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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第一次坐飛機，對換登機牌、過安檢、登機等事項完全不懂，都是在葉思遠的指導下完成。經歷了一遍登機流程，我才明白他一個人來P市需要經過多少難關。

我說：「思遠，你是最棒的。」

葉思遠皺著眉頭看我，我對他微笑，我的手撫上他的身體，手指在他胸前的敏感點畫著圈圈，撩撥著他的情緒，使盡渾身解數，只求能令他重新振作起來。

葉思遠一直沉默地看著墓碑，很久以後，我聽到他說：「阿姨，我會好好照顧小桔的，您放心。」

坐在飛機上，那麼狹窄的座位，誰幫他系的安全帶？誰幫他放行李？他能自己吃東西、喝水嗎？要上洗手間怎麼辦？他一定是憋著的。

漆黑的房間里只有中央空調出風口「嗡嗡嗡」的出風聲，我的心臟跳得劇烈，手慢慢摸索過去，碰到了他的腰身，他一身的汗，皮膚很熱，身體在我的掌下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這個8月好熱，颱風遲遲不來，每天都是燥悶難耐，我和他窩在家裡，除了買菜、散步、逛超市，幾乎不出門。

坐擺渡車時，他有座位嗎？他沒有辦法扶住扶手，如何在晃動的車廂里站穩？

葉思遠的激|情終於被我點燃，他向著ｈｅtubｏｏｋ.ｃｏm•ｃｏｍ我抬起殘留不多的手臂，短小的殘肢輕微地晃動著，他叫著我的名字：「小桔……小桔！抱我！」

我更緊地擁了擁葉思遠的腰，把腦袋靠在了他身上。盛夏時節，陵園裡幾乎沒什麼人，我們站了一會兒，我對葉思遠說：「思遠，咱們出發吧。」

我強忍著眼淚，任由葉思遠在我身上扭動磨蹭，換著各種姿勢嘗試。很久以後，他漸漸停下動作，從我身上翻了下來，仰面躺在我身邊。

一直到下午三點，我們才到達機場。

一路上，有沒有人在背後對他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我疑惑地看著他，發現他比幾個月前更顯頹廢，人也瘦了一大圈。他還是纏著我，求我幫忙，讓他恢復學籍。

他是怎麼換的登機牌？是曹叔叔幫忙的吧。

邁入9月，我知道，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進入了倒計時。即使我不睡覺不上課，二十四小時地和他黏在一起，分別的那一天，還是在悄悄地逼近。

我以為是因為他即將出發，心情煩躁，卻不知道是因為另一件事。

而昨天，在我面前，只是他偶爾的情緒宣洩，只是一次小小的放縱，我能理解。將來的將來，他一個人在遙遠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義大利，要獨自面對的事還有許多許多，我不能為了這些事替他擔心，他不需要我的擔心，他需要的，只是我的信任。

我煩不勝煩，告訴他我能做的已經做盡了，能幫忙的人我也為他找到了，至於葉思禾有沒有聯繫他，這關我什麼事？

9月上旬的一天，唐銳又出現在我面前。

過安檢時，他是怎麼做的呢？放下包、背上包，有人幫他嗎？遞還身份證和登機牌，他是用嘴咬？還是用腳拿？

那一刻，我淚流滿面，一個人躲在洗手間里哭了很久。

我俯下身去，緊緊地擁住他翻了個身，讓他又一次伏在了我身上。

如果當時我能知道，結局會不會變得不同？

回到家后的第二天，曹叔叔開車來接葉思遠回家，兩天後，他就帶著行李回到了我身邊。

站在媽媽的墓碑前，我放下了鮮花，摟著葉思遠的腰，對著媽媽的照片說：「媽，這是葉思遠，他是我男朋友，他來看你了。」

回到H市，葉思遠看起來坦然從容了許多，情緒已經和平時一樣了，我鬆了口氣，覺得自己小看了葉思遠的自我調節能力。他經歷了那麼多的事，絕對比我想象的更堅強。

一陣風和圖書吹過，我抬起頭看遠方，彷彿聽見了媽媽的回答。

我不能想，一點也不能想。

他吼了一聲，身體開始劇烈地動起來，我的眼淚再也止不住滑落，我閉上眼，手指狠狠地抓撓著他背上的皮膚。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葉思遠變得有些古怪。

