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南有喬木

作者:顧淺意
南有喬木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番外一 山有木兮木有枝

番外一 山有木兮木有枝

沈南喬為了避免他們的聲音引來主任,才從口袋裡掏出手電筒,然後照著自己的臉:「看清楚,我是個人。」
許亦和許欣終是沒能敵過父母,雖然他們帶著叛逆期的恨意對父母刻薄相待,內心深處卻仍深深地愛著他們。
這「低調」兩字消失在了校長驚愣的眼神里。
許亦莫名其妙被一個不認識的女孩叫了出去,還被莫名其妙地告知:「許亦,看在你這麼誠心追求我的份上,我答應你了。你以後可要做一個好男朋友,否則我隨時都會反悔哦。」
江城一中的教學樓呈旋轉結構,而校長的辦公室正巧處於突出的一個拐角邊上。所以,當那日暖金色的陽光微斜在走廊的護欄上,許亦一抬眼,便從窗外看到了一個穿著素凈校服的女孩,塞著耳機,倚在三樓的角落裡看天。
沈南喬走過去,看到許亦一臉紅腫地靠在牆上,滿頭汗水,抬眼見到她后沖她一笑。沈南喬罵了他一聲「蠢」。
那日,小小的閣樓上,兩個少年坐在地板上,眼神專註地看著一幅幅流動的畫面。法國電影《夢想家》,Bernardo Bertolucci的作品。那些乾淨的情態,窮遠的意境,粗獷而迤邐的細節,無不直擊心靈。一切來得那麼肆意,卻又如此深遠。
許亦臉色緩和,笑道:「誰要借你了,還給我。」
從此以後,許亦除了替天行道,最常做的事,便是將埋頭于書本的沈南喬拉進自己的話題內。沈南喬沉默寡言,而許亦多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但兩人都愛看電影,常常躲進閣樓,一待就是一天。
沈南喬和許亦成了朋友。
許欣泛著淚光看著父親,然後一言不發地跑了出去。許亦沒有攔她,走過去對父母冷冷地道一聲:「別生氣了,我會勸她的。」然後就準備上樓。
「沈南喬。」沈南喬放下另一隻捂著許亦的手,然後鄙視了一眼蝦米,冷冷地道。
老闆見沈南喬難得帶朋友來,便問:「丫頭,這小夥子生得俊俏,是你的小男朋友吧。」許亦嘿嘿地撓頭。
南喬不理他,走了幾步見他們還跟著,就停下來:「今天逃課這事,你不揭發我,我也不會揭發你們,所以,從這一步起,咱們各自走各自的路,OK?」
許亦正在找話搭茬沈南喬,轉頭一看,已不見蝦米,心裏默念著回去以後再收拾他,然後繼續笑著問沈南喬:「你叫沈南喬啊,名字真好聽。」
沈南喬瞥了他一眼,拍拍自己的衣服,站起身來:「你從我課桌旁走過的時候,校服經常弄掉我的課本。」
再次見到那個女孩的時候,是在一個飛蛾鋪滿整個自習室的夏夜。許亦和蝦米惱得實在受不了,便商量逃出來去小馬https://m.hetubook.com.com哥的網吧打遊戲,兩人駕輕就熟地來到學校後門,正準備從圍牆上往下跳的時候,一束手電筒的光亮照了過來,教務處主任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誰?」
沈南喬走進一家音像店,跟老闆打招呼:「聽說你新進了一批碟,拿出來給我挑挑吧。」
結果一大群朋友在KTV唱到喉嚨嘶啞,沈南喬還破天荒地獻唱一曲,結果唱到一半,後面的人已經笑成一片。許亦笑到氣岔,好半天才斷斷續續吐出一句:「沈南喬,以後誰要得罪了你,你就唱歌給他聽吧。」
她打開來看,是一副黑框眼鏡,不禁撲哧一笑:「送給晴晴的吧。」
沈南喬湊過耳朵,對著許亦說道:「你說什麼,大點聲。」
許亦聽出了她話里的捉弄,笑得有些窘迫:「沒有。」
「禮物。」
校長還在拍著蝦米的腦袋告誡他,打架這等事既害人又害己,是最不划算的解決方式。古有孔子曰:不學禮,無以立;己所不欲,匆施於人……蝦米將頭低得快要鑽到地底下,正在校長搖頭晃腦的說道中感到頭腦發暈,不禁瞟了一眼旁邊的許大主席。
