的日子緊張而枯燥,他手底下總共就六個學員,盛峻不得不注意起這個叫宋梔的年輕人來,這丫頭倒是挺多遍的,盛峻越發好奇了,面對程迅時的聰明伶俐,那晚強行上他車時的張揚跋扈,和如今面對他時的小心翼翼,哪個才是真實的她?
盛峻無謂地聳聳肩,沒意思就沒意思唄!比起問這姑娘「交過幾個男朋友」、「內衣是什麼顏色」、「對在場的誰誰誰感興趣」這些問題,他是真的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一次次告訴自己不準找同行,怎麼就這麼輕易破了戒?思來想去,盛峻只能把這一切歸咎給酒精。
年輕女人撂下這麼一句之後,那男的哪裡樂意?依舊攔著她不讓走,盛峻好戲也看夠了,重新發動了車子,準備繞過那輛SUV繼續前行,可他的車沒駛出一米遠,就又嚇得他猛地一個急剎,又把車給停下了——那年輕女人竟!然!直接攔在了他車前,盛峻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自己車的副駕駛車門就被那女人拉開了。
X航的飛機餐雖然一直遭人詬病,但員工食堂供應的餐點卻歷來頗受好評,種類繁多價格低廉,盛峻和程迅帶著自己手底下的學員來到員工餐廳時,餐廳里隨處可見其他部門新來的小崽子們,最吸引人的自然要數空乘部了,清一色大長腿,整間餐廳都為之增色不少。盛峻或許是唯一一個對此視若無睹的,倒不是因為清高,實在是因為對「空姐」這個詞都怕了。
就這樣,盛峻婉拒了順路送美女回家的要求,無視了哥們兒怒其不爭的眼神,獨自一人上了車。
「不就是個吻嘛?我又沒追著你讓你對我負責,你就已經嚇成這樣,至於么?」宋梔說完,繞過他就走了。
「我說,」她神情略顯嚴肅地看著他,重複了一遍,「我是在上海飛北京的航班上碰到他的——那個救了我的機組人員。」
兩個學員馬屁都已拍到這份上了,盛峻也只能甘願隨他倆回到基地。
可是不成想這丫頭片子比他橫多了,那架勢,就差指著他的鼻子罵了:「你都把我爸打成這樣了,我還不能吼你兩句了?!」
盛峻無奈了,這丫頭片子的臭脾氣什麼時候能改改?「總得有個原因吧,我好不容易替你找到他們的。」
把這滿嘴謊話的丫頭片子和其餘三個醉鬼扔在了學員宿舍的大門外后,盛峻二話沒說,直接調頭駛離。
果然人靠衣裝、美靠化妝,連盛峻聞聲望過去,也在心裏吹了聲口哨。宋梔穿了件剪裁很簡單的黑裙,頭側還卡了頂黑色的面紗,配著大紅唇,看起來很隨意,但披著的長發分明經過了悉心的打理,發梢的每一道卷都藏了巧思似的。也難怪這幫20來歲的兔崽子們都看直了眼。
等他們被管家帶進了主樓,學員們早就已經到了——當然不止他們的帶六名學員,還有其他部門的實習生們。放眼全場,男女各半,看樣子都是精心打扮了來的,真真是衣香鬢影。
小姑娘還以為這廝帥得出名,前輩才隨口就能說出名字來,卻不成想接下來聽到的版本竟然是——
那輛SUV香檳色的車身在夜色中還算好認,盛峻沒一會兒就在停車場找到了它,可此刻車上已經沒人。
盛峻自認閱女無數,可不想自己跟這幫20來歲的兔崽子們一個德性,悄然地把視線移到了別處,可這時偏偏有人叫他:「盛老師!你這兒還能加張椅子吧?」
原本氣餒萬分的宋梔一聽他這麼說,早被折磨得晦暗下去的眼睛都瞬間重燃起了星光hetubook.com.com,忙不迭地讓出了機長位。
舍管還在囫圇不清地跟他打著馬虎眼時,盛峻已經找到了——
「如果不是你,我應該已經死在那天了……」她笑笑,笑容那樣淡,卻那樣動人心魄。
可就在盛峻準備做個好人,進會議廳說些緩和氣氛的話時,會議廳里突然傳出來一抹略顯清冽的女聲:「程老師,您說的這些手冊里都寫了,我比較想知道三次考核之後我們轉戰培訓基地的課程,您能說說嗎?」
他突然提到這麼嚴肅的問題,誰還會有閑工夫去管他剛才偷瞄了她多久。
「她下午負責去超商買食材,說是出了一身汗,回屋洗個澡再過來。」
遙想小半個月前這丫頭甩給他鈔票、頤指氣使地讓他開車時那副樣子,盛峻就有點惡向膽邊生,刻意慢條斯理地又打量了她一輪,摸摸下巴做思考狀:「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這個提議大多數人都贊成,宋梔也夠爽快,酒杯都已經端起來了,盛峻卻是看一眼宋梔,沒接話。
不正是那晚和宋梔當街爭吵的中年男人的車嘛?