我真希望這個夏天永遠不要結束，每當日曆翻過一天，我的心就往下沉一點。我會躲著他偷偷地哭，或者看著他的背影發獃，我會在晚上睡覺時，在夜色中悄悄看他沉靜的睡臉。

「嗯。」他輕輕點頭。

他是怎麼在這些目光中，一個人，背著包，穿越半個中國，來到我身邊的？

他總是安靜地低著頭看我做事，只是去公共洗手間上廁所，他還是堅持自己來，雖然時間會比較久，可我知道，這一趟出行他已經受了足夠多的挫折，能自己完成的事，他一定想自己做。

我的堅持、我的勇氣、我的倔犟、我不服輸的性子，似乎就是來源於她。

我想把他的臉刻進腦子裡，連同他的聲音、他的體溫、他的吻，他一切的一切……我沒有機器貓，不能讓時間靜止，在不知不覺中，暑假就結束了。

我們沒有打計程車去省會機場，而是坐了大巴，到了那邊再打車去轉機場和-圖-書大巴，其間要經曆數次買票、上車、下車、付錢。可想而知，對葉思遠來說，這些都是很難獨自完成的。只是有我在他身邊，他顯得安心了許多，一路上喝水、檢票、系安全帶、脫卸背包都由我來幫他完成。

可是不管他如何努力，結果都不盡如人意。

我死而無憾。

葉思遠身子一滯，他的腦袋埋在我的肩窩裡，我們都看不見彼此，我號啕大哭，發泄著一天來所有的心酸和委屈，為自己，更是為他。

有一天，我回家看到他，他的臉色很差很差，明顯心情不好，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說。

我和葉思遠一起搭航班回H市，我們商量后決定，我先回家，他再回D市收拾些行李回來陪我。

我將它們牢牢地握在手裡，手指摩挲著它們的末端，體會著那薄薄的皮肉里包裹著的短小骨頭，我突然大聲地哭了起來。

在我悲慟的哭喊聲中，葉思遠到達了雲端，但我們一直沒有分開彼此的身體，我真想就這樣和他一直緊密相連，用人類最原始的本能，永遠永遠地連在一起。

是的，我不敢去D市，因為那些照片的事，我不敢和他的父母見面。

交學費的前一天，我收到了爸爸的簡訊：學費和生活費已打到你卡里。

我們在這間和_圖_書大房子里共度最後的時光，用我們炙熱的情緒、年輕的身體，分享著每分每秒的幸福與甜蜜。

媽媽在照片上微微地笑著，其實，我對她的記憶已經很模糊很模糊，可是這一刻，有葉思遠在身邊，我卻覺得媽媽似乎一直在。

但是我們必須在一起，最後的一個月，我們必須在一起！

撫著葉思遠汗津津的身體，我腦袋裡起了一個荒唐的念頭。

我輕輕地坐起身，跨坐到他身上……

順著他的背漸漸往上，掠過他清晰的肩胛骨，我撫到他的肩膀，又順著肩膀，摸到了他的雙臂殘肢。

登機時，他是不是要用嘴咬著登機牌上機？

第二天早上，我帶著葉思遠去了陵園。

沒想到的是，唐銳在我面前跪下了。

讓我們，就這樣入土吧！

我開了床頭燈，扭頭看他。燈光亮起后，他迅速地偏過頭去，我只能看見他小半個側臉，可是我還是看見了他泛紅的眼眶。他的胸部急促地起伏著，嘴裏卻壓抑著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天花板。我看著他的側臉，他的唇抿得很緊，纖長的睫毛微微抖動著，眼睛里有東西在閃爍。

飛機著陸后，誰幫他拿行李、背包？走出機場，他打計程車會不會不方便？有沒有計程車司機看到他的身體后，拒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