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許是陸亦航提前知會過，對方只粗略掃了一眼合同的終版，便大方地簽字蓋章。Cindy原本準備的場面話全沒用上，一時目瞪口呆，半晌，才轉身吩咐陸路：「晚上在明華定個VIP包，好好謝謝顧經理。」

陸路一怔，連忙表示自己做不了主，答應替她請示Cindy。沒想到Cindy非但爽快地答應，還囑咐陸路帶上清珂。

陸路按Cindy的指示去走廊打電話，沒想到撞見美玲，美玲一聽晚上公司有活動，立即興奮地湊過來：「Lulu姐你最好了，可不可以帶上我？」

她雙腳一滯，險些摔倒，還好一旁的清珂眼疾手快，扶住她：「Lulu姐，你還好嗎？」

「沒有。」

「不是，就是忘了包房號……」話一出口，陸路只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上涌，下一刻，凝結成玄冰。

「是，我都清楚，所以六年了，我連一次都不敢去找你。唯一一年聖誕節，我喝醉了，鼓起勇氣開車過去，他們卻告訴我，你退學了，不知道去了哪裡。那之後每年聖誕節，我都不敢再喝醉了。」

「……怎麼這麼問？」

「陸小姐這是迷路了？」一個低沉的男聲在耳後乍起。

而剛才他湊近她的時候，她看見了，那枚銅錢大小的疤，居然還在。

然而話雖這樣說，擺在眼前的利益卻沒有不要的道理和*圖*書，見合同初稿沒什麼問題，Cindy笑眯眯地吩咐手下在海逸定好包間，晚些讓陸路帶清珂過去談簽約的具體事宜。

「Lulu姐，我沒想到，遠航的執行總裁會親自過來，而且人還這麼年輕，對我們又周到，一點架子也沒有……」回去的計程車上，清珂似乎仍在回味剛才陸亦航為自己斟果汁的畫面，好感溢於言表。

「你說錯了，我從不期待遠航垮掉，那畢竟是我爸爸一輩子的心血。我只是希望，你和宋清遠都不得好死！」陸路昂起頭，挑釁般地對上他的眼睛。

「你說。」

陸路話音剛落，清珂也跟著舉杯，場面話還沒來得及說，陸亦航卻已不緊不慢地打斷她：「別喝酒了，換果汁吧，女孩子少喝酒的好。」

「808，清珂小姐見你許久沒回來，說要來找你，我剛好要出來，就代勞了。不過都這麼久了，你路痴的毛病居然一點兒沒變。」

晚上接完清珂，陸路便直奔明華。作為城裡最好的一家會所，明華幾乎不接待生客，是Cindy人脈好，才能在裏面訂到包間。

陸亦航此時正坐在包房的角落聽幾個手下唱歌，手裡是喝了一半的伏特加。

只見陸路緩緩放下酒杯，表情十足謙恭：「那多謝陸總體諒了。」

「嗯，挺感人的，陸亦航，我終於知道從ｈtｔｐs://ｍ.hetｕｂｏｏｋ.ｃｏｍ.ｃｏm前我為什麼愛你了，因為再噁心的一件事，到你嘴裏，都會變得很甜蜜。可是怎麼辦，陸亦航，我已經不是十六七歲，你覺得我還會跟過去一樣被你幾句話唬得團團轉，什麼事都願意為你做嗎？」

「你不會，」陸亦航深吸了口氣，「所以，換我來為你做。」

原本以為陸亦航會因此動怒，但他竟只是微微俯身，湊她近些，笑道：「那不正是你所期待的嗎？」

「你稀罕不稀罕不重要，」陸亦航已換上鎮定自若的語氣，「重要的是，我現在是你的客戶，你不能拒絕我。」

見清珂眼中的溫柔如波光般慢慢散開，陸路輕咳一聲：「那後來呢？」

陸路本想告訴她陸亦航不過是臨時回國，執掌遠航生殺的仍會是宋清遠，但一想到這跟自己沒什麼關係，也就順著她的話頭說下去：「嗯，人是不錯。」

「原來你還記得我叫陸亦航，那麼陸小姐，除了姓陸，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嗎？」「我叫什麼都不關你的事，」陸路的眼中滿是防備，「你管好你自己就好。照你挑代言人的眼光，宋清遠拚死搶來的遠航遲早有天毀在你手上！」

「陸亦航！」

「我覺得陸總很像我出道之前暗戀的那個人，也不是特別像，就是鼻子眼睛……哎呀，我也說不上來。不過他們都m.hetubook.com.com特別體貼，我們還在一個班上的時候，他從不對女生大聲說話，也特別會照顧人。」