「captain盛這人吧,其他都好,就是感情這方面風評特別差,張乘務長當年跟他在一起過,聽說心被傷得特別重。」
「當年飛上海到北京航線的機組人員名單,我託人替你弄到了,但還缺了幾個如今已經離職的人員,你先看看。」盛峻邊說邊坐到了她身側的單人沙發上。
盛峻此話一出,立即引來一陣噓聲,有人抗議道:「盛老師,你這個問題好沒意思啊!」
「……」環顧了好幾輪,終於在角落發現了目標,「那兒呢!」
起碼他還有倆雞蛋,一個用來敷臉,一個用來吃,也算奢侈一把了。
到底是誰先吻得誰,宋梔已經分辨不清了,也再沒工夫去分清,只因下一秒她便已溺斃在了他那混雜了酒氣的輾轉之中。
宋梔就這麼被請進了屋,屋外的院子里一派火急火燎,屋裡卻安靜得只有空調運作的聲音。宋梔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周圍就只剩下她一人,某人不在一樓,難道回屋去了?
「因為……」
嘖嘖……盛峻又忍不住在心裏嘖嘖嘆了。
這麼勁爆?宋梔頓時做洗耳恭聽狀,聽好友繼續娓娓道來:「而且啊,聽說他還有暴力傾向,他和我們的乘務長交往過,結果他動手傷人,我們乘務長傷得特別重,就和他分了。」
說完就躲到人最少的角落吃飯去了。
張西言身後還跟著一眾剛通過終輪面試的空姐,估計是在帶著這幫小姑娘參觀各個部門,張西言原本正面無表情地對著一眾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們講解著什麼,盛峻先看見她的,正想趁著她還沒發現自己,趕緊從另一邊的電梯間溜之大吉,可誰能想到,張西言確實是沒看見他,但並不意味著她身後那幫小姑娘會對他這麼個迎面走來的顏值爆表的機長視若無睹。
可當他抬起頭來看向那隻手的主人時,盛峻卻生生愣住了。
盛峻無奈地拉她起來,數落道:「總是這麼冒失,你以後還怎麼開飛機?」
她哪會被他輕易嚇著?依舊低著頭小聲嘟囔:「凶屁啊凶。」
老天爺也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玩了沒兩輪,竟然就抽到了他和宋梔。
可有些人的笑容就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魔力,盛峻透過後視鏡瞄了眼宋梔嘴角的那抹笑,又忍不住瞄一眼,繼而就忍不住也笑了。
宋梔沒接話,只是垂下眼眸,似乎在思考他的話。盛峻看一眼手錶,時間不早了,他幾個小時后還要飛,可沒閑工夫再和這丫頭在夜色下扯些什麼忠貞不二、矢志不渝,盛峻起身,揉一揉顴骨,雞蛋還挺管用,敷了這麼一會兒,顴骨已經不疼了。
宋梔一臉的不解在打開檔案袋后的片刻,變成了一臉的冷意。
可還不等盛峻組織好語言,這女的就突然叫了一句:「停車!」
這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周五夜晚,11點左右,這個城市裡最熱鬧的會是哪兒?自然是那形形色|色的酒吧夜場,在各大寫字樓里忙碌了一周的男女們彷彿在今夜傾巢而出了一般,ladies night,captain盛,眾哥們兒自然饒不了正在休假中的盛峻,盛峻也自然不負趕場王的美名,一晚上跑了仨局,哥們兒也不虧待單身頗久的他,他這一晚見著的清一色是盤正調順的妞,但不知怎的,盛峻卻有些意興闌珊,到最後竟是滴酒未沾,不用叫代駕,自個兒就能開車回去。
