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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葉思遠第一次和我說起這些事，本來我以為自己已經很了解他了，這時候我才知道，我對他還是知之甚少。

然後，我就看到他用腳趾牢牢地夾住了蘋果頂部凹陷的蒂頭位置，接著穩穩地伸到嘴邊，「咔嚓」咬了一口。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我們終於離山頂不遠了。我走得出了一身汗，已經將運動外套脫了來系在了腰間，露出穿在裏面的粉紅色短袖T恤。

他笑笑，說：「當然有春遊秋遊，不過我都沒參加。念初一的時候年紀還小，班主任勸我去參加秋遊，我拗不過就去了。不過真出去了，才發現不方便，那時候我很多事還不會自己做，連上廁所都要老師幫忙，但是畢竟也是個十四歲的大孩子了，懂得要面子，後來就不參加了。」

這次鈴鐺山的旅行真是太值了，不僅能和葉思遠一起出來玩，還能聽到那麼溫暾的葉思遠對我說出如此直白的心裡話，我的人生，還有什麼遺憾？

我向著葉思遠坐過去一點兒，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腦袋擱到了他的肩膀上，說：「以後還會多一個我，你為了我，也得好好活下去。」

看著葉思遠那雙深情款款的眼睛，聽著葉思遠的真情告白，我是不是應該掉幾顆眼淚，表示下自己激動澎湃的心情？可是，我真是哭不出來，因為我實在是太高興太開心了，開心得我都想立刻跳起來，唱支歌，跳支舞，對全世界說我愛你們！

我一邊咬著三明治，一邊說：「好久沒在和-圖-書外面野餐了，上一次還是去年暑假時，我帶著我弟弟去玩瀑布，在公園草地上吃的麵包和火腿腸。」

他垂下眼眸：「那天晚上，我整宿沒睡，我想了很多很多，我知道，只要我拒絕了你，我和你將來就不會再有任何聯繫了。哪怕我們走在學校里迎面遇見，我也不會再有資格和你說話。可是，如果要我答應你，我真是下不了決心。」

「後來第二天你又給我發簡訊，我給你打電話，問你，你真的確定嗎？你很堅定地對我說，你確定。直到這時候，我才敢直視自己的內心，我突然就明白，我應該賭一場。因為，我清楚明了地知道——我喜歡你。

他一口氣喝光了酸奶，正放下瓶子，聽到我的話后眨著眼睛說：「我只是不想麻煩你。」

我拿著蘋果看著他，說：「葉思遠，你真了不起，你是我認識的人裏面，最了不起的一個。」

我看了下手機，真的一點了，立刻收拾了背包，用濕巾紙幫葉思遠擦乾淨右腳，把背包背到他身上，說：「長官！向著峰頂出發吧！Let's go！」

葉思遠想了想，說：「那我更久了，上一次應該是……嗯，初一時的秋遊吧。」

我應著他，知道在這方面，葉思遠一直有些介意，他不能陪我做很多事，所以只要是他能做到的，他一定會盡量滿足我。

我們偶爾能碰到返程的同學，他們走得快，已經在山頂玩了一圈，開始往下走了。我和葉思遠m.hetubook.com.com繼續努力，終於看到了一個指示牌，寫著：

「也許是從我們第二次見面，你摟著我的腰，說『這是我男朋友』開始，也許是從我們第三次見面，你在我面前哭開始，甚至也許是從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向我鞠躬道歉開始，我就已經喜歡你了。所以，我現在覺得很慶幸，我沒有在當時拒絕你，因為，小桔，你是那麼好。」

我這才意識到，一整個早上，他都沒有喝過水，我在大巴上喝水時，他只是看了看瓶子。

其實我們都知道，他也瞞不了多久了，到了夏天，難道他還能穿長袖嗎？

葉思遠搖頭，說：「不用，我拿得住。」

我看著葉思遠，笑嘻嘻地對他說：「有一件事你說錯了，哪怕你那天拒絕了我，我也不會那麼輕易放過你的。我們走在學校里迎頭遇見，如果你不和我說話，我就主動和你說話。也就是說，咱倆最後怎麼都會在一起，無非就是時間早晚的關係。而且，要不是因為你鬧彆扭，我們去年12月就該在一起了！」

葉思遠被我理直氣壯的一番話說得沒了想法，搖搖頭，笑著說：「小桔，我真服了你了，這些歪理，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出來的。對了，午餐也吃完了，咱們該上路了吧，都快要一點了。」

葉思遠邊咬蘋果，邊說：「小桔，你要知道，這對我來說，不是一項本領，而是我活下去必須學會的基本生活技能。我要學會自己穿衣服、脫衣服，自己刷和圖書牙、洗臉、洗澡、洗頭，自己吃飯、上廁所、學習、寫字、畫畫、用電腦，還有很多很多事。我沒有手，必須學會用腳去做，第一次不成功，就做第二次，第二次不成功，就做第三次，總之就要做到成功為止。拿個蘋果是很簡單的事，我的腳趾要比你們有力得多，我可以很好地控制它們，如果讓你不能用手，只用腳做事十年，你也可以做到的。」