「你真的長大了。」陸亦航低頭審視著她怒視自己的臉，聲音里竟多出幾分溫柔與哀愁，「這些年我總是忍不住想，你性格這麼衝動，又倔，日子一定很辛苦……」

他還記得她喝酒會過敏，起一身紅疹的事？亦或只是場面話。

時光隔得太久，在她強迫自己將那一腔愛置換成恨之後，許多事她便選擇忘記了。比如說，她忘了陸亦航是疤痕體質，剛上高一那年，她越發討厭他分走爸爸的關心與注意，生起氣來不管不顧地用硯台砸他，他額頭上後來一直留著塊銅錢大小的疤。

陸路瞥一眼陸亦航，見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不禁冷笑，站起來沖顧經理點頭：「我想點首歌。」說罷已不動聲色地挪到陸亦航左邊。

和遠航正式簽合同那天，陸亦航沒來，派來的是企劃部的經理，似乎姓顧。

剛出道被Melissa帶去陪桌時不是沒遇過難纏的人，無不是逼著她喝，就算她剛吐完，對方也不會心軟。第一次遇見勸自己別喝的，清珂心裏一熱，看著眼眶都快紅了，多虧陸路開口打斷她，她才沒有失態。

何止周到，簡直諂媚。整整一晚上，陸亦航都在殷勤地替清珂布菜斟飲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遠航巴巴地要m.hetubook.com.com拿恆一的合同。只是，不得不承認，在他擋下清珂那杯酒，說換成果汁的時候，陸路的心還是輕輕顫了一下。只一下。

陸路深吸一口氣，換上最無懈可擊的笑容，領著清珂坐定。

「沒事，就是踩空了。」她笑得勉強。

「哪有什麼後來，」清珂訕笑，「還沒來得及告白，就跟公司簽約了，後來他看我的眼神就變了，雖然還是彬彬有禮的樣子，但就是有說不上來的距離感……所以我最後什麼都沒說。後來有次在街上看到他，身邊已經有了個女孩子，還挺漂亮的……對了，那Lulu姐呢，有沒有喜歡過什麼人？」

「陸亦航！」

直到走進包房，看見窗邊翻著菜單的人的一剎，陸路才恍然明白過來，為什麼陸亦航那天那麼容易便放自己離開，不是因為太痛了無心顧及，而是因為知道還會再見。

明明是恆一做東的飯局，陸亦航卻到得更早，儘管陸路沒有遲到，但于情于理仍說不過去，所以菜剛上齊，陸路便端起酒杯，要敬陸亦航：「陸總不好意思，路上堵車耽擱了時間，我先敬您一杯，希望您別計較，以後清珂還請您多多照顧了！」

「好歹遠航現在是清珂的東家，大家多熟悉一下也沒什麼不好。」Cindy一笑，狡猾得像只狐狸。

「嗯，這聲聽上去比剛才好聽。不過還是先回去吧，讓清珂等久了也和*圖*書不妥當，你說是嗎？陸小姐。」

死在她最美好也最絕望的回憶里。

「哎，那我告訴你個秘密，你不要告訴別人……」

「當然有……」陸路嫣然一笑，轉頭望向車窗外，「只不過，他已經死了。」

陸路這才留意到他的左手還纏著紗布，看來自己那一口咬得的確夠狠。心中似微微一動，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哦？比如把遠航的地產代言送給恆一？您真有心，可我不稀罕。」

「別假惺惺，就算我真的辛苦，陸亦航，這一切也都拜你所賜，你比誰都清楚。」

「總覺得你在想心事。」清珂抿唇低笑。

「三位來得真快，這邊請坐。」顧經理殷勤地給三人布座，最後把陸亦航右邊的座位安排給了清珂。

「4樓303，三位麻煩這邊請。」服務生周到地替陸路一行人引路。陸路本還不解Cindy的安排，甫一推開包房門，一切答案立刻浮於水面。

飯吃到一半，陸路起身去洗手間。海逸也不是沒來過，但今天卻顯得格外的大，有如迷宮。從洗手間出來，連轉了兩圈，陸路都沒找到來時的包房。

要逃嗎？她問自己，雙腳不自覺地後退，卻在對上清珂關切的大眼睛時陡然清醒過來：她手裡正捏著一個無辜的人的機遇，她憑什麼逃走？

陸路不自覺輕嘆了口氣，這畫面被清珂捕捉到，清珂搖搖她的手臂：「Lulu姐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