可惜即便是這樣,她在理論培訓時名列前茅的優勢也漸漸沒了,正如盛峻所料,女性的動手操作能力確實不如男性,四個男學員最新一次的考核成績直線上升,宋梔壓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此時此刻,落地窗外月朗星空,月色下,BBQ團隊們正忙得大汗淋漓,呼喝不止,誰也沒有注意到一窗之隔的室內,有兩個人正深而靜地望著彼此,不其然間,相視一笑。
「你今天穿成這樣來參加婚禮,不就是為了給我難堪嗎?」
她的眼裡有那麼一絲情緒,是盛峻所讀不懂的。
把程迅送回家、順便挨了程迅老婆一陣數落後,盛峻車裡剩下的都是他的學員了,盛峻直接把這四人載回學員宿舍即可。盛峻看一眼時間,已經快12點了,再看一眼後座上爛醉如泥的三人,就不由得邊開車邊對正坐在副駕駛座上、低頭玩著手機的宋梔說:「真沒看出來你酒量這麼好。」
還沒見過大場面的新晉空姐們碰上了好皮相、制服上還有四道杠的男人,自然是紛紛側目,張西言估計是在這時覺察到了不對勁,那犀利的眼神輕描淡寫地往四周一掃,就這麼和盛峻視線相撞。
盛峻?
飛駛的車中,沉默一直籠罩,盛峻透過後視鏡瞄一眼副駕駛座的那個年輕女人,見她一言不發地垂著腦袋,渾身散發著一股失敗者的頹喪之氣,盛峻不由得嘆了口氣。他覺得自己有必要以過來人的身份開導這小姑娘幾句,一個年紀都和她爹差不多大的男人值得她這麼留戀嗎?
盛峻暫時沒有靠近,握著那燙手的雞蛋,自顧自地嘟囔著:「哥……叔……」
那一瞬間,彷彿既定的遊戲規則被徹底顛覆,在這個年輕女人像哭又像笑得表情面前,盛峻的心「咯噔」一聲,漏了一拍。
是個中年男人,西裝革履的,看樣子起碼比那年輕女人年長一、兩輪,那兩人當街就吵了起來,盛峻只能嘆自己的車密封性太好,他坐在車裡,就只能看見那兩人爭得面紅耳赤,卻完全聽不見他們具體在爭執些什麼。不過看樣子他之前是誤會了,那女的應該沒喝醉,十分有板有眼地據理力爭著,若不是她那身行頭,盛峻都幾乎要以為自己在觀看一場職業的辯論賽。等他忍不住悄然降下一線車窗,那年輕女人的最後一句話鏗鏘有力地傳進盛峻的耳朵,盛峻才打消了自己正看著辯論賽的錯覺,重新回到這狗血淋頭的劇情中——
「宋梔!我讓你拿油,你拿鹽給我幹嘛?」
現如今,那時的初戀女友和當年那個性格好又會來事兒的張西言都已嫁做人婦,盛峻這個名字在她們的回憶里,帶來的甜蜜多還是苦澀多?也早就無從得知了……
盛峻一邊熄火下車一邊撥通舍管的電話。
突然冒出的這個聲音嚇了宋梔一跳,宋梔大氣都不敢喘,繃著雙肩回頭,見到拎著個酒瓶的盛峻,這才猛地鬆了口氣。
這丫頭這種不服輸的精神盛峻是欽佩的,可看她稍顯笨拙的手法,盛峻只有連連搖頭的份了,終於忍不住拍她肩膀打斷她:「你坐到副駕去,看https://m.hetubook.com.com我先演示一遍。」
盛峻還真沒想到她竟這麼瀟洒,反倒襯得他太過杞人憂天了……