沈南喬順著他的目光看見了與人談笑的丁晴晴,瞭然一笑。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他回過神來看她,立刻正了身子,笑容燦爛。
「別這麼小氣啦,畢業的時候一定還給你。」
然而,正當此時,蝦米帶著大家吆喝了一嗓子,大聲地唱著:「朋友,一生一起走……」那四個字就這樣淹沒在了歌聲里,他們最後也真成了一生的朋友。
蝦米瞧了瞧許亦被打得開了花的臉,生生將本想說的話給咽了回去。轉角進教室的時候,許亦突然停下腳步,蝦米見他側著抬頭,往樓上某個角落裡望去,順著他的視線,只見那裡空無一人。
沈南喬錯愕,呆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原來是暗自神傷為離愁啊,你放心,過幾天我們抽個空,陪君醉笑三萬場。」
「算了,扔了吧。」
「許大主席,大熱天的,還想著春天呢?」
收銀台前的老闆看著這對彆扭的年輕人,笑著搖搖頭。
最後,蝦米在心裏掂量了一下《魔獸》和主席的地位,百般掙扎之後還是選擇了《魔獸》,趁機拋下完全無視他的許亦,一溜煙逃去了網吧。
許亦利用課餘時間在餐廳打了一份工,每天要洗上千隻盤子。半個月後,他拿著自己賺的第一份工資買了一副眼鏡。
許亦轉過頭來看她,眼裡恢復了正常神色:「你這麼喜歡電影,以後可以去當導演啊。」
許亦趴在桌上,微醺著看她:「誰是晴晴?」
當沈南喬與蝦米聽到丁美女在門口嬌羞地喊著「許亦同學www.hetubook.com.com,麻煩你出來一下」的時候,兩人心照不宣地交換了一個成功的眼神。
沈南喬一笑,順著老闆手指的方向走了過去。此刻她眉眼生輝,在許亦眼裡是與剛才截然不同的好看。沈南喬在一旁挑碟,許亦便隨手拿起架子上的碟看了看。
沈南喬斜眼笑他:「還說沒有,我都看見了,放心,看在你經常請我吃喝的份上,我免費幫你寫情書追她。」她轉身與許亦一起走進教室,「不過,你小子眼光倒挺高,丁晴晴可是我們學校的校花。」
沈南喬瞥他一眼,繼續往前走,許亦還在一旁唧唧歪歪:「你要去哪兒?不如我們一起吧,其實我們逃課出來也沒什麼可做。」
蝦米瞪大眼睛,從未見過許大主席這麼傻笑過。
許多年後,當許亦被問起「青春是什麼」,他總會想起這一幕。
沈南喬停下腳步,睥睨他一眼,一臉鄙視:「俗套。」
蝦米喘著氣,指著學校旁邊的一條巷子:「還在裡頭呢,被三五個人圍著,我去找小馬哥。」說完便一溜煙跑了。
一個晚自習的休息時間里,沈南喬在洗手間聽到兩個女生嘀咕著學校外面有人打架,似乎是班上的許亦。沈南喬擔心了許久,便偷偷跑出去看情況。
那裡安靜了一會兒,然後只聽見一群人往另一條道上跑遠。
沈南喬愣了一瞬,有一絲薄光從舊窗帘的夾縫中探過來,看見陽光覆在他濃濃的睫毛上,像一隻金色的蝴蝶。許久,才問:「你的理想是?」
有這回事?
許亦轉頭看著身旁的沈南喬,他的手還搭在她的肩上。他眉眼生輝,帶著純真的目光看她:「南喬,我走那天,你能不能來送我?」
許亦嘿嘿笑道:「校長叔叔,您不是說恃強凌弱最無恥嗎?我這種行為屬於替天行道,你是沒看見那幾個小混混的德行,專門堵在咱們學校門口欺詐搶劫,我們班上就有好幾個受害者。」
「我不喜歡離別,就這樣笑著不說再見多好。」
某一個毫無特色的課間,教室門口的走廊上慣常站了一排嬉皮笑臉的男生,他們打量著從身邊走過的女同學,一聲口哨惹得女生們羞紅了臉。從遠處走來的沈南喬看見獨自趴在護欄上的許亦,他的校服被風吹得鼓鼓的,正側頭看著三樓的某個角落,眼神似悠遠。
父親這才回過神來看他,已是一副無奈至極的神色,心知肚明后甩出一句:「一個個都不是省心的,我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
校長將老花鏡推到頭上:「真的?」
然而,許亦始終沒能在機場見到沈南喬,他拖到最後一秒才跟著父母登機。後來才得知,那日沈南喬正好被通知去參加留學筆試,所以終究還是錯過了那一m•hetubook•com.com場相送。
