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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瀟瀟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打開來抽出兩張五元，把錢包往他懷裡一扔，轉身就走。

「這麼說倒是我錯怪你了？」唐瀟瀟撇撇嘴。

聶卓揚定睛看了看她，忽地朗聲一笑：「好，就沖這句，我得好好請你一頓！走，咱們換個地方！」說著他起身拉起唐瀟瀟的手。

「你想多了！他在我心裏，一直是我仰慕的師兄而已。」唐瀟瀟語氣堅定，白皙的臉龐卻微微地泛紅了。

「啪」一下，聶卓揚被他拍得手一抖，餛飩跌落碗里，濺起一大片紅油，正待重新認識一下這位年輕的表叔，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的名字，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我不吃辣的。」郎泰搖了搖頭，然後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好幾眼，「你是瀟瀟的……」

「憋到現在不容易吧？瞧你這副模樣，就跟小時候板著小臉問我是不是真沒帶作業本一個樣！」聶卓揚笑吟吟地看著她，頓了頓又問，「那麼，你是以捷航運營總監的小姨子身份問，還是以星航飛行員的發小身份問呢？」

聶卓揚一怔，恍惚間彷彿回到童年時，兩人成為同桌，前一分鐘她還因為打開書看見他放的死蟑螂而嚇得大哭，下一分鐘就抹抹眼淚，抽抽鼻子，認真地盯著他看：「阿卓，你昨晚沒背課文吧？錯了這麼多。」然後過了一會兒，她又擰著秀氣的眉頭，用鉛筆尖狠狠地戳他的胳膊，「阿卓，自己寫，不許抄我的作業！」

「沒事她也不會回來了，你為什麼不直www.hetubook.com.com接告訴林子？難道是怕他傷心？」聶卓揚打量了她一眼，放輕了聲音，「你該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

「就是我表姐聽說他受傷了，才托我照顧他的。我表姐……」唐瀟瀟遲疑了一下，「她那邊有事才回不來的。」

餐廳暖黃的燈光照在他英俊的臉上，眸光流彩，一如當年那個為夢想追逐的陽光少年。他的手掌比當年寬厚，掌心也不再濕漉漉的，而是溫暖乾燥，堅定有力。

「十塊錢？」聶卓揚一愣，隨即勾起嘴角，掏出錢包往她掌心一拍，「都拿去吧！」

聶卓揚對他的打探略感不快，其實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發小？同學？朋友？似乎都不確切。於是坐下來夾了一隻紅油抄手:「兄弟，不想吃就請自便吧。」

唐瀟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放低了聲音：「阿卓，你是不是之前就知道捷航油量改革的事？」

唐瀟瀟擰眉瞪他：「我還沒找你算賬呢！竟然在調查會上拿這個做文章，好卑鄙！」

「我剛剛得到消息，林宇凡今天下午去醫院拆石膏了，不過，」電話那頭，魏碧意味不明地停頓了片刻，才緩緩吐出一句話，「他沒能站起來。」

「好了好了，是我胡說八道。來，吃菜，吃菜！」聶卓揚說著夾了一筷子菜給她，自己也吃了一大口菜，頓時辣得直抽氣，還不忘一語雙關地說，「這麼辣，真不是一般人消受得了的！尤其林子，一向不愛吃辣的……」

唐瀟瀟m.hetubook.com.com不見他反應，哼了一聲，又道：「是你在魏碧面前亂嚼舌根的吧？誰說林宇凡是我表姐夫了？我表姐可沒嫁給他！」

聶卓揚看著面前滿滿一桌菜肴，心裏頗不是滋味，無奈地撇了撇嘴，扭頭對郎泰說道：「兄弟，要不，一起吃？」

唐瀟瀟觸及他的目光，心跳頓時漏了一拍，連忙別過臉去，想了想又轉回來，把手伸到他面前，一臉理直氣壯地說：「別管你的車了，先借我十塊錢！」

「你的背包落在安監部會議室了，他們送到塔台，我幫你拿了回來。剛才一路上手機響了好幾回，來電顯示是『林師兄』，怕是有什麼急事。」郎泰把一個牛仔背包遞了過去，抹了抹額上的汗，憨憨地笑了笑。

唐瀟瀟咬了咬嘴唇，猛地抬起頭，用筷子敲了敲碗邊：「差點被你帶溝里去了，別想轉移話題！說回飛機沒油的事，我以一名管制員的身份問你，行嗎？」

見唐瀟瀟不再反駁，聶卓揚話鋒一轉：「你有沒有想過，謊報油量的可能是捷航？少繞飛兩圈，省下的油量很可觀。」

聶卓揚嘆了口氣：「你也知道那天的天氣，我一路上都是積雨雲和雷暴，航路繞飛，兜來兜去，總算飛過來，這邊強雷雨不能落，讓我去臨川機場備降。誰知飛過去臨川那邊也接收不了，盤旋等待了快一個小時，我只好又飛回來，好不容易排上隊進港，最後就剩下幾分鐘的油量，你說，我能讓嗎？我敢讓嗎？」

阿卓，她有多少年沒這麼叫過和_圖_書他了？自從高中又進了同一所學校，她就一直連名帶姓地叫他聶卓揚，或是半開玩笑地跟其他同學一樣叫他聶少爺。而這個「卓」字，後來也成了他最痛恨的字……