盛峻略有些詫異地抬了抬眉,但也沒做聲,直接招呼所有的六個人道:「現在我帶你們去參觀,第一站——」
宋梔也愣了下,手裡的酒杯捏了捏,最終還是放下了酒杯,正了正臉色道:「是為了一個人。」
但顯然那一段過往是如今的盛峻最不願回憶的,不因為別的,只因為當時他是背著交往多年的初戀女友,對張西言做了那麼多浪漫的事。一切的一切,或許真的只能歸咎於「年少輕狂」四個字。畢竟那時候的張西言漂亮大方,性格好,會來事兒,而他和女友卻是專業不同,越來越沒有共同語言。
瞬間,這個世界安靜了。
那中年男人恐怕是氣急攻心了,抬手就賞了宋梔一記巴掌。這巴掌聲在靜謐的夜裡聽來格外清脆響亮,樹上的鳥都被驚飛了幾隻,盛峻便更加不能坐視不理了,疾步上前一把就攥住了宋梔的手,拉著她就走,未免那中年男人忍不住再給宋梔一巴掌。
此刻的她是那樣的篤定,就像一個堅信糖果是甜的、海水是鹹的小孩,那麼理所當然,那麼矢志不渝。
可這終究不是個童話故事,故事的終結不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只是宋梔一句讓人頗為感慨的:「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沒見過他……」
原來是有實習生在餐廳門口召喚宋梔,宋梔立馬瞅準時機:「盛老師我朋友叫我了,我先走了。」
可沒等他拐上輔路,就又皺著眉頭漸漸把車速降了——對面車道有輛並不陌生的SUV朝他迎面駛來,更準確來說,是朝著他車后的學員宿舍大門迎面駛去。
盛峻的臉色頃刻間一沉。
宋梔開始咬牙不說話了。
程迅話音落下沒多久,盛峻兜里的手機就震了起來,應該是程迅打電話催他趕緊過來,盛峻手伸進兜里按掉了來電,徑直推門進去,自認為陽光明媚的笑容掛在嘴角:「中午好!」
盛峻幾乎是吃力地把自己的視線從她的眼波中收了回來,走出幾步遠了之後她卻突然叫住他——其實也不像是要開口叫住他,反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我是在上海飛北京的航線上碰到他的。」
領導都發話了,他除了笑著收下這疊簡歷,還能怎麼辦?遙想前年這個時候,領導也是這麼誆騙他的——「你作為咱們這兒史上最早累積到5000飛行小時的機長,怎麼著也得給新學員們上幾堂課吧?」可結果呢?豈止是上了幾堂課,他在訓練基地一待就待了倆月,本來還有個正在微信上曖昧著的妞,結果等他回國,人妞兒都交上新男友、順便把他拉黑了。
這麼晚了,誰還會在機長室內待著?答案在他推門而入的那一刻已然揭曉——
他那時候作為乘客登機,本想著能和張西言你儂我儂幾句,不成想隔壁一個小姑娘突然呼吸困難,起初其他人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那小姑娘也不知死活,還一口咬定自己沒事,說吃了葯就能好,若不是他恰巧認識氣胸患者,若不是他堅持,飛機就不會這麼快返航,那小姑娘在飛機即將降落時已經陷入休克,幸好送醫及時,撿回一條命。
宿舍樓前的花園一角,站著的不正是宋梔和那個中年男人么?
