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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短短的一瞬，聰明的律師便嗅到了微妙的醋味。在公司，周青盟和趙珍珠表現得並不親密，就像普通的上司和員工，她犯錯，他照樣責罰。但是每個人都微妙地感受到兩人相互依賴的關係，那是一種精神上的親密，即便兩個人中間隔著一條寬闊的馬路，可是旁人仍能感覺出，她等待的就是他，他迎接的也就是她。因為，掃過眾人後，他們的眼神獨獨在望向對方時，燃燒一抹與眾不同的色彩。

「這家公司有兩個老闆，你比較喜歡哪一個？是鐵血的周青盟，還是和氣的李多樂？」

「天堂如何？」說出的這一刻，他彷彿丟掉了心上很重的一個包袱。

「我才結婚，我才不想死。」李多樂以為他在說玩笑話，可是瞥到他凝重的表情，李多樂突然明白過來他所謂的天堂的真正意義，是他們的公司！他們的心血！

一個公司若該有靈魂，應該是李多樂，而不是他。

趙珍珠還埋頭在整理員工的每日工作記錄，周青盟敲敲她的桌子，她太過入神，沒有聽到。於是，他俯下身，飛快地親了她一下。她的桌子上總是放著許多的文件夾，這裏又是角落，不會有人看見。

「是的，賭注就是我們的天堂。」他微笑著，戀戀不捨卻毅然決然和圖書。儘管無數個日夜，他不眠不休地寫遊戲程序；剛成立公司的時候，他半夜還在應酬客戶，在洗手間里嘔吐；名不經傳的時候，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投來不屑的眼光，這些，他都忍過來了。可是，天堂是他許給許願的一份禮物，最開始，他打算有自己的成功事業，然後不卑不亢地去見她的爸媽。到後來，她拋棄他后，天堂變成了報復的產物，他忘記了最初的快樂，只想著不斷地擴大，不斷地賺錢，他要讓她沒有自尊地跪在他的腳邊，然後後悔莫及。

他避而不談，站起來，恢復了精神，喊：「李多樂，再來打一場吧？」

可李多樂還是那個李多樂，常常與他爭執，並深受員工的愛戴。

不知為何，就是不想讓她再出現在這個男人的面前。

他似乎很喜歡趙珍珠，一見鍾情式，不停地和找話和她說，想獲得她一個微笑。對別人而言，趙珍珠有一點冷艷的感覺，不愛笑，也不愛說話，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時候，你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什麼都沒有，可她卻能看很久。比如天空，她會給每一朵奇形怪狀的雲彩賦予角色，看它們在頭頂上以她的劇本熱鬧地演戲。

他的理想變得通俗而市儈。他讓人加班做更多的wｗw•hｅｔuｂｏok.coｍ•ｃｏm東西，卻不願意付出加班費；他讓人多參考其它的成功遊戲，因為這樣不用創新的開發會完成得更快；他讓人招很多年輕的畢業新生，因為他們又熱情又廉價又好用。他已經成為冷冰冰的大老闆，只有利，沒有了最初的夢想，望著賬面上翻滾的數字，竟然沒有快樂。

他走到她身後，抱著她，在她耳邊輕聲細語：「我已經離開了公司，決定去美國念書。」

周青盟見她胡思亂想，彈了她的額頭一下，招回她的思緒，「不是你想的那樣。如果我在街頭遇見她，只會點頭致意，或許多說一句對不起，但再也不會有其它故事了。在她面前，我只會握緊你的手。」

「待會告訴你。」他越過李多樂，輕投三分球，然而球只是碰到了籃框，然後就「骨碌」彈回來。

「他們都是我的老闆，我尊重他們兩個人。」

「我？」她很吃驚，沒想到自己也在他的未來里。

她會永遠記得，她深愛過一個男人兩次。這個男人也深愛過她兩次。

鐵塔頂一直是戀人們最愛來的地方。

這張有故事的沙發。

「光是打球多沒意思，我們來下個賭注吧。」周青盟拍著球，朗朗地笑著。

「因為你也要去美國。珍珠，你不想繼續www•hｅｔｕbooｋ•ｃoｍ.coｍ念書嗎？」

他看她不相信的樣子，含笑吻到她的唇，這次停留的時間略久，他還用舌頭輕輕描繪了她玲瓏的唇形。

「我今天早上約了律師來談，應該很快可以辦好轉讓股份的手續。」

她沒有在乎前半句，他想做什麼，她都會支持到底，只要他快樂。她只因為後半句，又嘗到了久違的失落，「為什麼是美國呢？因為姐姐嗎？」不過，她能夠堅強地送他再度淡出自己的世界。這一次重逢，是一段無與倫比的回憶。她留著親吻魚杯子、海灘的貝殼，和夏花的種子，這些足夠支撐她滿懷感激繼續度日。

