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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方艾竟在那場屠殺中幸免於難嗎？是僥倖逃脫，還是另有隱情？若她還活在世上，如今又在何處？

門口忽然一暗，有人走了進來，是一名文質彬彬的男子。此人二十五六歲，一身素色絲袍，長身玉立，有著春風般和煦的目光，氣質頗是不俗。

他不滿地纏住她強制她躺了回去：「不要動，好累。」

陌途若有所思：「冥冥之中，倒像是命中注定。」

青印猶豫一下，問道：「莫非董展初就是你說的那個書生？」

能讓玉蘭興奮成這等模樣的，唯有一人。但是……

方艾是家中的一名丫鬟，當時的年紀應該是十七八歲。青印那時小，並無太多交集，也就無更多了解。從花名冊的標註上看，是青印父母房中負責端茶送水的，算是比較輕鬆的差使。

青印望著紙上的這個名字，心下一片茫然。陌途出去跑了這兩天，有些疲累，躲到屏風后化成貓形再走出來，跳到青印膝上卧著休息。

董展初更是不安：「還請仙人明示。」

「京城這麼大，去哪裡打聽這麼個人呢？」陌途站在旁邊看著她寫下的這兩個字，說道。

青印端起大仙架子，正要例行吹噓一番，卻覺膝頭一痛，倒吸一口冷氣，苦起了臉。卧在她膝上的黑貓在拿爪子撓她。

「實在抱歉，小女子無能為力，您請便吧。」青印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嘴臉，冷冰冰拒人於千里之外。

她已慣了他這種貓類行為，再加上看他身上有傷，更不忍心推開他，手搔著他的和_圖_書頭髮問道：「到底是怎麼傷的啊？」

青印想問為什麼，卻沒有問出來。只應道：「好。」

青印見生意上門，心頭一喜，忙請他坐下。

書生，方艾，樹妖，還有青印，居然鬼使神差地牽扯了關聯，冥冥之中，命運像是一個棋盤，棋子正在一枚枚落下。

青印拿著卷宗，手微微發抖。半晌道：「謝謝你，陌途。」

「什麼？！」她驚得差點跳起來。

一直沉默的黑貓伸一下腰，化身為人發話了：「從他身上的邪氣來看，應是用了什麼長生不死的邪術。」

他的面色頓時變得蒼白。連連作揖相求：「還請仙人想想法子，救救我家的這一脈香火。」

陌途的目光在玉蘭和青印兩人身臉上移游，若有所思。

輕描淡寫的描述，青印卻感覺到了實際情況的兇險，心中無比后怕。

「但是……你說過，你遇到他，是一百年前的事了，怎麼可能還活在世上，面目還那般年輕？難道是那書生投胎轉世了？」

將花名冊與案卷中的死者名單對了一遍，少了這個人。

「可是你看，他分明是認得方艾呢。」青印說。

「你說過花名冊上的人名比遇難的多一人。這案卷中錄有全部遇害者的姓名，對比一下，就可以將這人找出來了。」

他因那輕輕抓撓舒服地哼哼了兩聲，才道：「我去了一趟焦州府官衙。」

「唔唔。」她含糊地應著，暗暗掐了陌途的尾巴一把。提醒她就提醒她，何必撓那麼重！

「不要對我說謝wwｗ•ｈetuboｏｋ•coｍ•ｃom字。」他一字一句緩緩道。

他從懷中摸出一本卷宗，放在她胸口，然後又閉著眼懶懶抱著她的腰身不動。

青印在紙上寫下了這個名字。

董展初道：「近日家中遇到些麻煩，很是不祥。還盼著印仙人指點一二，助我董家避劫消災。」

樹妖與書生百年前有過共居之緣。

方艾是青印被滅門的家人中倖存的一人。

方艾。青印記得她。一個美艷的身影出現在記憶中。

她騰出手來拿起一看，血頓時衝到了頭頂。

陌途已困得睜不開眼，也不知聽進去了沒有，忘記化成貓形，就這樣依附著她睡著了，手腳纏得緊緊的。她想要急著去對比花名冊，也不忍將掙脫開將他弄醒。只能耐著性子，由他纏著，讓他睡個飽，一切待明日再說。

