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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歡，喜歡這裏嗎？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家了。怎麼樣，我說過要給你一個家的，我沒有食言吧？」

原來，真的有「欲哭無淚」這樣的感覺，哭不出來，是不是因為，她的眼淚之前已經流光了呢？

這樣的感覺，她卻不知道怎麼對賀氏夫婦說，因為，賀思源是他們唯一的孩子，也是他們後半生的依靠。都說人生最悲慘的事情就是白髮人送黑髮人，所以，她只能將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哀傷藏起來。

曾經，那一個對她毫無保留地訴說著愛意，說著不離不棄，說著未來美好規劃的人，此刻，就躺在她面前這冰冷的土地上，永遠，永遠都不會再睜開眼睛看她一眼，永遠都不會……

那一道憤恨的視線讓葉承歡徹底地愣住。

葉承歡透過墨鏡，凝視著眼前這個女人，女人有著與黑白照片那個男人一樣漂亮的眼睛。

她一頭長發束了起來，臉上那大大的墨鏡幾乎將她一半的臉都遮住了，擱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就連指甲深深陷進了手心裏都感受不到疼痛。

「因為我的母親有一雙全世界最漂亮的眼睛。」

剛剛裝修好的房子，還留著濃重的裝修器材的味道。不知道是因為天氣的原因還是因為這間房子還沒有人住，葉承ｍ.hｅｔuｂｏｏk•ｃｏm.ｃoｍ歡總覺得渾身涼颼颼的，但是，身體的涼意卻抵不過心底的寒涼。

躺在墓地里的人從此安寧，但是，活下來的人，卻要面對無盡的哀痛。再見面，再擁抱，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進了電梯，按下了「27」的鍵，葉承歡背靠在電梯光滑的鏡牆。

……

一群身穿黑衣的人哀痛地站在一方冰冷的墓碑前，靜靜地凝視著墓碑上方那一張黑白照片上那個意氣風發的男子。

「床簾我喜歡淺綠色的，因為淺綠色看起來好有生命力，看到綠色的東西，心情也會好。」

突然，賀思源生前一個朋友走到了賀父的身邊，低聲對賀父說了什麼，賀父望向了女人站的地方，眉頭微微地擰了起來，然後慢慢走了過去。

「承歡，等房子裝修好了我們就去登記，然後過段時間再擺酒，我要讓全世界都知道，你嫁給了我。」

她很確定自己並不認識這個女人，也跟她沒有什麼過節，但是，這個女人為什麼用這麼恨之入骨的眼神看著她呢？

昔日的對話，好像又在耳邊響起一樣，只是，那雙溫柔凝視她的眼眸，卻已經不在了。

「伯父，伯母，我們都不要太難過了。」葉承歡壓下心底的哀傷，有些強顏歡ｍ.hetuｂｏｏｋ.ｃｏm.cｏｍ笑地說道。

其實，他說錯了，他的眼睛，比他母親的還要漂亮。

墓園。

只是，心被硬生生地挖掉了一塊，又怎麼會不難過呢？

身後不遠處，賀父在賀母的耳邊說了些什麼，原本一臉哀傷的賀母那布滿血絲的眼睛好像頓時就亮了起來一樣，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了遠處那個年輕的女人，接著在賀父的攙扶下，踉踉蹌蹌地走向了那個年輕的女人。

葉承歡慢慢地離開了墓地，那一個女人還站在那裡，葉承歡經過的時候，女人那原本凝視著墓地的眸子移到了她的身上。

賀父「嗯」了一聲，臉上那哀痛的神色好像比剛才少了一些，視線對上葉承歡之後很快就又避開了。

「雖然我比較喜歡深藍色的，但是，如果你肯親我一下的話，我不介意買淺綠色的。」

原來，心痛到了極致，其他的疼痛都會變得微不足道。

時間一點點流逝，人群漸漸散去。葉承歡扶住幾乎已經站不住腳的賀母，賀父走了過來，從她手裡接過了賀母。

她閉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壓下心底的哀傷，眼睛火辣辣的，幹得可怕，連一眨眼，都疼得厲害。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地說道：「伯母，你不要太難過了。」

