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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有喬木

作者:顧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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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 終覆滅 第四章

Chapter 17 終覆滅

第四章

「在你申請去美國上大學的時候,秦姨就檢查出得了病,其實當時只要做手術,她的病完全有康復的可能。可是手術費昂貴,秦姨又知道你需要一筆錢出國念書,所以沒告訴你父親她實際的病情,在你的要求下,你父親最終還是將那筆錢全給了你。之後你去美國沒多久,秦姨的病情就惡化了,很快便病逝。
「我一直在想,這三年來,你坐在這裏,都在想些什麼?」穆益謙輕輕摟過她,讓她伏在他的身上。
她真的很自私,很無情,沈南喬這一輩子,原來都是一場荒誕的鬧劇。
她靠在他的胸膛上,感受他近在咫尺的溫柔氣息,再也忍不住,嗚咽地哭出聲來。
院中有一棵長得茂盛的棗樹,旁邊還有一個小方石桌上擺著煮茶的茶具,沈南喬微微詫異,她離開之前應該收拾妥當了呀?
一顆顆淚如珠子般落下。
原來,真的是自己,沒錯,殺死父親的其實就是自己。而她一再逼著穆益謙給她答案,那樣威脅他,逼迫他,他也不肯說,其實還是為了保護她。
他不禁失笑,看到她在瞪他,勉強收起嬉皮笑臉,乖乖答道:「那天晚上,你真的氣著我了,所以……」偷偷瞄她,「就嚇嚇你。」連那張離婚協議書也被他動了手腳,只是完全不能作數的一紙廢文件而已。
時間過得如此不饒人,用幾個數字就能簡簡單單將曾經以為天都要塌下來的時刻一筆帶過。雜草蔓生,幾度和圖書枯榮依舊扎生在那凸起的墳冢上。三年前,沈南喬將父親的骨灰下葬在這裏后,她一次都沒有再來過。如今,當她跪在這兩座墓碑前時,心情沉痛到無以復加,身上像背了鐐銬般的十字架一樣沉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旁邊的藤椅輕輕搖晃,月光下迷濛不清的一張臉,那緊閉著眸子,悠然淡雅的神色,如幻覺一般,是他嗎?
她輕輕吐納,生怕一說話他就會突然消失:「穆……益謙。」曾經拚命想要忘記的三個字,原來早就深深地刻在了心上。
一周后。
那張她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的臉,在潮濕的眼裡漸漸清晰,他閉著眼悠閑地躺在藤椅上,感覺有人在身邊凝視他,這才緩緩睜開眸子。
故址早已沒有當年那般完整,殘存的一點歷史感也被現代符號一一抹去,沈南喬推開院門,破舊的院子里擺著發舊的物件,左邊角落裡放著一堆盆栽,因許久未整理而全部凋謝,只剩下乾巴巴的泥土殘留在瓷缽里。
軟綿綿地踩在凄冷月光鋪就的小路上,憑著上輩子的記憶,不知不覺已經走回了家,這個她待了三年,曾在這裏與孤單和思念相處了三年的破舊的宅院。沈家雖是後來遷居江城的,卻始終在老家保留了這所宅子。曾經住在這裏的人幾乎世代經商,男人出門在外三年五載,女人終其一生不過守著空虛等待歸人。
她聲音哽咽喑啞,顫抖著語焉不詳:「www•hetubook•com•com秦姨,對不起,是我……害了你,都是因為我,你才……爸爸,對不起,你這一輩子都活得這麼辛苦,是我……讓你這麼累,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們,你們都是因為我……才死的,我該怎麼還……秦姨,你兒子也是被我害的,是因為我,他才……我那麼那麼……愛他,可卻害他……我是個有罪的人……」
曾一次次想著要結束自己的生命,也不過是想要去陪那些已經離她而去的親人。
許欣眼裡如同死水一般的荒涼被驚起一絲波瀾,突然閃過穆益謙聲色俱厲的警告:「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知道,否則她連當成唯一寄託的夢想,也會蕩然無存。這對她來說,太殘忍了。」
原來,二十多年來的孤苦,生命中再多的傷痛,所有的恩怨情仇,都抵不過彼此骨血相纏的一夜。
「當初秦姨的主治醫生曾寫過一封信寄到你家給你父親,告訴他秦姨的病情,希望他可以勸她先做手術。可是,那封信正好混在你的錄取信中,被你無意中收了起來。後來,益謙哥僱人去你家找到了那封信。而三年前,是我將這封信拿給了你父親看,只是沒想到,他……」三年來的愧疚在這一刻,已完全淹沒在巨大的絕望當中,許欣眼裡透著無盡的泠然,彷彿要走上終極覆滅。
