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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在官司還沒有定論之前，我無可奉告，請讓一讓。」她淡漠應對。

她不想再捕風捉影，朝露暮暉。傾瀉的春光下，她的髮絲有動人的光澤，不要再繼續心灰意冷、黯然失色了，冬天該告別。

「那你，是希望我們贏，還是希望我們輸？」她淺笑，露出潔凈整齊的牙齒。

她不回頭，徑直走，說：「你媽以黎回要挾我，對此，我一忍再忍。等官司結束了，我自會想辦法維護我的探視權，不用你操心。你還是好好和你的江大律師想想今天上午的開庭吧。」

「對不起，師父，我什麼都做不好，要你處處幫我，你懷孕本來就很辛苦，可我連最簡單的事都做不好。」何喜嘉穿上鞋，小心翼翼地說。

在記者們爭搶間，不知誰撞了一下她的肚子，她強撐著，有些吃力。

何喜嘉挺身而出，大叫著：「你們都閃開，沒看見我師父是孕婦啊，出了事，你們哪一個負得了責！」

「你們不要再騷擾她，否則下午你們的總經理會接到投訴電話。不要挑戰我的耐心，我不想和記者打交道。」他警告完畢，方才離開。他看著她的背影，儘管她偽裝得很好，他仍看出臨近預產期，她沉重的身體有多艱辛。

何喜嘉深深呼吸，娃娃臉顯得稚嫩，看起來涉世未深。

她聽在耳里，只覺嗡嗡亂成一片。

她恰hｅtuboｏｋ.coｍ•cｏm好回頭，看見了何喜嘉的窘迫。

他下車，大步走向群情激昂的記者。他撥開眾人，走到她面前。他穿著那件藍白條紋襯衣，墨玉紐扣，她記得，這件衣服是她親手洗凈、疊好，放在衣櫥里的。

而她心裏反覆告誡自己：阮曼君，忠於你的職責、你的初心，你要全力以赴贏這場官司，本來該輸的就是他，你不能牽扯私情。

「阮律師，你即將臨盆，為何還要接手這個官司，並且被告還是佟氏集團。我們都知道佟氏總裁佟卓堯和你是夫妻關係，請你解釋一下，這是炒作，還是你們裡應外合，或意味著你們的夫妻關係走到了盡頭。」記者的語速極快，幾秒鐘就闡述完畢，幾乎將話筒伸到了她的臉上。

她牽著何喜嘉，堅定不移地往前走，不再看他。

她目光迎上他：「佟先生，謝謝你的好意，請你好好招待這些記者，我不想因為你而被他們糾纏。」

很快，諸多附和的聲音，都是在斥責她的無情無義。

她看著何喜嘉，多像當年初出茅廬的自己，懷揣著太多的夢想和對律師這個行業的敬畏，一頭扎入法律的世界，豪情壯舉，要維護世界法紀，維護公序良俗。一晃，這些年過去了，當初的那個自己早已不見，不過她終不忘初心。

「能夠一畢業就進入正清律師ｗｗｗ•ｈｅtｕｂｏｏｋ•ｃｏm•com事務所，已經證明了你的出類拔萃，而你是我從二十個新人中挑中的徒弟，你就更要有信心，今天這場官司非常重要，也是我們師徒第一次合作，你要鎮定，我們的對手非同一般。快吃吧，吃飽了信心會十足。」她和善的笑容，讓何喜嘉無法把這樣的阮曼君和外界傳言中鐵面無私的大律師聯繫到一起。

「前面就要到法院了，會有大批的媒體記者。你跟著我，不要慌亂，第一次開庭，你就面對這個全上海都關注的官司，緊張很正常，有我在，放鬆些，深呼吸。」她拍拍何喜嘉的肩膀。

她身後緊緊跟隨著助理何喜嘉。

她靜默著，在擁擠的鏡頭和話筒中，努力想找一條出路。

《聖經》里說：愛如捕風，恨如朝露。

「阮律師，需要我幫助嗎？」他客客氣氣，居高臨下的口吻。

「師父說得對，我謹記。」何喜嘉乖巧地點頭。

她打斷何喜嘉的話，說：「你這樣的觀點和立場，若不改，以後很難成為一個優秀的律師。首先，作為律師，你在開庭的當日，竟然對於自己的立場還混淆不清；其次，公報私仇是律師的大忌，江律師有她的過人之處，連主任和程肅清律師都敬她三分，你我更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一輛黑色房車停在了不遠處，駕駛位的車窗開了一半，可m.hｅtｕｂｏｏｋ•coｍ•ｃom以看到他的側臉。他坐在車裡，靜靜地從後視鏡里觀望著曼君，回頭對身後的江照願說：「江律師，你先進去，我隨後就到。」

