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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一陣敲門聲，他睜開微閉的雙眼，聲音低沉：「進來。」

「我和爸爸很少說心事，他也不會告訴我關於他的心情，他的故事。雖然沒有太多話，但是我知道，我們都很愛對方，至少，我是愛他的。有時候我很想表達這種關愛，但是，我很害怕，不知道該如何去表達。益謙，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有個家。」

沈建業考慮再三，還是決定跟她說一聲：「南喬，爸爸有件事要跟你說。」

她悶哼了一聲，許久才抬頭，看著他深迥的雙眸：「益謙，我有跟你說過我爸爸嗎？」

穆益謙一怔，久久不能言語。

沈南喬突然覺得很愧疚，父親出了這樣的事，自己竟然到現在才知道，她聽著他的聲音，心裏一陣酸楚。

回來的時候，李芳芳見沈南喬神色怪異，沈南喬借口說自己喝多了，身體有些不舒服。芳芳要送她回去卻被她拒絕了。

他調查過她的所有情況，在認識她之前，早就對她的一切了如指掌。她的喜好，她的習慣，她的所有信息，甚至包括她在美國讀書時與哪些人交好，在哪裡打過工都一清二楚。

沈南喬總覺得，父親似乎經歷過什麼沉重的打擊。曾經看他在昏黃的路燈下，佝僂著身子四下徘徊的時候，她心裏就有感覺，父親的脊背會突然塌下去。和*圖*書

第二天，陳航果然一臉笑容地又來找「瞎貓」：「沈導，昨天你讓我買的那支『中恆』現在漲翻了，才一個上午，就已經漲停了。」

穆益謙回來的時候，她正躺在靠窗口的沙發上。屋裡沒開燈，窗外星星點點的燈光投射進來，淺淺地鋪在她的臉上，讓人看不清表情。

他摸摸她的頭髮，柔聲道：「怎麼了？有什麼不開心的事？」

沈南喬沒有說下去，又聽見父親道：「好了，不說這事了，等過些日子，我去看看你，怎麼樣？」

「要不要我回去再想想辦法？」

「你媽媽呢？」

「不用了，不過是個小本生意，沒有就沒有了。本來這些事不該跟你說的，但前些時候，我為了解決一些狀況，把房子給賣了，怕你回來不了解情況，所以……」

穆益謙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玻璃窗旁，窗外是繁華忙碌的街市，長長的車流，參差鋪排的立體高樓。應該是嘈雜喧鬧的世界，卻因為隔著玻璃而聽不到任何聲音，彷彿在看一出啞劇。

後來沈南喬把這事說給穆益謙聽，穆益謙還開玩笑道：「我說最近怎麼那麼多人盯著這支股票，還以為哪個投資高手出現了呢，原來是沈導在背後假私濟公啊。」

「爸爸，你說什麼拖累不拖累的，當初要不是你供我上和-圖-書學，我也……」

「那個秦姨，她……怎麼樣？」

陸怡也跟過來湊熱鬧：「沈導，我昨天第一次試手氣就賺了。我早說了，你就是我的貴人，看來我這以後肯定是順風順水的。」

穆益謙攬過她，緊緊地抱著。聽她繼續說道：「只要爸爸心情不好，我就會特別害怕，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其實，爸爸經常心事重重的，我好像從來就沒見過他笑。直到後來……」

其實，她是了解父親的，而且她知道，父親也是了解她的。兩人都很愛彼此，不少於任何一對父女之間的愛。可是，似乎是因為常年的沉默，讓彼此都不習慣去互相表達。

「後來怎麼了？」

「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穿得華貴整潔，面容清麗秀氣，笑起來特別美，她對我很好，是個溫柔的女子。其實，我對秦姨的印象不是很深，因為她來到我家的那段時間，我正住校念高中。」