剛出校門,便看到火急火燎的蝦米,他臉上還掛了彩,沈南喬忙攔住他:「許亦呢?」
許亦往他頭上一拍:「沒出息。下回干架的時候記得早點通知小馬哥,今兒個要不是本大主席身手了得,還指不定去哪兒給你收屍呢。」
許亦笑著,燦爛如花:「來機場送我那天,我會大聲告訴你。」
沈南喬瞥了他們一眼,然後一言不發地往前走去。許亦和蝦米緊緊地跟著她。
許亦訕訕地又喝了一口啤酒,接過沈南喬遞過來的一串豆皮,咬著一拔便吞下肚裏。他把木簽一扔,十分豪氣:「我許亦發誓,以後你,沈南喬……」他拍了拍自己的心,「就在我這裏,一輩子。」
許亦盯著她看,出了神,然後才反應過來,疑問道:「你跟我們一個班?」
蝦米正撓著腦袋提醒他:「主席,她跟你坐一排,比你前兩個位置。」然後一臉憨笑地看著沈南喬,「我說得對不對?」
主任發現沒什麼動靜后,自覺是眼花看錯就離開了。許亦這才緩緩地鬆開自己的手,然後疑惑地問:「蝦米,你的臉滑嫩嫩的,手感還不錯。不過,我怎麼沒摸到你的嘴啊。」
許亦轉過頭來,堅決地說:「我不轉。」
「世界和平。」
他們看著近在眼前且映在手電筒下的一張女子的臉,更是嚇了一跳,正準備以更大分貝叫出來時,又被沈南喬用手給堵住了。
「可是,我有很重要的話想跟你說。」
蝦米一臉崇拜的表情:「主席,你可真厲害,三言兩語便把老傢伙給搞定了。」
許亦手疾眼快地拉著蝦米就往下跳,就在蝦米驚慌大叫的同時,一個軟軟的手掌捂住了他的嘴,定了大概有三十秒。
沈南喬笑說:「我眼鏡壞了,正好借我戴幾天。」
許亦不語,將書包往沙發上一扔,一副冷漠的模樣,正準備上樓沖個澡,母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爸爸調職了,你和欣兒都要準備轉學,我已經跟你們學校都打好招呼了,你自己也收拾收拾。」
沈南喬見他滑稽的臉上有些朦朧的醉意,笑著道:「許大主席,這話可別讓你家晴晴聽見了,否則她吃起醋來我可不解釋。」
許亦繼續看著冷冷的沈南喬,嬉皮笑臉道:「嘿嘿,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啊,感覺你好面熟。」
「我也喜歡看電影,咱們一起吧。」
蝦米一腦子想著網吧遊戲,聽到許亦這麼說,便想提醒他:主席,說好的《魔獸》呢?可被許亦凌厲的眼神嚇退了回去。
沈南喬見他手裡拿著一個盒子,拿過來瞧,說:「這是什麼?」
自習課的操場上安靜得只剩下風聲,許亦將口袋裡偷偷藏著的一根煙點燃,剛試著吸一口,便被身後的沈南www.hetubook.com.com喬抓了個正著:「你什麼時候學會這個了?」她抽出他嘴裏的殘煙,將一點紅光摁滅在泥沙里。
沈南喬一把推開他舉起的易拉罐啤酒:「甭來這套,你這條小命還是留著繼續行俠仗義吧。」
沈南喬一門心思挑著影碟,半晌才反應過來,往身後的許亦看了看,皺眉道:「你怎麼還不走,跟著我做什麼?」
蝦米這才從微微的光亮中瞧出沈南喬,他拉下她的手,看著她說:「我認識你,你也是我們班上的,叫沈什麼來著。」
「什麼話?」沈南喬看著許亦一副彆扭的樣子,有些想笑。
從醫院出來后,已經差不多深夜十二點了。他們在路邊攤上吃著麻辣燙,一隻手被吊著的許亦帶著滿臉挂彩,依舊笑得燦爛:「沈大俠,救命之恩,來日定當以命相報。」
在許亦死皮賴臉的糾纏下,沈南喬一心急於看碟,也就隨他一起跟了上來。沈南喬是這店裡的老顧客,經常過來租碟,老闆也是愛電影之人,在與沈南喬的偶爾交談中發現他們意趣相投,便允許她有空就在這閣樓上看影片。
許亦只感覺唇上貼著暖暖的手心,還帶著些清香。他臉一熱,心跳的節奏有些不尋常。
在一旁扶著父親的母親叫住他:「亦兒,你的臉怎麼了?」
父親一氣,長滿了繭子的手掌便生生地甩在她的臉上。那雙手曾經憐愛地摸過小女兒的頭髮,可如今,它顫抖著捂住自己的胸口,滄桑的臉上寫滿了怒氣。
