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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集

作者:蘇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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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夜 chapter23 四月下午,白茶與鹿

下半夜

chapter23 四月下午,白茶與鹿

「你是動物學家嗎?」白茶的爸爸嚼著花生米,語氣僵硬而詞彙量貧乏。
這一次,吵架終於升級為分手。
那個晚上,月朗星稀,宋喜雲去了徐必的公寓。一年不見的他們沒有感到陌生,反倒多了一份別樣的激|情。
他不知道,在他離開雲南后,白茶無時無刻不想念他,所以她說服爸爸一個人來到北京。在地鐵上她看到了無數個徐必的身影——穿著襯衫和牛仔褲,背著一隻單反相機或者公文包的男子,這樣的人在北京真是太多太多了。
宋喜雲是徐必的大學同學,系裡的男生都在私底下討論她的美,卻又對她敬而遠之。據說宋喜雲的精神不正常,拿他們的話說就是腦子有病。
徐必在海拔八百米左右的河岸邊支起帳篷等待了一個星期,豚鹿始終沒有出現,他的帳篷反而在某天深夜被一頭脾氣暴躁的野豬造訪。野豬像角鬥士一樣掀翻了帳篷,對著他備用的熏肉大快朵頤,並且把盛在碗里的二鍋頭喝掉了一大半。
再次相見,兩個人都變得心事重重。宋喜雲笑著說:「我可能要結婚了。」
白茶的爸爸把酒杯舉起:「來,小徐,希望你能常來這裏。」
就是動物園再次出現豚鹿
「勉強夠養活自己。」
徐必沒說話,他坐在板凳上,看著這個姑娘嫻熟地扯掉他大腿上用來止血的毛巾,傷口已經結痂,幹掉的血粘住了毛巾,她問:「痛吧?不過你得忍一忍,不然感染了就嚴重了。」
我們都渴望遇到一個人,他可以給你愛情最原始的樣子,www.hetubook.com.com但很多時候,這樣的一個人會讓自己覺得配不上,因為愛啊,所以才寧願忍受著想念和寂寞而不去驚擾。
「你沒被野豬吃掉,算你命大,我們這裡有野豬吃人的事情哦!」她把那條沾滿血的毛巾丟到垃圾簍里。「那麼就睡這張床吧。」她指了指小醫務室的診床。
白茶的生活很單調,她只念到初中畢業,便休學了。她並不是一個熱愛學習的女孩,她更樂意在山裡穿梭,去采各種各樣的草藥。她熟悉山裡的任何一條小道,並且經常把自己包里的乾糧掏出來喂受傷的白馬雞或者叢林貓。
可是,徐必不那麼覺得。徐必追到了宋喜雲。他發現那些人所謂的有病不過是她腦子裡的奇思妙想太多了的緣故。藝術生嘛,做點出格的事也在所難免。
徐必是在九月底回北京的,他在白茶的家待了整整兩個月後,腿傷已經完全康復。次年,在北京的某攝影大賽上,他那組名為《白茶》的照片——講述了女孩偶遇豚鹿的故事,獲得了金獎。在頒獎禮上,徐必遇到了宋喜雲。她舉起酒杯為他慶賀,彷彿他們已經是分手幾年的老友。
徐必沒有聽出他話里的意思,點著頭說:「會常來的。」
2008年,徐必收到一大袋子茶葉。徐必知道,白茶一定來過,他無法想象她一個人是如何歷經重重困難來到北京的。可是他也明白,她不會再來了。
「它們其實生性膽小,不咬人的。」白茶把頭湊過去,「來,單獨給我拍一張https://www.hetubook.com.com。」
他們失散在茫茫人海
徐必指指自己一瘸一拐的腿說:「被野豬拱了。」
「你知道嗎?剛那傢伙還喝酒呢,喝了大半碗,現在肯定要打醉拳了。」徐必坐在床上對女孩說。
當她終於找到徐必的住所時,她發現那裡早已人去樓空。但她並沒有離去,她租下了那間空屋。三個月後,她應聘去了動物園,從小在山裡長大的她能吃苦耐勞,她成了一名洗刷鐵籠的清潔工。在動物園裡,有一隻豚鹿的籠子,可是它空著,據說原來住著的那兩隻老鹿,因為公的死了母的也絕食而亡。白茶常常想,如果有一天,動物園來了新的豚鹿,我也許就可以在籠子的外面見到徐必了吧,他一定會來看那些鹿的,一定!
白茶明白爸爸的意思,爸爸太想她離開山裡了。有一次,她爸爸對一名考古男頗感興趣,甚至背著白茶去求他把白茶帶出深山。對於一個在這座大山生活了幾十年的人來說,他們知道,要想徹底走出這裏,只能依託進來的城裡人。
那天晚上,徐必住在這個叫作白茶的女孩家的診室里,窗外有夏蟲長鳴,星星鋪滿天,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和宋喜雲一起到這裏來的日子。
2006年盛夏,雲南永德深山裡的村民頻繁在自家田園中見到豚鹿的身影。徐必在網上看到新聞后,決定到這裏來。他是一名野生動物攝影師,他最近需要拍一組野生動物的照片。
很多年後,徐必成了一名小有名氣的野生動物攝影師,長年在野m.hetubook.com.com外駐守,使得他和宋喜雲聚少離多。宋喜雲能做的只有等待。那是純粹的等待,因為徐必常常在深山裡,手機都撥不通。這種事情,不論是對於普通的家庭婦女還是對於一個文藝女青年來說都同樣殘忍,所以,徐必每次回去,宋喜雲就會和他吵架。
女孩被他逗笑了,她給他倒了杯熱茶,轉身離去。
透過鏡頭,徐必看著眼前這個樸素而善良的女孩,內心裡突然湧起一股感動。他不得不承認,他喜歡白茶。
徐必醒來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白茶的爸爸已經回來,他幫徐必檢查了傷口,然後叫白茶去廚房端菜。這個看起來像村幹部的中年男人拿出了陳年老酒款待這個城裡來的客人。他和徐必碰杯,白茶在一旁只是靜靜地夾菜,扒飯。
「這個能賺錢?」