我說：「需不需要我對半兒切開，你好拿一點？」平時在他的寢室吃水果，我都是把水果切成小塊，讓他用叉子叉來吃的。

我聽了有點難受，說：「葉思遠，咱們以後常出來走走，好不好？」

只是，當我問葉思遠要不要幫他脫了長袖的衝鋒衣時，他說不用。我知道他裏面穿著白色的短袖T恤，從袖筒處容易看到他的殘肢，他還是介意。

我說：「你居然和我說這種話！你都背那麼重一個包呢，這不是我也麻煩你了嗎！你這個人真逗，爬山會出汗的，當然要多喝水，我可不想你爬到山頂后渴得虛脫了。」

葉思遠的額頭也冒了汗，我們喝完了背包里的兩瓶水，葉思遠乖乖地讓我喂他喝，我知道，他又熱又渴。

這時，葉思遠吃完了三明治，用右腳夾起酸奶瓶子，用牙咬著旋開了瓶蓋，仰著頭就喝起來。

他說：「好，給我一個。」

我感覺他扭過頭來，親吻了我頭頂的發。

「小桔，你知道嗎，我從沒想過我會這麼早談戀愛。」他的聲音淡淡的，我立刻抬和_圖_書頭看他。

葉思遠沖我笑笑，說：「放心，比蘋果更難拿的東西，我也拿得住。」

我覺得驚訝：「啊？那麼久啊，那得多少年啦，你初二、初三、高中里沒組織春遊秋遊嗎？」

好在我們兩人體力都不錯，也許是因為，他一直在晨跑，我一直在跳舞。

我們倆很興奮，正準備衝刺，就碰到了返程的唐銳。唐銳看到我和葉思遠滿頭大汗的樣子，笑著說：「你們是沒上去還是剛下來啊？」

「嗯！」

我們坐的地方偏離了登山的主幹道，是一個小小的隱蔽的觀景平台。石凳的一邊是陡峭的山體，另一邊是蒼翠欲滴的植物，我們能看見藍天白雲下，遠處另幾座山峰的瑰麗景色。微風一陣一陣地吹過，我的心情也越來越好。

他眼神平靜地看著我，說：「真的，一直到收到你發的簡訊，說你確定的時候，我也沒有下定決心。」

我不是很信，猶豫著把蘋果遞到他的右腳上，說：「小心點啊，掉了就沒得吃啦。」

他頓了一下，又說了下去：「我現在還只是一個學生，做什麼都要靠家裡，而你，甚至只有十八歲，還長得這麼漂亮，最開始，我覺得，我們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的。一直到你發那條簡訊給我，你說，你確定。」

他說：「只要你喜歡，我一定陪你出來。」

我說：「葉思遠，等下下午爬山，我喂你喝水，你不許不答應。」

我看著他，他繼續述說：「以前，我一直覺得，我起碼得等事業有小成了，才會找女朋友和圖書。畢竟我是個沒有雙臂的殘疾人，哪怕樣子長得好，家裡條件優越，也不能否認我本身的身體條件其實非常非常糟糕。我不信哪個女孩會願意和一事無成的我在一起，所以，我一直想要變強大，最起碼要有一番自己的事業，這樣子，我才有資格去尋找我的幸福。可是，我遇見了你。」

我看著他的樣子，忍不住也笑起來，我湊過去用舌舔掉了他嘴唇周圍的一圈奶漬，說：「葉思遠，你的嘴怎麼這麼甜啊？」

他露齒而笑，邁動長腿，就和我一起走到了登山的主幹道上，繼續向著山頂出發。

他被我一本正經的話逗笑了，搖著頭說：「我並沒有多了不起，很多時候，我也想過放棄。以前，我也自暴自棄過，多虧了我媽媽和我表哥，我才能重新站起來。」

距鈴鐺山峰頂——鈴鐺峰，59米。

「好吧。」他笑了。

他微笑起來，說：「彼此彼此。」

我一直在傾聽，他抬頭看我：「小桔，你知道嗎？我和你們不一樣的，我沒有精力去談那種速食戀愛，如果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會想到很多事情，想到很久以後，想到我們最終的結果。我對自己不確定，我也對你不確定。我知道你喜歡我，可是我不知道這份喜歡，是出於你的一時好奇，還是同情，或者是其他，總之，我不確定。

我張大嘴，驚訝地說：「你怎麼拿住的啊！這蘋果這麼大個兒！」

解決了主食以後，我拿起兩個大蘋果，對葉思遠說：「吃了它們吧，背著怪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