沈南喬笑說：「我沒玩過。不過我最近運氣挺不錯的，難保不會瞎貓遇上死耗子。」

一個人在燈光璀璨的大街上走了許久，秋末的天氣已有些涼意，行色匆匆的路人從身邊走過，她覺得自己像條受困的魚，有張無形的網正悄悄靠近自己。

沈南喬聽父親這樣說，早有酸淚泛上眼眶，靠在餐廳包間門外的反hｔtｐs://m.heｔubook.cｏｍ•ｃｏｍ光銅鏡上，指甲不住地刮著牆壁上的金屬畫框。

為什麼是她？為什麼會是她？！

沈建業打斷她：「傻孩子，我一大把年紀了，早就想回鄉下過些清靜日子。何必再過去拖累你。」

穆益謙一怔，搖搖頭。

有一抹極淡的白光掛在天幕中，夾雜在昏黃的燈光中映在她的眸子里，似有閃閃淚光。他將外套放在一旁，輕輕地走了過去，側著身子躺在她身邊，攬過她，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臂間。沈南喬往他身上蹭了蹭，反手緊緊地抱住他，把臉埋在他懷裡。

「她已經去世了，在我去國外讀書的那年。當時爸爸沒有告訴我，下葬之後，他才打電話跟我說，說是生了很嚴重的病，已經沒辦法了。我清楚地記得爸爸那時的聲音，沉沉的調子，毫無生氣，好像自己的心也跟著死了。那時候我才知道，爸爸很愛很愛秦姨。我甚至有點嫉妒她，因為只有她才能讓爸爸笑，也因為她，爸爸又重新回到了沉重而壓抑的生活中，甚至比以前更孤獨，還多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悲傷。」

沈南喬心虛地一笑，連李芳芳也迅速耳聞了「股神」沈南喬的名號，打趣道：「沈南喬，想不到你深藏不露，還留著這一手啊。」

他閉著眼，緊緊地將她摟抱在懷裡。很久之後，他才輕和-圖-書輕地告訴她：「我知道。」

照片上是熟悉的面容，熟悉到隨時可以想起她發間的香味，想起她喝茶時，微微上翹的睫毛會像碟翼一樣輕輕撲動。

沈南喬笑笑，往手機上一指：「要不你買這個試試。」

陸怡在一旁笑道：「都是心理作用，越猶豫就越買不準。」

沈南喬鬆開緊抱住他的手，微側了側身體，看著天上的殘月，說道：「我從小就和爸爸相依為命，爸爸生性溫和卻寡言少語，我小時候受他的影響，也不愛講話，我們家裡總是冷冷清清的。」

「我現在不住江城，在鄉下老家。突然怪想的，就回來看看。」

「那您現在住哪兒？」

為了這樣一個陌生的女人，他回國了，從許亦開始，從第一次遇見，從給她找投資到傳媒公司，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要打擊她父親的事業，讓她愛上他，然後……

穆益謙身子一震，心跳急促起來，緊張地大口呼吸著，接著聽見她說：「爸爸讓我叫她秦姨。我那時候已懂人事，心裏都明白。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爸爸笑，當他看著秦姨的時候，眼睛里全都是笑。後來，爸爸有了自己的一份事業，辦了個工廠，開了間小公司，條件也越來越好。為了秦姨，他還特地買了房子搬了家。」

他身後的桌上擺著一沓資料，還有散落的幾張照片。

「要https://m.hetubook.com.com不你過來跟我住吧，我這……」

他都做到了。可是，此時卻有種理不清的煩亂，莫名地干擾思緒，讓他不知道以後該怎麼做。他感到茫然，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她突然很想穆益謙，很想很想。

「我不知道，我從來都沒見過媽媽，家裡沒有她的照片，甚至連一件關於她的東西都沒有。以前我問過爸爸，他總是用沉默迴避，而且只要我一提起媽媽，他就會心情不好。」

和劇組人員聚餐時候，沈南喬又接到了父親的電話。她起身找了個安靜的角落，聽著父親在電話那邊低沉的聲音，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您說。」

沈南喬頓了頓：「後來的某一天，爸爸突然帶了一個女人回家。」

「我的廠子前段時間出了點問題，已經破產了。不過你放心，沒有遺留債務問題，其他方面都還好。」

沈南喬！

其實，他都知道。

陳航笑著說：「沈導也懂股票？」

秘書Judy走了進來，雙手交叉在前，微微彎身：「穆總，許欣小姐在外面說想見您。」

「那她現在呢？」

掛斷電話，沈南喬在門口站了很久。她知道父親辛苦了一輩子，好不容易有自己的一份小事業，因為常年的孤獨，他幾乎將所有精力都傾注在工作上，到了現在這個年紀，這番突如其來的變故，定會讓他感到疲憊又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