站在他身旁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帶的宋梔。
「那個救過你的機組人員,你有關於他的任何信息么?我可以幫你打聽打聽這麼個人。」
竟不是之前搶白了程迅的那個聲音……
男人其實有時候就像個孩子,稍有脆弱時,就本能地想要回到港灣里去避著。而他的港灣,自然就是他最熟悉的機艙了。盛峻承認自己是有些微醺了,坐在再無他人的機艙座位上喝了好一會兒,才注意到機長室內竟然透出了燈光。
「你要娶她我不管你,你又憑什麼來管我?」
空姐們拉成的那道靚麗風景線很快就沒了蹤影,盛峻站在原地,自作孽不可活般搖了搖頭,收了收心,辦自己的正事去了。
幸好培訓隔周就結束了,六名學員全員通過了最後考核,也就意味著打道回府的時間臨近了。這些天除了上課,盛峻基本不在基地待著,躲避之心明顯,培訓結束之後,基地里就更難見到他的人影了,那幫主小崽子們倒也狡詐,臨回國前的最後一天,竟然直接將正在市區的咖啡館里閑暇度日的他逮了個正著,幾乎是半脅迫地把他「請」回了基地。
但即便他已躲遠,仍舊不妨礙他成為議論的焦點——
同樣的,她的好友也沉默地權衡了一番后,才又試探性地問:「你跟他很熟?」
盛峻扯著嘴皮對程迅假笑:「你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但很顯然,對於中年男人來說,盛峻對他的無視徹底激怒了他,他一個箭步上前,直接扣住了盛峻的肩:「這是我們的家事,犯不著你來插手。」
「這個你最有發言權了不是嗎?那個時候的張西言啊,那叫一個……嘖嘖。」程迅故意把感嘆詞發得這麼誇張。
「你知道么,我早上碰見了個超級帥的機長。」
要不問問張西言,她那時候的機組人員都有誰?這個念頭一經冒出,就被盛峻狠狠拍回了腦海深處。
宋梔見了他,也是明顯的一怔,但很快就換了副特別恭敬的表情:「盛老師!」
可就是遲遲沒見到那個他不想見的身影出現……
見宋梔這副能撇多清撇多清的架勢,好友總算放心了,這才把剛聽到的一系列消息和盤托出:「哦,那就好,聽說啊,他私生活超級亂的,還最喜歡找同行下手。」
所以呢?
「宋梔,你還是進屋去等著吃吧,別在這兒添亂了。」
估計是個醉鬼在開車,那輛SUV一路走著s型,輪胎在柏油路上劃出一道道刺耳的摩擦聲,盛峻可不想把小命葬送在這陌生的醉鬼手裡,眼瞅著前方就是十字路口,盛峻猛地一打方向盤,這就準備拐上橫向車道、避開那輛SUV,不料那輛SUV也瞬間打了道彎,直接一個急剎,橫在了盛峻的車前。
她白天模擬駕駛飛機,成績墊底,不想明天繼續出糗,只能連夜惡補了。
剛發完牌,就看見有人猛地站起來,朝著大門方向笑嘻嘻地招手:「宋梔!這邊!」
盛峻自認躲得確實不高明,明眼人當然輕易就看得出來。可嘴上的硬氣還是要保持的,於是只能睜眼說瞎話道:「有嗎?」
盛峻氣得都笑了,索性兩手抱臂、看好戲得了:「你這小姑娘也太不知好歹了,我這是在幫你,你沖我吼什麼吼?」
怎麼就這麼准呢?這丫頭一抬頭就直勾勾地看進了他的眼睛里。
「你前年帶的機師是那批新人裡頭綜合素質最高的,這次也得好好乾啊!」
憋到最後,竟是把雙眼都憋紅了;憋到最後,竟是憋出了一個幾乎是悲愴的笑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以你為奮鬥目標,可原來我在你的心裏,連可有可無都算不上……」
同一時間,正準備走出餐廳的盛峻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宋梔說著已徑直走向不遠處的石凳。盛峻猶豫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盛峻轉手就準備把雞蛋扔進一旁的垃圾箱。卻在這時,一雙纖纖素手先他一步把那倆雞蛋搶救走了——「你顴骨腫了,我幫你敷一敷。」
