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地盡頭
第六節
「我在Author的公寓啊，」丁辰終於直起腰，掃視一眼攤了一地的過去八年來的日記與情書，「……來毀屍滅跡。」
但也就是這刻，那些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憤怒再度被點燃，陸路突然想到，發生這樣的事，丁辰一定第一時間聯繫過自己，而她呢，她卻被沈世堯丟了手機，對一切一無所知！
意識到這點，那些積蓄起來的理智便一寸寸被瓦解，直到她下意識地抓起藏起來的藥瓶，往嘴裏送那些鎮定性的藥片。
因為這場夢還沒有醒，她不要醒。
丁辰似乎在忙碌著什麼，聽見她的聲音，略一頓：「你回來了？怎麼沒去度蜜月？這號碼怎麼是沈世堯的？」
一疊人民幣突然遞入手中，陸路詫異：「怎麼？」
陸亦航凝視著她的眼睛，似乎極力在壓抑著某些情緒：「是的，我們一起住吧。」
身後是播音小姐機械而甜美的信息播報聲，她愣了愣，不得不離開。
「你不是有事和*圖*書要走？」沈世堯將行李箱拿過來，表情已恢復如常，「你走吧。記得處理完事早些回去就好。」
原來Author在昨天已搬出這套公寓，而丁辰得到消息后，打著看房的名義，讓秘書拿到了這裏的鑰匙。
四周靜得可怕，她忽然滋生出許多奇怪的想法，比如沈世堯會不會在回來的路上出了車禍？或是被搶劫？又或是陸亦航再次找到他……
記憶如風，助歲月燃盡，是誰都無可奈何的事。
讓陸路十分震驚的是，剛下飛機，她便看到了Author新戀情正式公開的消息。
陸路只覺得如鯁在喉，奔過去抱住她：「都還會有的。」
陸路有些困惑，掙扎了片刻，還是決定給沈世堯打個電話說自己回來了。然而拿出手機，才想起沈世堯把手機借給了自己，哪裡還可能接到自己的電話。
是的，還會有的，新衣，新字，新人。卻再沒有第二個她與他。
陸路hetubook.com.com的心不由猛地一沉，想向沈世堯藉手機給丁辰打電話，卻遲遲開不了口，因為自那天起，他們已一路冷戰到如今。
你看，他甚至懶得瞞騙她。
這是他們三天以來說的第一句話，卻是她向自己告別。沈世堯怒極反笑：「你要去哪裡？」
當然，偶爾也會有夢被打碎的時候。
還記得陸亦航把鑰匙遞給她的時候她非常愕然，那時候她還在醫院的床上，剛剛洗胃結束，她虛弱得整張臉都是慘白的。遲疑了很久，才問他：「你……真是這麼想的？」
「好。」沈世堯爽快地將手機遞給她。
機場的電子屏幕里全是滾動播出的新聞剪輯，配上公司正式的新聞稿，簡直言之鑿鑿。陸路有些暈眩，將畫面凝視許久，這才確信，她不是在做夢。
她問題太多，陸路無心解釋，只著急問她：「你……還好嗎？」
陸路無奈地笑笑，也懶得開燈，徑自坐在沙發上。
丁辰抬ｈｔｔｐs://ｗｗw.ｈｅｔｕbｏｏｋ.ｃｏｍ.ｃom起頭看她，笑中帶淚：「都沒了。」
一片不夠就兩片，兩片不夠就三片，許多許多片不夠……不，不會不夠，就好像那些被蒸發在風中的眼淚一樣，她心中的那些痛楚也逐漸會被麻痹，掩蓋。
坐在返回市區的計程車上，陸路開始用沈世堯的手機打丁辰的電話。
陸路進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樣的場面。寫滿字的紙在金屬筒里被點燃，整個房間里煙霧繚繞。
他態度轉換得如此快，陸路多少有些不自在，但又實在擔心丁辰，只好咬牙道：「那你把手機也借給我吧……我有急用。」
不論是蜜月，還是約見George夫婦，她都以沉默表示抗拒。沈世堯也沒有逼她，兩個人沉默到第三天，沈世堯終於訂了機票回國。
陸路本以為沈世堯已經到家，或許還在客廳候著，等著對她一通冷嘲熱諷，然而當她推開門，面對卻是一室黑暗和冷清。
但這好像並不完全歸功於
hetubook.com.com她的忙碌，而是因為她終於搬進了陸亦航新買的公寓。
陸路也就鬆了口氣，心中的憤怒總算平復了幾分。
思及此，陸路憤慨地將行李一放：「我還有事，先走了。」
沈世堯拱手示意她走，她又回頭看一眼電子屏上Author的臉，終究扭頭。
「丁丁……」她欲言又止。
比如看見陸亦航手機里那個已撥卻未接通的號碼，又或者在他電腦的瀏覽器里，看見他殘留著的搜索痕迹——「戛納」兩次格外刺眼。
就像睜開眼睛去做一場夢，你清醒地知道你想夢見什麼，你就夢見什麼。
她也不知道想來這裏幹嗎，或許就是想來看看，那些一起相攜度過的痕迹。
她幾乎可以想象她在那邊哭得泣不成聲的模樣，一想到這裏，她便覺得揪心，然而丁辰接起電話的聲音，卻比她料想的冷靜太多。
人潮洶湧中，她忽然有一瞬怔然，心軟得一塌糊塗，她多想回頭去找到沈世堯，跟他說一句什麼，哪怕一句「謝hetubook.com.com謝」都好，但待她再轉身，沈世堯卻已不見了。
自從陸路辭職后，她便暫時轉到美玲手中。新專輯五月一日上市，宣傳活動一波接一波。而在這轟炸式的活動中，她這段時間養成的藥物依賴多少有所緩解。
陸路陪丁辰整理完現場回去，已是入夜。
浴室里放牙刷的玻璃杯是她買的，他沒帶走；還有抽屜里的半包煙，也擱在那裡；衣櫃里她給他買的外套還沒有拆掉吊牌，也被遺棄了……她通通看了一遍，最後是折回車上，將保存了八年的情書與日記帶上樓，付之一炬。
「我好著呢，」丁辰笑起來，「倒是你，手機一直打不通。」
「好。」
「你……」陸路徹底傻住了。
「不關你的事。」陸路已經開始低頭翻錢包，記得出國時都換成了歐元，也不知道人家收不收。
她明明讀懂他眼中的痛苦掙扎和愧疚，卻寧願裝作不知。
「我手機掉海里壞掉了……你現在在哪裡？」
求仁得仁，愛一個人從來就是這樣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