老闆笑著看了她一眼:「丫頭,你消息倒是靈通,我這一到貨,你立馬就來了。」
沈南喬幫許亦寫了三封聲情並茂的情書,並在蝦米的積極配合下偷偷送入丁大美女手裡,一個星期後,丁大美女終於出現在了他們教室門口。
「對不起啊,沒認出你來,還經常害你撿課本。」許亦跟在沈南喬身邊笑著道歉。
校長和許亦的父親是多年的好友,待許亦一向如同親子。許亦還未報到江城一中,便被校長親御為學生會主席,可許大主席有負校長期望,沒能做出「仁德禮義」的表率,在成績榜上匿跡也就罷了,竟然還三天兩頭與外面的小混混打架。開學沒多久,便上了兩三次黑榜,惱得校長直嚷著要撤了他的職。
許亦一笑:「放心,我們絕對守口如瓶,你看,咱們剛剛也算共患難了一回,不如咱們交個朋友,以後有我許大主席罩著你,保證你吃香喝辣的。」
後來,學校盛傳他許大主席摘獲丁大美女的芳心,成功早戀。他一直懷疑自己那段時間得了幻聽。
然後許大主席撓著腦袋看著她羞紅著臉跑開,只小聲嘀咕:「莫名其妙。」
許亦不禁惱怒,一把奪過來。誰知沒拿穩,手上一歪,眼鏡從盒子里飛了出去。沈南喬趕緊m•hetubook•com.com跑過去撿了起來,見有些鬆動,十分歉疚:「對不起啊。」
她也永遠不會知道,那日,有一道戀戀不捨的目光追尋著遠方的身影,他對著虛空中的人流,拍拍自己的心,默默地念著她的名字。
許亦瞪她了一眼。沈南喬以為他的意思是:有誰是他許大主席配不上的,也就立刻閉了嘴。
許亦認真地點點頭,然後拉著蝦米往門口走:「校長,我這就去將他們帶過來,給您說說他們的受害經歷。到時候您可別當眾表揚我,我很低調的。」
許亦清早才回到家中,一進門,便看到一個星期未見的父母正在客廳里教訓妹妹。母親坐在一旁微泛淚光,父親站在許欣面前,氣憤地道:「你小小年紀就學人談戀愛,說你兩句還敢跟我頂嘴!」
一陣嗚嗚的悶哼之後,只聽見一個女孩的聲音:「因為你剛剛捂住的是我的手。」這時,那個女孩才放開還被捂住的蝦米。被釋放的蝦米和許亦同時驚嚇地往後一跳,他們被黑暗中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聲音給嚇住了。
許欣已經長到父親肩膀那麼高,再也不需要依偎在他懷裡仰望他,她倔強的眼神毫不示弱地盯著父親:「我早戀怎麼了,你們每天不在家,還不許我去別人身上尋找溫暖嗎?」
怔了一下,兩人頓時狂笑。
臨近結束的時候,沈南喬偶一轉頭,發現身邊那雙黑亮的眸子里,映著深沉的光,彷彿來自靈魂深處的一抹悲傷。她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蝦米的這一眼,被校長抓了個正著,他停下說辭,見許亦正痴痴地望著窗外,一氣之下往他後腦勺上一拍:「臭小子,你給我聽進去了沒?」
從KTV出來之後,他們一群人在昏黃的夜裡壓馬路,各自搭著旁邊那人的肩,一起形成一道人牆。這群少年在風中高昂地扯著嗓子,對著夜空唱著不成調的歌。
沈南喬向著那條巷子走去,那裡人跡稀少,只有一盞昏黃的路燈孤零零地照著地面。沈南喬提著心走近,轉角那頭漸漸傳來毆打的聲響,像是許多人圍著一個人群毆的境況,沈南喬緊張地擦了擦手心,提著嗓子便喊了出來:「老師,我找到許亦了,你們快往這邊來。」
比他們小兩屆的許欣經常來找許亦,漸漸便與沈南喬混熟了。那時候的許欣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是活力無限的青春美少女,常常拉著沈南喬一起聊八卦,周末約她逛街。沈南喬甚少有朋友,可許氏兄妹以無敵的纏功,闖進了沈南喬的生活。
許亦掙扎了許久,藉著醉意一吐為快:「沈南喬,我喜歡你。」
沈南喬見他醉得不輕,連自己女朋友都記不得了,便笑著作罷,不再說話。
他一怔,輕嘆了口氣,終於說:「我爸爸調職,我和小妹要跟著轉學,過幾天就走。」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