她依舊在那兒低頭玩手機,看了個搞笑動圖,能哼哧哼哧笑半天,這時候倒真像是個沒心沒肺的小屁孩。盛峻瞄了眼她的手機屏幕,忍不住搖頭:這動圖有這麼搞笑?笑點未免太低了……
盛峻聳聳肩,笑一笑,十分不以為意。https://m.hetubook.com.com
這可不是什麼好的預兆,盛峻只能嘆自己的想象力太豐富,已經想到明天的社會新聞里不會不有一條「X航學員宿舍驚現凶殺案,疑為感情糾紛所致」。雖然那姑娘滿口胡話、不誠信,盛峻還是不能坐視不管,趕緊找了個岔路調頭,追在那輛SUV屁股後頭駛回學員宿舍。
當這年輕女人堂而皇之地一矮身坐進他的車裡,盛峻錯愕到不禁失笑:「這位小姐,我們認識嗎?」
盛峻瞄一眼那沓鈔票,自然也就瞄到了這年輕女人手上的那個精巧的圖騰刺青。不良少女?難怪跟大叔糾纏不清了……盛峻正這麼腹誹著,抬頭后的第一眼就和車外的那個中年男人打了個照面,中年男人隨即不悅地朝盛峻車邊走來,那模樣,好似盛峻搶了他的金絲雀似的——這才是盛峻最不能忍受的,搶?他captain盛行情那麼好,還需要搶?這個念頭跑馬燈一般從盛峻的腦袋裡呼嘯而過的瞬間,盛峻的手腳就彷彿有了自主意識一般,猛地發動車子,踩緊油門,直接地盤一漂,就擦著那輛SUV的車身駛上了前路。
「叛逆少女,行了,上樓睡覺去吧。或許一覺醒來你就想明白了。」盛峻拍拍她的肩,這就準備告辭了。宋梔卻在這時抬起頭來。
盛峻不禁面露詫異:「那我可就不懂了,那主治醫生又沒做小三,你至於這麼強烈反對嗎?」
周歲宴他是斷不會回去參加的,只是這酒,他在這遙遠的澳大利亞,隔空敬給那小寶寶了……
最終,盛峻停在了她面前。
盛峻面帶微笑地掃了眼坐那兒的六人,他們似乎全都放下了面對程迅時的敬畏之心,估計心裏都在想,總算等來了一個好脾氣的教官。盛峻也不清楚剛才提問的女生究竟是短髮那個,還是扎馬尾那個,目光自然而然在這倆女生之間逡巡了一輪,那扎馬尾的女生——盛峻想了想——應該是叫宋梔,一和他眼神對上,就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盛峻估摸著這應該是個比較內斂的女生,應該不是膽敢打斷程迅說話的那個,盛峻這麼想著,目光便過渡到了短髮女生那邊,回答道:「培訓基地的課程每次都不一樣,我們會根據你們擅長的和不擅長的,為你們專門定製課程內容和考核內容。」
「……」
問張西言,還不如他自己慢慢調查……
盛峻這一生中還沒有哪一次如這一次這般後悔。
在座所有人立即歡騰了,起鬨道:「盛老師,玩大冒險吧!讓宋梔罰酒,她遲到了都沒罰酒!」
得!算他多管閑事!這句酸嗖嗖的話從盛峻腦子裡劃過的同時,盛峻下意識地將油門踩得更緊,冷著臉在夜色下一路飆行。
盛峻悠悠地把車停了。還沒怎麼停穩當,這女的就一把拉開車門,轉眼就下了車,踩著那危險的細高跟一路小跑,沒一會兒就消失在了霓虹與夜色之中。留盛峻一人坐在車裡,看著副駕駛座那敞開的車門,腦子裡還想著自己就這樣錯失了一個挽救失足少女的機會……
「順便?」程迅用眼神表示這個詞讓他很受傷,「竟然只是順便叫上我?」
但實際上她面對他時完全沒必要那麼小心翼翼,即便他認出了她就是那晚那個不良少女,也不會給她使絆子,他又不是老古董,只要這女孩專業過關,私生活亂點就亂點吧,反正私生活又不在他對學員的考核範圍內。
「不可能,我那時候急救的是個呼吸系統有問題的女孩子,有這種病的人,怎麼可能……」
盛峻被這丫頭片子不撞南牆不死心的執拗給逗笑了,眉一挑:「你這是在對我下戰書?」