聶卓揚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淺淺勾著嘴角，任由她沖自己發火。

「從小到大，你沒少錯怪我！」聶卓揚搖了搖頭，一副掏心掏肺的誠懇模樣，「不過早知道你會這麼為難，我就算把飛機開到沒油了緊急迫降，也得聽你指揮呀。」

聶卓揚看著她如數家珍地報菜名，忽地輕輕一笑：「要不咱們出去吃吧？這裏又不是川菜館。再說大熱天吃這麼辣，不怕上火？」

轉過兩個彎，前面一棟九層的白房子就是美女雲集的空乘宿舍，俗稱「空姐樓」，樓對面就是「彩虹餐廳」，物美價廉。唐瀟瀟坐下來剛點了份油潑辣子面，便看見聶卓揚邁著一雙長腿也進來了。

聶卓揚甩了甩頭，彷彿將不愉快的往事甩掉，自嘲地笑了笑，聲音隱隱有些低落：「你是想說我在針對林宇凡？唐瀟瀟，在你眼裡我就這麼沒素質？一架飛機上百號人，也是我能拿去鬥氣的？何況我當時也不知道後面的飛機就是捷航的。」

唐瀟瀟配合地迅速偃旗息鼓，幽幽地低下了頭，因為低著頭，所以也就錯過了聶卓揚眼中的糾結和不忍。

聶卓揚便也肅了肅神色，放下筷子，認真地答：「我以一名飛行員的身份回答你，是真的沒油了。」

「我明天還你錢。」唐瀟瀟低頭拆著一次性筷子，泄憤似的把包www.hetubook.com.com裝紙用力扯來扯去。

「輩分錯了。」郎泰一臉的嚴肅，伸出五指粗短的厚厚手掌，重重地拍了拍聶卓揚的肩頭，「我是瀟瀟的表叔！」

看來消息傳得真快，唐瀟瀟擔心林宇凡，說了聲：「我還有事，先走了！」轉身就跑了出去。

「你胡說！你懂什麼？」唐瀟瀟被他一句話激得險些失控，重重地把筷子撂在桌上。

「說對了！還真不是我的，是借的。我這外地車牌下班高峰期去市中心不方便。」聶卓揚說著愛惜地撫了撫方向盤，然後抬頭看向她，眸光微轉，「可我這人就是長情，念舊，不捨得換，你說怎麼辦？」

唐瀟瀟抬頭瞥他一眼，揚起手：「老闆，加菜：酸辣涼粉、紅油抄手、毛血旺、水煮魚、辣子雞，嗯，再來份麻婆豆腐，就這些吧。」

他們這就算是握手言和了？唐瀟瀟有些遲疑地站起來。

唐瀟瀟接過背包，連忙翻出手機。上面已經有幾個未接來電，都是林宇凡打來的，最後是一條簡訊：「瀟瀟，對不起，我才知道，是我連累你了。」

馬蹄蓮，是她最喜歡的花，卻與愛情無關，代表著純潔、純凈的友誼。

唐瀟瀟認真地想了想，點點頭：「捷航怎樣我不管，反正，我信你了。」

「哦，你表姐安琪……」聶卓揚突然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前陣子的同學會上我可聽說她在美國早就有了別人呢，不然林宇凡這次車禍受傷，也輪不到你去做田螺姑娘照顧他吧？」

唐瀟瀟哼了一聲：「你怎麼又不開保時捷了？難和-圖-書道那也不是你的車？」

他怎麼會懂得什麼才是暗戀呢？暗戀，是最好的啞劇，說出來卻可能會變成悲劇。暗戀，就是她遍體鱗傷，而傷害她的人卻一無所知，更悲哀的是，她還要假裝絲毫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才剛下過雨！」聶卓揚斜眼瞥她，「小辣椒，這麼多年你一點都沒變，還是愛瞎操心。」

「瀟瀟，可找到你了！」餐廳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穿著灰色工裝、濃眉大眼的年輕人推門進來。

「別激動，激動代表著欲蓋彌彰。」面對奓了毛的唐瀟瀟，聶卓揚更加雲淡風輕，「好在他並沒有想多，不然那天去機場接你，他送的就是玫瑰而不是馬蹄蓮了。」

「灰太……郎泰？什麼事這麼急？」唐瀟瀟連忙鬆脫聶卓揚的手，迎了上去。郎泰是塔台負責維護設備的機務員，綽號「灰太狼」，一向做事沉穩，很少見他這麼著急。

唐瀟瀟放下筷子，一臉嚴肅：「那天你的飛機真沒油了？」

「看，臉都紅了，你還是沒學會說謊。」聶卓揚說著，語帶譏誚地笑了笑，「怎麼樣，暗戀自己表姐夫的滋味不好受吧？」

唐瀟瀟哼了一聲：「那天要不是我們總主任搶了話筒去指揮，還不知會出什麼大簍子呢。」

「我明天航段多，晚上回不來。」聶卓揚手肘支在桌子上，看著她緩緩道，「就十塊錢，你故意寒磣我是吧，唐瀟瀟？」

「老闆，來碗牛肉麵！」聶卓揚徑直走到她面前坐下，嘆道，「小辣椒，你可真是十幾年如一日，每次都吃油潑辣子面，吃不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