「承歡，承歡，hetubook.com.com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陪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明眸皓齒，即使是一身黑衣也掩蓋不住她渾身的光芒。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邊，不走近，也沒有離開。

賀母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抱住了葉承歡，嗚嗚地哭出聲來，那嗚嗚的聲音，一聲聲都打在了葉承歡的心底。賀母能放聲大哭，她卻不能，因為，她還要去安慰痛失愛子的賀母。

三月的天氣還有些陰涼，天空灰沉沉的，如同一口倒扣的巨大黑鍋，整個世界都籠罩起來了，偶爾幾聲隆隆的春雷，片刻就飄起淅淅瀝瀝的毛毛細雨。

曾經活生生的人，此刻，卻躺在冰冷的墓地里，留下的，不過是這一方三尺墓碑。

窗戶並沒有關嚴，風吹了進來，吹得床簾沙沙作響，那沙沙的響聲，猶如情人的私語一般，她的耳邊好像又響起了他們說過的話。

閉上眼睛，不讓自己再沉溺於再也回不來的過往中，兩行熱淚就這麼從她白皙的臉上滑落了。

那感覺，就好像，原本與人一同並肩走在最絢爛的風景中，忽然身邊的人已經不見了，那原本絢爛的風景也變成了荒無人煙的荒野，她茫然到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走。

如果換做是以前，或許葉承歡會上和_圖_書前去詢問，但是，現在的她，身心俱疲，沒有力氣再去應付多餘的人，多餘的事情。離開了墓園，招了輛計程車，報了地址之後，她便閉上了眼睛……

賀母又抓住了葉承歡的手，哽咽地說道：「承歡，你也不要太難過，回去好好休息吧。」

遠遠的，一個神色同樣哀戚的年輕女人靜靜地看向了這邊，她並沒有打傘，任由那毛毛細雨飄在她的身上。

「承歡，承歡，以後我們要生兩個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兩個孩子一同長大，哥哥保護妹妹，你說，那樣好不？」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葉承歡臉上沒有了任何的血色，一身黑衣更顯得她臉色蒼白得可怕。

付了車錢，進入小區門口，經過保安亭的時候，那經常跟她打招呼的保安見到她一身黑衣，一臉凝重，硬生生地將那一聲招呼給忍了回去。

因為離得不算近，葉承歡並沒有聽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卻注意到賀母的神色有些激動，甚至還一臉苦惱地回過頭來看葉承歡。

因為身邊沒有了他的父母，她沒必要故作堅強的安慰任何人，她不再掩飾心中的哀傷，那如潮水一般的回憶好像沒有了阻攔一樣，全部都湧進了她的腦海中……

「叮」的一聲，電梯的門打開了，葉承歡睜開了眼睛，順著本能走出了電ｍ•hｅtuｂｏｏｋ.coｍ•ｃｏｍ梯，掏出鑰匙開了門，「啪」地一聲開了燈。

「承歡，承歡，我真的好愛你，等我賺夠了錢，我們就結婚。」

一夜間好像老了十歲的賀父站在一旁，看著哭得幾乎要斷氣的妻子，想要出聲安撫，卻不知道說著什麼，只能任由淚水刷刷地流了下來。

——即使我顛倒整個世界，也還是沒能擺正你的倒影。

「承歡，承歡。」身邊那個神色同樣哀戚的女人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人人都說，一個人，或者一些東西不在了，可以看著長相相似的人或者類似的東西來緬懷，只是，為什麼沒有人告訴她，看著那一雙相似的眼睛，卻更清晰地知道那個人已經不在自己身邊的感覺，會是那麼的難受？

「思源，你的眼睛真漂亮，亮燦燦的，好像天邊的星子一樣。」

葉承歡注意到了賀父走到了那個女人的面前，因為角度的原因，她並沒有看清楚那個女人的臉，卻注意到賀父的動作有些激動地扶住那個女人的肩膀。

葉承歡輕輕地應了一聲。

錐心刺骨。

喉嚨好像被人死命地掐住一樣，連呼吸都覺得生疼生疼的。她想要放聲哭，卻怎麼也哭不出來。

她還記得他當時跟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得意的表情，也還記得他那燦爛的笑容，以至於，到現在都不願意相信，他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