記者們都拭目以待，把他們之間的每句對白都當作是追根究底的線索。

路過一家花店，店家正慢條斯理地從店內搬出花來，一大束含苞欲放的百合花，靜靜立在粗獷的高腰陶瓷器皿中。

「我們還沒有離婚，何來探視權？」

財經記者擠了進來，搶佔話語權：「今天官司的輸贏，將直接決定佟氏集團明天的股市走向，這次佟氏若輸了，整個集團將遭遇金融危機和信任危機，預計集團利益倒退兩年。阮律師應該會預料到這個局面，請問你是否勝券在握，好讓我們的股民有所準備。」

愛恨皆是彈指間。

何喜嘉矛盾地說：「我既想我們贏，又想我們輸。我們若贏了江律師，就為我們的當事人爭取到了合法權益，而且我們還能揚眉吐氣。江律師她對師父你的態度實在囂張，我們整個正清律師事務所，只有她不把師父放在眼裡。可若是我們贏了，就意味著徹底得罪了佟少，那往後……」

哪怕他恨她入骨，哪怕他們之間恩斷義絕。她是律師，她無法容忍自己深愛的人觸犯她的法律底線。

在距離法院大樓還有十余米的地方，就有眼尖的記者發現了她。一時間，各路和_圖_書人馬包抄而來，將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她一隻手竭力護著腹部，一隻手緊握著何喜嘉的手。

她慢慢蹲下身子，給何喜嘉拾起那隻掉落的高跟鞋，黑色的皮質，淺短的跟，她輕輕放在何喜嘉的左腳邊，伸出手扶著何喜嘉的胳膊。

「你們現在是分居狀態，會打算離婚嗎？孩子的撫養權你會爭取嗎？現在外界盛傳佟少和江照願的緋聞，你對此持什麼態度？」娛樂八卦記者湊了過來。

「我贏了官司，你自然就會和我離婚。」

他在她身後說：「你半個月沒見到黎回了，你就不想見見他嗎？」

或許，她自己的心緒已亂，才會對何喜嘉有所指責。

「你這麼有信心你會贏？與我對簿公堂，看起來你很有成就感。」他說著，清冷的臉上掛著冷峻的笑意。這笑，是他在嘲笑自己，把他推向一敗塗地的，竟是自己深深愛著的女人。

「好，我站在這裏，就沒人會擋你阮律師的路。」他話音一落，各路記者自動後退，讓出一條道路。

她望著他，這個眉目乾淨的男人眼裡都是陌生。阮律師，這樣的稱呼從他口中說出來，頗有諷刺意味。

噢，不，是過去深愛的人。

何喜嘉鼓起勇氣，問了一個思慮了許久、遲遲沒有勇氣提及的事：「師父，我們真的和圖書必須贏這場官司嗎？這官司的輸贏關係到佟氏集團下半年整個運營，若我們贏了，可能明天佟氏的股票就會狂跌，我身邊的朋友也有佟氏的股迷，大家都在關心這場官司。」

何喜嘉拎著文件包，手裡還拿著一個麵包大口吃著，因為第一次穿高跟鞋和A字裙，走路很不自然，居然走著走著鞋就掉了，只好尷尬地單腳站著，低下頭，臉上浮起羞愧緊張的神色。

人未有期，花依舊如期而來。送花之人，再也不會費神來博她歡喜，對此，她以為，這是他的決定，他們各自立場不同，才會打破了預先的平衡和親密。她不會罷休，無論如何，這場官司，她都要贏。

隱約間，一個聲音冷笑道：「有什麼好壓人的，還以為自己是原來那個風光無限的佟太太啊，官司之後，就成為佟家的棄婦了，沒有了佟卓堯，你阮曼君什麼都不是！我們這些記者也看不起你這種薄情寡義的女人。」

法與情，她選擇了法，就做好了應對這罵名的心理準備。

江照願混血兒的五官在淡紫的妝容襯托下，更是美艷驚人，她拎著公文包，輕輕一笑：「那好，我在二樓休息室等你，做開庭準備。」

在人潮湧動的春日街頭，她一身幹練從容的職業套裝，寬大飄逸的純白蠶絲圍巾在身前搖曳，遮掩了已孕八月的高隆腹部，步伐沉穩，面容安靜得看不出她此刻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