4 瀕臨滅絕的豚鹿

2 最珍貴的饋贈

豚鹿其實已經絕種了吧?那次看到的,並不是真的豚鹿吧?有時候,徐必會這樣想。
這個時候,徐必敏感地掏出相機,猛摁快門。
再次相遇的唯一機緣
豚鹿總是成雙成對地生活,相伴一生,至死不渝。可人類做不到那樣,有時候是因為人類本身的複雜多變,有時候是世事弄人,使有情人無法再相見。
徐必不再說話,那一刻他腦子裡突然想起了白茶,她在他走的那天,送他走了好幾里山路,最後在一座橋邊,她停住了。她說:「你快走吧,天要黑了。」然後,他一咬牙大步下山。
等到徐必的腿好了一和_圖_書點,白茶帶著他去附近沼澤一帶碰碰運氣。徐必跟著白茶在蘆葦叢里穿梭。到達一塊凹地,白茶安排徐必坐下來休息,就在他們喝水的間隙,一隻鹿從蒿草堆里躥出來,直瞪瞪地望著他們。徐必捏著白茶的手,驚得喊出聲來:「豚鹿!」在那一瞬間,徐必覺得他遇到了奇迹。
「交女朋友了嗎?」當白茶的爸爸問出這個問題時,白茶有點生氣,她把碗放到桌子上,起身往樓上走去。
在失眠的夜裡有時候會忍不住去回憶生命中的那些為數不多的,值得反覆咀嚼的美好時光。而在這些美好里,愛情理所當然地佔據了最重要的位置。

3 單獨給我拍一張

2008年,徐必已不再四處漂泊,他開了一家攝影工作室,像任何一位人到中年的男人那樣沉澱下來。他沒有再去過雲南,當然也不可能去到永德的深山裡。他變懶了,變得像一粒塵埃那樣輕飄,他不想離開北京,甚至都不願意離開朝陽區,他就守著自己的工作室曬太陽、看書和發獃。有時候會和宋喜雲見面,並非不快樂,也並非深愛彼此,但是寂寞時,有一位舊情人可以來填補感情的空缺,也挺好的。
也是這樣的仲夏夜,他們躺在木屋裡的地板上,說了一整晚的話。
白茶走過去,把瓶子里的水倒出來,倒在手心裏,把手伸了過去。這隻受傷的野生豚鹿彷彿出於動物本能,竟把頭低下來,用舌頭舔她的手心。
由於腿傷未愈,徐必一時之間只能留在村子里。白天,白茶的爸爸會去給村民看病和-圖-書,不然,就和徐必一起下象棋。
徐必被那種最原始的感情震撼,掏出包里的相機拍下一張照片,然後帶領一隊人下山。那是他在旅途中得到的最珍貴的饋贈。
蘇小城

1 一頭喝二鍋頭的野豬

「不是,我只是喜歡給動物拍照片。」
但整夜徐必都夢到白茶,他還記得在臨走時他對她說:「有空來北京玩。」他知道,對於一個住在深山裡的姑娘來說,去北京是很難的一件事,但是他還能怎麼說呢,千言萬語,在不合時宜的相遇面前,只能化為這樣客套俗氣的邀約。
畢業前,他們和班上幾對情侶到野外露營,在待到第四天的時候,他們在灌木叢里發現了兩隻小鹿,一隻受傷了,另一隻依偎在它的一旁,用舌頭舔著它的傷口。有膽子大一點的男生用石頭去丟那隻受傷的鹿,它的同伴卻朝著人們嘶鳴,哀求一般地望著他們。
據中國瀕危動物紅皮書宣布,野生豚鹿在1960年以後滅絕。
徐必承認他會時常想起白茶,想起和她在一起待過的短短的兩個月時光。他知道,那是他的世外桃源,那是他一生里最美好的時光。
女孩開門把徐必讓到屋裡,迅速從架子上取下醫藥箱:「我爸爸有事出去了,你的傷口得先消毒。」
當天凌晨,徐必下山來到村裡的一家診所,他把木板門敲得咚咚響,大約十分鐘后,診所內的燈亮起來。開門的是一位女孩,她打著哈欠問徐必怎麼了。
包紮好傷口之後,徐必問她:「我能在你這裏住一晚嗎?我的帳篷也被那傢伙拱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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