也不知她哭了多久,說了些什麼,天慢慢黑下來,荒山上漸漸吹起刺骨的冷風,她腦子像繃著無數根hetubook•com•com弦,扯著麻木的神經。身體雖是痛苦的,心魂卻徘徊在外無法感知,有時候也會產生幻覺,彷彿自己也死了一般。
清晨的第一束晨曦悄聲探入,沈南喬迷迷糊糊地挪動身子,卻突然感覺有溫軟的唇輕吮著她的肌膚。迷糊之間似聽到躺在旁邊的人正在打電話:「Judy,你替我向大家解釋一下。嗯,好,我過幾天就回去。她沒事……」
終於,再也無法忍耐,即使穆益謙曾一再囑咐她,不准她再提這件事,可是,她實在受不了眼前這樣的沈南喬,終是嘶喊了出來:「沈南喬,你不是要算你父親這筆債嗎?好,今天我就告訴你。殺死你父親的人,其實就是你自己!」
一絲淡淡的笑意從眼中掠過,彷彿他生來就是為了在這兒等待她一樣,不驚不喜。
沈南喬隔著淚眼,顫抖著伸手去摸他的臉,細長的手指輕緩地撫過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穆益謙收緊臂膀欲擁抱她,被她用手肘一壓,迅速喝道:「禁止糖衣炮彈兼施美男計。」
「沈南喬,你永遠都是這個樣子,你憑什麼!你憑什麼啊!」許欣淚流滿面,揮著手想來抓她,奈何被許亦鉗制在懷裡無法接近。
真的,她真的曾失去過一切。
所有人愕然地抬頭,連沈南喬也不禁一震,她抬眼看著許欣,終於幽幽地開口:「你……說什麼?」
沈南喬扯扯嘴角,眼睛彎彎,然後迅速收笑:「說吧,你是在什和*圖*書麼時候開始預謀,我又是怎樣一步一步被你算計的?」
沈南喬在他懷裡拚命搖著頭,她現在比誰都幸福,真的,至少他還在。
「你知道秦惠阿姨當時是怎麼死的嗎?」
撒嬌也沒用。
哭了許久,雖是滿腹疑問,卻又似乎什麼都問不出口,穆益謙從未見過這樣的沈南喬,哭得讓他心慌。他哄了她很久,用唇拭著她的淚,然後慢慢吻上她,細膩而溫柔。
「穆益謙!」他怎麼可以拿這種事來嚇她,他知不知道,她差點……
原來,只要他在,她便覺得全世界都在。
而此刻的沈南喬,再也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形容,殘留的最後一星魂魄,終於無聲無息地消散。
彼此帶著傷疤進入愛情的那一刻,全部互消互解。
沈南喬哭著,喑啞而撕心裂肺地哭著。三年前,她雖然因為恨他而簽了人工流產同意書,卻不曾真正下定決心要拿掉那個孩子。在去醫院的路上,計程車遇到意外,即使離死亡最近的那一刻,她也還是哭喊著讓醫生先救她的孩子。然而……
連一直當成最神聖的電影追求,也染滿了親人的鮮血。那尋像器后專註的雙眸,應該再也無法望進夢想深處了吧。
殘忍嗎?她笑了笑,既然要亡,那就一起毀滅吧!
沈南喬睜開眼,趁他掛斷電話時不備,翻身過來側躺在他懷裡,伸出手肘橫在他脖子上,對著正一臉笑的穆益謙眯眯眼,道:「誰說我沒事啊!老實交代,到底是怎麼回事?和圖書
沈南喬從恍惚中定下心神,心忽然突突地跳了起來,死寂般的心忽地被震醒,她踉蹌走過去,十幾步的距離像是走了一輩子那麼長。
「對不起,南喬,是我傷害了你,讓你承受了這麼多痛苦。」
穆益謙見她如此傷痛,心裏一疼,抬手輕輕拭去她的眼淚。溫熱的手掌撫過她冰冷的臉頰,她突然笑了,流著淚笑得璨若星光。
半山腰的左邊一條羊腸小道旁,立著兩座相鄰的白石墓碑,其中一個是十年前沈建業為秦惠立的,另一個是三年前沈南喬為沈建業立的。
穆益謙兩手攤開,擺出一副很誇張很委屈的樣子,以手扶額,掩著眉眼,然後偷偷從指縫裡瞟她:「老婆!」
荒山上墳冢錯落林立,斜坡上的小路彎彎折折伸向山頂。在鄉下小鎮里,大多保存了這樣的傳統——落葉歸鄉,入土為安。
穆益謙被嚇了一跳,忙摟住身上那隻即將爆發的小老虎,一邊做委屈狀一邊輕聲安撫:「親愛的,我知道你受苦了,但如果不是這樣,我怎麼會知道你有多愛我,而你又怎麼會知道你離不開我呢?」
「我去找過鎮里的醫生,她說你曾經發生了一次車禍。」那聲音裡帶著感同身受般的苦痛和深深的自責,手上不由得緊緊摟住懷裡的人。
膝蓋跪在碎小的石子上,沾著碎屑。腳背壓在水泥地上一陣一陣疼,一身黑衣的沈南喬捂著臉,哭得滿臉通紅,身子止不住地顫抖,眼淚傾瀉而下,彷彿要將肝膽都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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