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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邑潯沒有給自己安排採訪，她特地請了假，驅車趕往蔣易森的家。敲門的時候，她緊張得心臟狂跳，彷彿回到當年初生牛犢的時期，依舊是魯莽又笨拙的。

瞬間，他就被雨水澆濕，頭髮全部黏在了額頭上，雨滴順著髮絲落進了眼睛里。他伸手搭在眉毛的地方，勉強睜著雙眼，江邑潯從窗口探出身子，把傘遞向他：「那你怎麼辦？你這樣會感冒的！」

然而，即便是這麼一點點的溫柔，都可以把她溺斃其中。

她的眼底潮水般涌動著什麼情緒，帶著天灰的窒息和絕望，蔣易森從未見過這樣的她。她可以是自信猖狂的，可以是嫵媚動人的，甚至是與他作對錙銖必較的，但絕不會是此時此刻m.hｅｔｕbook•com•ｃｏm，這般脆弱無力的。他一時分不清，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江邑潯，或許每個人都有兩副面孔，他又何嘗不是。

只有裴安琪，她默默地走出來，經過她的時候深深地看了一眼。江邑潯抿著嘴唇，望著她，兩人四目相對，卻都沒有開口。因為，她們各自為對方保守著一個秘密，她們默認達成了契約。

「剛剛到陽台才發現下雨，幸好你還沒走，」他走到她身邊，撐起傘，然後低頭看向她，「你車停在哪裡？」

她看著後視鏡里他消失的方向，喃喃地逸出一聲：「老大……」

出了電梯走到樓道外，傾盆大雨不知什麼時候瓢潑而來，她沒有帶傘，車子hｔｔps://ｗww.ｈｅｔubｏoｋ•cｏｍ•com停在了小區外，走出去還有很遠一截，她被困住，只得在原地等候。就在她等得沒了耐心，準備衝進雨里，身後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她回過頭，蔣易森握著一把傘走到她面前。

他把她送到了車裡，囑咐了幾句開車小心，便退後等在一旁。江邑潯發動了車子，他又突然上前，收起傘，把傘從窗口塞進去：「傘留給你吧，這個時候台里車位肯定滿了，你未必能找到離門口近的位置。」

她迅速低下頭，生怕自己的情緒異常被他發現。兩人並肩走入雨中，他的氣息被鋪天蓋來的雨水澆散，她深呼吸，這才感覺自己回復了平靜。

「我來找蔣總監，我、我是來道歉的…和*圖*書…」

「不用了。」蔣易森的身影出現在門裡，他穿著鉛灰色的居家服，和鍾嶺看起來竟彷彿夫妻無異。江邑潯也覺得腳步重了起來，她立在門口，垂下頭：「蔣總，都是我連累了你，如果不是我的堅持，你也不會受到這樣的懲罰，只不過，」她抬起頭來，眼睛里竟微微有了濕意，「蔣總，我並不知道自己被黎家利用，我不知道會有那麼多隱情，你一定要相信我。」

第二天，蔣易森沒有來，電梯口外貼著一張告示，台里沒有批准他的辭職，而是停職停薪三個月。

江邑潯抬起頭看著他的側臉，下巴上乾乾淨淨，一點胡茬都沒有。嘴唇還是薄薄的，常常抿著，不愛說話。鼻子很挺拔，曾經最纏綿的https://m.hetubook.com.com時刻，她大著膽子咬過。眼睛，眼睛是海一樣的深遠，可以卷著颶風，也可以溫柔地包容萬千。

江邑潯的眼淚瞬間滑下臉頰，她震驚地看向他，眼神里有一絲溫情稍縱即逝。她想哭，又有些想笑，低頭迅速把眼淚擦掉，忙不迭地說：「那我不打擾你們了。」說完，她急忙跑回電梯處，幸而電梯就等在這一層，她直接鑽進去，靠到鏡面就捂住了嘴唇，哭著哭著卻笑出聲音來，鏡子里的自己好狼狽。

「別羅嗦了，快走吧。」他退回到路邊，轉身大步走進了雨中。

「是啊，要不是你，易森也不會被停職，算了算了，你走吧。」她說著就要關門，江邑潯急忙伸手擋住：「鍾主播，你就讓我見見蔣總吧，不當面和-圖-書向他道個歉，我過意不去……」

門鈴響了幾下，有腳步聲傳來，她強迫自己不許逃，要敢於面對。門打開，她震驚了，鍾嶺穿著睡衣立在門內，時光彷彿疏地回到從前，那一次，也是她來開的門。她吞了口口水，囁嚅地出聲：「鍾主播，你也在啊？」

同事們都圍成一團看著，紛紛表達著可惜，也有不滿，歐朝光抬了抬眼鏡，嘆了口氣，背著手走出了人群。沒有人知道真正的始作俑者是她，她的名字統統被抹去，她依舊是安分守己的新人記者。

老大，我真的，真的，很想你啊。

「我相信你。」他凝望住她，輕輕地開了口。

鍾嶺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你來做什麼？」

或許，這隻是他對一個同事的舉手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