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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數幾就數幾！」

「你數數好了！」成功沒好氣地說。

「好，先數幾？」

「我不是小姐，我是個打工妹。」單惟一強調道：「我在天津讀的大學，化工專業，同學說北京機會多，畢業后我就來了北京。不知道為什麼，屬於我的機會卻很少。我送過外賣，賣過房子，在肯德基做過清潔工，現在這份工作是半年前找到的。說是市場部的銷售助理，其實就是個打雜小妹，影印材料，倒茶買便當，接電話發傳真……經理她並不是有事去不了上海，我在洗手間不小心聽到她的電話，她和一個男人約了去大連度周末，那個男人不是她老公……」

成功頭向後仰去，今天，他也很幸運，遇到個活寶。「放心，它還在地上爬著呢！」

成功撫了撫頭髮，來安撫自己的情緒，不然，他擔心自己會咆哮。

成功沉默地掰開她的五指，長長地舒了口氣。

「好了，可以鬆開你的手了。」成功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

成功朝後面看了看，冷笑道：「他倒是個幸運兒，遲到一個半小時，還能趕上飛機。」

飛機升到了理想高度，平穩飛行，舷窗外，藍天白雲，斜陽如畫。

女人們出現在他面前，大部分的時候和-圖-書，是柔弱的，她們是病人，有求於他。有些則是嬌媚的，因為他的家境，刻意討好於他。他總是能一眼看穿她們的心，所以應付起來，從不費力。

「閉上嘴巴！」

寧檬的心長什麼樣，似乎藏得很好，他給激出了几絲興趣。人生，不就是一場歷險嗎？

乘務長掩飾住眼中的厭煩，微笑地幫她把挎包和西服放上行李架：「小姐，請回到你的座位上，繫上安全帶，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

兩位空姐推著餐車，開始派送飲料。

很標準的九十度鞠躬禮，然後繼續可憐兮兮地看著成功。

女子「哦」了一聲，忙坐下，扭頭看隔壁的成功。成功眉心打了個結，明白地表示沒有交談的慾望。

女子羞愧地低下頭，收回手，緊緊地抓住椅背。

機身又是一陣劇烈的晃動，身子陡地一輕，心失了重。

「我走的時候都沒給我爸媽打過電話，機票也是臨時改簽的，如果我死了……可能都沒人知道我是誰。我叫單惟一。單是多音字，用作姓時，它讀shan，不是簡單的單。我是江西南昌人，我家的名聲在當地不太好……啊！」

女子勉強擠出一絲笑：「真的嗎，那就好！我有恐高https://www.hetubook.com.com症，遇到緊急情況，就特別愛說話。以前，我坐過飛機的。有次，把我同學的胳膊都掐青了……」

「飛機為何還不起飛？」成功不耐煩地問空姐。時間又過去半小時。

成功懶洋洋地睜開眼睛，倏地一愣。他沒看見過一個人汗流得真像下雨一樣，密密的雨簾后，露出張怯生生的小臉，一雙戰戰兢兢的眸子直直地盯著他。身上的白襯衫汗濕地貼著皮膚，可以清晰地看到裏面的文胸是紫色的。她一手提著綉著卡通圖案的布制挎包，一手拎著套黑色西服。

飛機上天了。

機身一陣強烈的震蕩，巨大的嗡鳴聲響起。女子當真緊緊地閉上了嘴巴。過了一小會兒，她驚慌地又看了過來：「飛機撞上什麼東西了嗎，是不是鴿子，會不會從天上掉下來？」

後天，上海有個生殖學方面的會議，他受邀出席。會議是明天報到，他提前一天，是想先去看看成瑋。成瑋調去上海工作后，就沒回過京，一直說忙，今天巴黎，明天米蘭的。成夫人不放心，整天嘮叨個沒完，他聽得耳朵都生了繭。

