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曲 似此星辰非昨夜
第五節
「可是啊，如果他沒有對你好呢？你一個女孩子千里迢迢地嫁過去，而且是嫁到那樣的豪門，要是他沒有對你好呢？」
「要是你受了委屈，阿爸又怎麼會知道呢？」
也不知自己究竟有沒有睡著，隔天一大早，恩靜就醒來了。
原來如果他願意，也是可以這樣溫柔的：薄唇輕吐著曖昧的情話，一雙手漸漸游移在她背後，氣息彷彿是意亂情迷的，只那雙深邃的眼始終清醒而理智……
「我承諾過你的。」
後悔嗎？如果是正常女子，大概是要後悔的吧？頂著「太太」的名，被另一名女子以捉姦的姿態摔巴掌，而事後，明明紅燭昏羅帳，他也依舊沒有躺到她身旁。
自然是記得的。那次她問他：「阮先生，你可不可以讓我的家人都覺得，嫁給你是正確的？」
房間里突然又一陣沉默，不知過了多久，恩靜很輕地笑了一下，也沒wwｗ.ｈeｔｕｂｏoｋ.ｃom.cｏｍ想到他其實看不到的：「所有人都說，我陳恩靜嫁給你阮東廷，是脫了胎換了骨，是麻雀變鳳凰。」
那一秒里，恩靜只覺得密密麻麻的電流竄過她身體——可不，不是電流，是他寬厚溫暖的手，突然間，撫上她的背。
「你自己呢？」
原來這麼小的一件事，他始終也沒有忘記。
恩靜才生生從這混亂里拉出神來：「差、差不多了……」
後悔嗎？該怎麼後悔呢？這一切，她早就該明白了啊。
可事實上，杜絕了所有鏡頭后，他轉過身來：「你睡床吧，沙發留給我。」
在那幾個輾轉反側的夜裡，儘管阿媽和大哥都喜上眉梢，可阿爸猶豫和懷疑的眼神卻一次又一次地浮上她腦海——
他抽開身，似笑非笑地拉上了窗帘——在所有外人看來，這就是兩人即將「進入下一個和_圖_書階段」的前兆了吧？
他承諾過她的，從來都是有做到的。也所以那些一早就說過沒有的，或許，便是永遠都不會再有的。
恩靜輕嘆了口氣。
那隻蛋糕最終停留在了那裡，未曾開啟。
「意思就是，嫁給他，你就要跟著他遷到香港了是嗎？」
阮東廷不知上哪兒弄來了她慣用的化妝品，恩靜心領神會，在他沖涼時，細細地打點起自己的門面：秀眉，長睫，姣美的紅唇，用阮東廷讓人送來的化妝品一一點綴，精神又美好。
「要是阿爸不知道，讓你一個人在那麼遠的地方受委屈，那該多難過啊！」
「承諾？」
薄唇同時覆上，就在她唇邊，慢條斯理地，就像在品嘗一件易碎品……
許久許久：「你覺得他拍夠了嗎？」
他不知在想什麼，靜了片刻后，又突兀地開口：「後悔嗎？」
「別怕。」另一隻寬厚的大手輕包住和*圖*書她的半邊臉，英俊的面孔朝她緩緩而下：「知道么，你這麼近地看，真美……」
房內還亮著昏暗的檯燈光，他還沒入睡，就坐在沙發上等著她的回復。
那幾個夜裡，她輾轉反側，那麼害怕未來的自己會辜負父親的期待。可他啊，這個陌生人，這個她「名義上的丈夫」，卻像是看透了阿爸所有的擔憂，每每一有長假，便一手提禮物一手拉著她，親親熱熱地來到娘家。即使不過是做戲，也做得派頭十足，兼得面面俱到。
也不知是不習慣陌生的床榻還是不習慣房間里有他，恩靜翻來覆去，一小時后仍是沒睡意。
恩靜不知電話那端的人是誰，只是聽到阮東廷說：「天沒亮就會有關於我的醜聞曝出，你查查是哪家報社做的。還有，幫我傳一個風聲：『今晚阮東廷在「阮氏」本店38樓01號開房，同不知名女士。』找五家靠譜的報社，ｍ•ｈeｔubｏoｋ•ｃoｍ•cｏm現在就傳出去。」
突然間就想起那年他向自己求婚後，陪她回家、向爸媽和哥哥徵求意見的場景——所有人都說，陳恩靜能嫁給阮東廷是上輩子修來的好福氣，說陳家是祖上積德父母做人厚道，才能求得這樣的金龜婿，可事實上沒有人知道的，連阮生也未曾知曉，其實一開始，阿爸是反對的。
「我……」
恩靜緊張得連手都在發抖，卻換來他低沉的笑聲：「怕？」
八點十五分，她化好了妝，他也已一身清爽。
他答應了。
可她許久也沒有回復。大半天後，才又聽到他撥打手機的聲音：「我需要你的幫忙。」
那時他尚不知，自己的女兒是在這樣的前提下同意嫁給這個陌生人的，可父女連心，陳父還是隱隱地嗅到了不尋常：「爸爸雖然窮，沒能讓你過好日子，可是，爸爸還是會怕、怕你將來不快樂啊。如果你不快樂了，爸爸要怎麼原www.hetubook.com.com諒自己呢？怎麼原諒因為想替大哥還債而讓你嫁過去的自己呢？」
「嫁給我，你後悔了嗎？」
「什麼？」
她「嗯」了一聲，幾分鐘后，又開口：「突然想起來，這是婚後我們第一次在同一個房間里過夜。」
對他來說，今晚這一切不過是揪出幕後黑手的手段，可對她來說，卻是磨人的冷戰被劃上休止符的開端——自那日廚房爭執后，終於，他終於，還是和她說話了啊。
……
她沒回答了。
「第一次跟我回香港時，你問過我什麼，還記得嗎？」
紅酒杯倏然落地——她的。
電話掛上，房內又恢復回寧靜。
記得有一次，在回泉州的飛機上，她問他：「為什麼？」關起門來便形同陌路的人，為什麼要陪她來這做這一場戲？
沙發處傳來阮東廷的聲音，在靜夜裡尤顯低沉：「睡不著？」
「因為在對面的鏡頭裡，『阮先生』吻『幽會對象』的時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