「我去,真的假的?誰啊?你怎麼不幹脆對他以身相許算了?」此話問出口,看樣子一干人等都把宋梔說的當童話故事聽了。
「我去!咱倆說的是同一個!」
這麼近距離的碰面,中年男人自然很快就認出了盛峻,眉眼不悅地一皺:「怎麼又是你?」
盛峻眉心一蹙:「你看都沒看怎麼就知道?」
短髮女生倒是不卑不亢,笑著回了句:「謝謝盛老師。」
這答案可真是曖昧。
「……」
宋梔細細咀嚼了一下這句話。其實她心裏早已有了定論,早在她終於輾轉獲知她要找的那個人是誰、早在她把唯一一份簡歷寄到X航的那刻起,她就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
見她低著頭嘴巴里念念有詞,卻聽不清她到底說了什麼,盛峻終於決定拿出師傅的架勢,唬一唬這不知好歹的丫頭片子:「你說什麼??」
果然宋梔和那中年男人一見面就吵個沒完。
就當所有人嚴正以待地等著他說出培訓艙、中控室這些高大上的地方時,盛峻卻平白冒出一句:「——食堂。」
宋梔腦子卡殼了一般呆愣地看著他足足三秒,突然「噗嗤」一聲笑了:「你竟然當真啦?」
在這幫崽子們眼裡,他的溫文爾雅應該會和程迅的嚴苛形成鮮明對比,但其實程迅比他心慈手軟的多,每次培訓結束前決定要淘汰哪個學員時,程迅就會瓊瑤附體,哪個都捨不得淘汰,反而盛峻,在這一點上從不手軟。程迅就總說他是笑面虎,他自然也總虧程迅,說他是「程大媽」。
可惜她還沒能跳起來,就已先一步打翻了他的酒瓶,眼看啤酒流了一地,盛峻立馬彎腰準備去撿酒瓶。可惜身旁這位宋小姐又幫起了倒忙——或許她本想著要先他一步撿起酒瓶,不料兩人就這麼忙中出錯,雙雙被對方絆倒在地。
說完也不等盛峻開腔,就放下餐盤一溜煙地跑了,轉眼就和她那實習生朋友一道有說有笑地走出了餐廳。
「我剛才在餐廳也碰見個。X航帥哥怎麼這麼多?」
突然被這麼問道,宋梔不由得停下腳步,內心權衡了一下,只說:「是啊,怎麼了?」
「……」
除了盛峻以外,所有人手頭都有活兒,盛峻起身準備朝屋裡走,卻在這時與從屋裡出來的一人迎面對上。為此,盛峻硬生生地腳下一頓——他迎面對上的不是別人,正是宋梔。
「……」
那隻手上有個很小的圖騰樣式的刺青。盛峻的目光不自覺地就停在了那兒,他記性很好,自然還沒忘掉自己之前在哪兒看過同樣的刺青。
這回盛峻倒是放慢了腳步,一邊掛斷電話,一邊悄然走進花園。
她回答的有板有眼,若不是她把手悄然藏到身後,盛峻差點都要被她矇混過關了。
盛峻點點頭,也就沒再做聲,他今天確實該見見宋梔——有樣東西要給她。
「……」
「餐廳碰見的?哪呢哪呢?」
果然一個好老師能挽救一切,等他示範過後,宋梔再上機操作,選擇黑天暴雨模式,無盲降和任何燈光的情況下,安全接地后延遲終於為0。宋梔摘了麥,開心得幾乎要跳起來。
等全場都安靜下來,盛峻才開口:「我選真心話。為什麼想要做飛機師?」
她的魂確實已經不在這兒了——自從某人面無表情地進了屋、再也沒出來之後。
他確實是X航史上最早累積到5000飛行小時的機長,可他也是唯一一個至今還單身的機長,真是可悲可泣。
「家裡有點事,來晚了。」宋梔邊說邊一路小跑而來,可是偌大的西餐桌邊早已坐滿了人,宋梔無奈一攤手,「都沒位置了,我坐哪兒?」
也虧了盛峻眼疾手快,瞬間把剎車踩死,才終於在最後關頭把車停了下來,沒真的撞上去。開慣了飛機,開車自然是小菜一碟,但如此緊急的一記剎車,還是令盛峻猛地一陣心顫。
「況且,你作為咱們這兒史上最早累積到5000飛行小時的機長,怎麼著也得給新學員們上幾堂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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