成功聳聳肩，閉上眼睛：「我想要飛機現在就起飛。」

「可是……我不記得我數wｗw.ｈeｔuｂｏoｋ.com•cｏm到幾了。啊，飛機斜了，它在往下掉……」

單惟一用舌頭舔了舔嘴唇，拿眼偷偷看成功：「我……不喝別人喝過的杯子。」

單惟一茫然地張著嘴巴：「我們安全了？」

道理上、經驗上，成功自認為對女人是非常了解的。諸航曾調侃他：你就是新世紀的香帥、流氓中的貴公子，友也女人，敵也女人，還靠女人吃飯。他氣得直喘，卻拿那隻豬沒辦法。

成功瞪著頑強而又勇敢地伸過來死拽住自己手臂的那隻手，呼吸也不平穩了。

成功看見女子嘴唇抖得厲害，她抬起頭，大口地喘著氣，臉色又緊張又蒼白。「一定是……海拔太高，腦子有點不聽使喚，我控制不了自己。」

成功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指指她的後面：「這位小姐，你能別擋著乘務長的道嗎？」

女子回過頭，驚慌地瑟縮了下，又是一連串的道歉。

空姐紅著臉：「真的很抱歉。請問，您要來點什麼？」

「不要抓住我的手！」成功冰著臉。

航班延誤了整整一個小時。

「小姐，請你安靜點！」成功甩了幾次，都沒甩掉那隻手，覺得自己也快控制不了了。

空姐朝他身邊空著的座位看了眼，道歉道：「還有一位乘客剛剛安ｗｗw.ｈetuｂｏｏｋ•ｃｏｍ•com檢完畢。她也是……頭等艙的客人。」

這是要去奔喪？

成功和寧檬默契地定位兩人的關係是間接朋友。她是某隻豬的密友，他是卓紹華的哥們，自然，兩人也不算外人。先前，他謹守著「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原則，對寧檬保持著距離。諸航出國后，有天，在酒吧遇到她，他發覺還怪想念她的，於是，就有了一個不算約會的約會。漸漸地，兩人見面的機會就多了。但也沒有特別的進展。兩人奉行禮尚往來，成功請寧檬一次，寧檬就請回一次。不過，成功帶寧檬去的都是北京城內的高檔餐廳，寧檬帶成功去的則是簡約場合——肯德基、必勝客、星巴克、永和豆漿等等。偶爾，朋友們聚會，他們也會帶上對方。兩人玩得很歡，玩得很有分寸。這樣的相處，真是沒什麼負擔。不需要承諾，不擔心明天。

成功要了杯礦泉水，他沒怎麼說話，但他覺得特渴。單惟一遲疑了半天，要了一聽雪碧。

空姐拿著杯子的手停在半空中：「一聽？」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寧檬也在上海出差。

成功第一個坐上擺渡車，二十分鐘后，在空姐恬美如水的眸光中，他面無表情地走進了頭等艙。他現在實在沒有心情表現出紳士的翩翩htｔps://ｍ.hetｕbooｋ•ｃom.cｏm風度。

「對不起，對……不起！」呼哧呼哧的氣息傳來。

「我……沒坐過頭等艙，有什麼特別要注意的嗎？」女子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氣，還是問了下。

「對不起，我是兩個小時前才接到出差的通知。經理說她有事，來不了上海的訂貨會，她把機票往我手裡一塞，讓我代替她。我一看時間，就急了，說我趕不上。我也沒有出席重要場合的正裝。經理說，她只負責交代工作，其他的事不歸她管。我查了去上海的火車票，三天後的都售完了。我向朋友借了套西服，抱著試試看的運氣來機場。如果錯過了航班，我就死定了。沒想到，飛機還在，我……謝謝大家一直在等我。」

寧檬過生日，成功帶寧檬去商場選禮物，寧檬拒絕，我倆又不是男女朋友，送什麼送呀！成功摸摸鼻子，笑了笑，他假裝沒聽出寧檬的弦外之音。晚上，兩人一起吃了西餐，開了車去郊外吹吹風，然後就送寧檬回家、道晚安。成功等到寧檬公寓的燈亮了，又盯著手機有半小時，確定沒有來電和簡訊，才開車離開。

這夜，成功睡得不太香。天亮后，他對著窗外發了會呆。誰說過，一個人如果會發獃，那說明他的心裏還有一塊純凈的地方。要是他有，是留給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