他伸開雙臂，閉著眼睛，襯衫被風吹著，緊貼著清瘦的身體。他如同開在天邊的馬蹄蓮，潔白而驕傲。趙珍珠學著他的樣子，只覺得所有的煩惱都被風吹走，就像蒲公英一樣散落天涯。

和律師談完，周青盟破天荒提早下班。

趙珍珠矇著自己的臉，剛剛感覺到他布丁般的唇，可是又看他若無其事的樣子，幾乎懷疑那是個幻覺。

高達三百米，整個陸城盡在腳下，荒唐的風迎面而來，使人有一種世界之王的感覺。

「嘿嘿。不久以後，你必然要做出選擇的。」關乎職業道德，他就此打住話題，不可以再多透露半句，改問htｔps://m.hetubｏｏk•ｃｏm•cｏm，「今天下班后，能約你吃個飯嗎？」

流汗的感覺約等於青春的感覺。

李多樂揪著他的衣領，大聲喝問：「你瘋了嗎？」

早八點，趙珍珠提早來到公司開門，並在周青盟的辦公桌上放一份早餐。不出意外，他八點十五分會來到辦公室。在沒有其他事情的情況下，他一向堅持比每一個人都早到，比每一個人都晚走。

「走，跟我下班了。」他堂而皇之帶她翹班，去約會。

李多樂哽咽著在他胸口揍一拳，「混蛋。你故意輸給我！」

「你還打算輸我什麼？」李多樂深吸一口氣，說，「如果你還是輸了，你答應我，有一天，等你準備好重新出發，天堂隨時歡迎你。」

「那你接下來打算幹什麼？」

今天，他卻晚了。

「好啊。賭什麼？」李多樂聚精會神地盯著他手裡的球，嚴防死守。

這時候，周青盟來了。他不悅地看著律師極熱情地和趙珍珠攀談。他咳嗽一聲，提醒自己的存在，說：「我們進辦公室談吧。趙珍珠，不用端咖啡進來了。」

「沒有。你忘了，大學的時候，我們打籃球，我也常常輸。」他只是故意選了一定會輸的比賽。

這是個晴朗的早上。周青盟約李多樂很早就來到陸鳴大學打球，雖然離開學校已經大半年了，但https://www.hetubook.com.com還是有些師弟記得他們，把他們視作成功的榜樣，不斷示好，給他們跑腿買礦泉水和可樂，雙手捧著遞給他們，眼睛里有仰慕的光芒。

「要啊！」他抬手一指，指著柔軟而普通的三人座沙發，「我只要這張沙發。」

這是習慣孤獨的人一個人的狂歡。

就像現在這樣，十指交叉，嵌入生命。

律師暗嘆自己選錯了搭訕的對象，坐立難安地呆在周青盟的辦公室里。還好，一談到專業，他馬上就恢復了職業水準，「周先生，您是要無償放棄自己在天堂的股份嗎？恕我直說，剛剛有風投公司對貴公司進行估價，目前市值五千萬。你主動放棄巨大的收益，實在是不合算。您真的什麼都不要嗎？」

「看來你今天不行哦。」李多樂跳起來，在半空中截住球，大力地灌球上籃成功。

最後，周青盟輸了，他躺在籃球場的地板上，胸口劇烈起伏，卻感覺到內心無比平靜。李多樂精疲力竭地躺在身邊，嬉皮笑臉地攤開手，問他要賭注，「賭注是什麼？」

一位衣裝革履的男子提著公文包，說周先生和他約好八點半在公司見面。

「這是在公司！」趙珍珠拿起一份文件夾，擋住自己的大紅臉，低呼。心裏，卻有一種膨脹的幸福感，彷彿是一個帶她飛起來，飛過山林和海洋的熱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