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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珍珠不知道，蘇海星還記不記得那個明明比他大兩歲，卻總像個妹妹一樣被他擋在背後好好保護的女孩。

期間，許南望來醫院求婚，被林丹襲用拐杖趕了出去。一個月後，林丹襲架著拐杖出院，笑著說，其實現在比以前如走在針尖上的感覺要好多了。

其實，一天就可以了。

林丹襲伸出手，屏息看著趙珍珠。她不確信這個十二歲的女孩是否還相信爛漫的童話。

一個交警陪趙珍珠守在病房門外，手術室的燈一直亮著，年輕的小護士給她一些牛奶，她像小貓一樣舔了舔，吞下去的時候又全部嘔出來，她用力地揉眼睛，還是揉不去那些觸目驚心的畫面。

風微微地吹，蘇海星臉上的汗珠和淚珠都一起被風乾，他像向日葵一樣朝向窗外的陽光，覺得暖洋洋，又覺得冷冰冰，他覺得外面的波斯菊很美，但覺得很討厭。

但怎樣才能快速長大呢？吃多一點成長快樂、生命一號？

趙珍珠問他屁股痛不痛，他說打多了和_圖_書就不痛了，以前被打感覺屁股要裂開了，現在只感覺像蚊子叮一下。

駕駛座上的女人平靜得近乎獃滯，她坐在車裡，手從方向盤無力地滑下來，周圍的人敲她的窗，讓她下來看看傷者，她彷彿沒有聽見，沒有愛情的世界如斯寂靜。這麼多年，許南望依然沒忘記林丹襲。

冷不丁，趙珍珠「啾」他的臉頰了一下，蘇海星軟綿綿的，耳朵像被蚊子叮了一下，問她幹什麼。

她哭著睡著，夢中一直叫著媽媽，也一直叫著蘇海星。

那以後，一別至今。

趙珍珠說：「謝謝你，我親你一下。」然後趕緊縮進被窩裡，自己的臉也像被蚊子叮紅了。

交警看到蘇海星只是個小孩子，有些失望，但還是走過去，攔住悶悶不樂的蘇海星。

趙珍珠被推到地上，膝蓋磕破了皮，一片血糊糊，嚇得蘇海星不知所措。他很想快點長大，長大到足夠堅強，就能夠保護小鳥一樣的趙珍珠。

她們真是一對愛撒謊的母女hetubook.com.com。

護士說聯繫不上病患的丈夫。好心的交警便試著在林丹襲的手機上找到蘇姓的號碼，打通了說明情況，對方是房東太太，只是「哦」了一聲就掛斷。交警只能特地回了一趟彩虹巷，問玩耍的孩子知不知道有個叫蘇海星的，不知道他能不能幫上忙。

他著急地還沒想出一個辦法，趙珍珠就輕微地動了動，睜開了眼睛。

趙珍珠和蘇海星像兩座孤零零的小島，被一群壞小孩圍在中間，他們說：「趙珍珠，你媽媽不要臉，你也不要臉，你媽媽的舊情人也不要臉地來找你們了。」

2004年底，巷子口站了一個陌生的男人，眼睛里有燦若流星的光芒，他就是許南望。

交警趕過來，初步認定這是蓄意肇事。

現場是白色的轎車與犀利駭人的鮮血。

只不過，沒有人願意這樣慘烈地長大。

期間，趙天河用趙珍珠在許南望那裡拿到的錢買了彩虹巷的房子，蘇家的父母眼看蘇海星也到了和圖書重要的高中階段，把自家的房子租出去，也搬去了鄂綠城。

被問的小孩子抬頭往四周望一望，看到巷子口剛好有個背著書包放學的人影，就喊：「蘇海星，你還不快點回去，你媽又會揍你的，遲一分鐘打一下手心。」

過了一年多，蘇海星在小升初的考試里慘敗，他一向成績很好，蘇媽媽把所有的責任歸咎於趙珍珠，擔心他和趙珍珠一直玩下去會玩出火來，決定把他送到鄂綠城的舅舅家寄宿讀書，舅舅是一所不錯的中學的校長，他的成績一定能重新追上來。

他來到醫院，看見睡得不安穩的趙珍珠，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爬上她的床，把她緊緊抱著，聽見門口的醫生護士嘆口氣，說：「好慘啊，她的丈夫居然不聞不問。」

小女孩把手交到她手裡，深深地埋著頭，肩膀劇烈地抖動，或許是在哭，而後又堅強地抬起一張興奮的小臉，帶著哭腔的燦爛聲調：「真的嗎？媽媽是美人魚？所以外公外婆都在海里住著，難怪他們從https://m.hetubook.com.com來不來看珍珠。」

蘇海星聽著，突然淚水落下來，又不敢出聲怕吵醒趙珍珠，就把床單堵進自己的嘴裏，把難過都咽進嗓子里。他想，等珍珠醒來，他一定要笑，把她逗開心。他有什麼花招？扮很醜的鬼臉？講很冷的笑話？聊自己被狗追得跳進河裡的糗事？唱很不著調的歌？

趙珍珠在千鈞一髮的時刻被林丹襲推了出去，此刻她從人群中擠出來，拚命地踢著輪胎，撕心地喊：「你為什麼要撞我媽媽？」

年初，熱鬧的春節，林丹襲帶著趙珍珠出門，沿途經過串串香、鮮花店和關東煮，這些都是生活里誘人的味道，然後下一刻，喧鬧的人聲在沉重的碰撞聲中戛然而止。

是林丹襲太成功，還是她太失敗。

蘇海星經常和那些喜歡在書店裡偷書和筆的小孩子在外面打一架，然後不著痕迹地把東西放回去。除此之外，還陪著趙珍珠撿塑料瓶，賣給廢品回收站，他總習慣把自己的零花錢也偷偷塞到賣廢品的錢里，同時又找媽媽要和*圖*書更多的零花錢，挨更多的打。

「怎麼？想拐賣我啊？」蘇海星不耐煩地盯著眼前的陌生人。

那雙眼睛和加護室的林丹襲一樣，空無一物又滿載冰涼的悲傷。

林丹襲一直忍住劇痛的瘙癢和睡意，她在等待趙珍珠過來，她需要親口告訴她一件事，媽媽其實是美人魚，沒有得到王子的愛本該消失在海上，卻為了小公主，以雙腿和巫婆做了交易，才能繼續留下來。

「不是，你認識一個叫趙珍珠的小孩嗎？」

「那趕緊拐賣我！」蘇海星擦擦手，抓住交警的手，拖著他就跑。

他明明記得他在看童話故事的時候，趙珍珠搬著磚頭書坐到他身邊，癟癟嘴說這些東西她在七歲時看見聖誕老人是胖保安扮的時候就不信了，然後她打開她厚厚的書，她已經開始為《紅樓夢》著迷，背得出經典的一整段文字。

猶如災難的一天，可以讓人在瞬間痛到清醒透頂。

巷子里再也沒有人談起蘇海星。

車禍令貧窮的家庭捉襟見肘，她出院就重開書店，忙著賺一點微薄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