陌途道：「這人身上邪氣甚重，像是久居邪地之人。還是少惹事為妙。」

「單那存放案卷的書閣內外，就布了結界陣法、詭秘機關，很是厲害，一個不留神，竟被它傷到了。能在我身上留下傷痕的，必不是一般的防盜器具。那陣法既然被觸動，或許能辨別出我身份的蛛絲馬跡。為防萬一，偷了這卷宗后，我一把火燒了那閣樓……還有東西追我呢，不過讓我甩掉了……」

「嗯……你家所遇之事，乃冤孽因果，命中劫數。我小小半仙，做不了那等逆天改命之事。您還是另請高人吧。」這一套深藏太極真髓的說辭，青印說得十分麻利。實乃避凶趨吉、貪生怕死之絕hetubook.com.com招，每每遇到招呼不了的大妖怪，就會使出來。

董展初見她神情突然晴轉陰，心中一沉，問道：「印仙人是覺得為難嗎？」

「總會找到的。」青印把筆擱下，目光堅定。「活著，或是死了，只要她存在過，就能找的到。假設這個人在屠殺中倖存下來，最大的可能是跟親人相聚。可以先設法打聽下她的出身，看她是否有什麼親人。」

玉蘭心中一沉。猶疑道：「若是長生不死……豈不是件好事嗎？」

方艾。

陌途又道：「那官衙不同尋常。以前你說過焦州知府與滅門案有關聯，應該確有其事。」

青印的牙咬得「咯吱」一聲響：「當然，是我親眼所見。」

甩這樣一個虛招過去，董展初卻像被甩了一鞭在臉上一般，猛地搖頭：「我不認識她，不認識！」

玉蘭也迷惑了，思索半天，搖頭道：「並非投胎轉世，我確定是他本人，聲音模樣，完全與當年無二。何以會這樣，我也想不清楚。」

書生像是認得方艾。

她回過神來，穩穩心神，問道：「拿這個回來做什麼？」

一脈香火？難道事關小孩子？青印愣了一下，眼前忽然浮現出昔日里羽涅的可愛模樣，心中微動。但也只是暗嘆了一聲便作罷。這世上苦命的人有許多，而她並非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

青印的父親就是受人拜託，才買下方艾的。

陌途的爪子按在了她喋喋不休的嘴巴上，厭煩地道：「把老子放下。」

青印猛地抬頭。董展初的目光直直地https://m.hetubook.com.com盯著紙上的那個名字，面色慘白，額上竟滲出一層冷汗。青印心中一動。莫非他知道方艾其人？

董展初見求也無益，愣愣站在書案前不知所措。突然用驚異的口吻念道：「方艾？！」

青印驚道：「玉蘭，你抖什麼，花都掉了！」

她把他放到桌上，又向門外張望了一眼，問道：「這單生意為什麼不願接，是什麼大來頭嗎？」

枝葉這才安靜下來。片刻后，玉蘭自樹榦中飄然而出，神色緊張又興奮：「是他，是他。我終於又看到他了。」

玉蘭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陌途的一句話，令人心中忽生懼意。

青印目送他失魂落魄的背影，手指在那兩個字上輕輕敲打著，喃喃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啊。」

玉蘭猛點頭。

董展初的目光戰戰兢兢地移到青印的臉上，用看鬼的眼神看著她。青印抑住心中激蕩，刻意沉冷了面色，伸手將桌上那紙轉了一下，讓它正對著董展初，緩緩道：「關於此人，你可有話說？」

忽聽後面院子里傳來一陣簌簌葉響，如狂風刮過。而此時室外天氣正好，並沒有起風。青印與陌途對視一眼，急忙起身跑進了院子。只見院中的玉蘭樹無風自動，葉子抖得篩糠一般，花朵都大朵地掉下來。

她急忙去摸他的手腕，試了一下脈搏。他內傷未愈，卻用了半個晚上在京城和焦州之間打了個來回，不知會不會讓傷情加重。好在把脈之後，確定並無大礙，只是累了。鬆了一口氣，問道：「為什麼要去？」

和-圖-書努力地回憶，只模糊記得家裡人說過，這個女孩出身還不錯，其父親曾是京官兒，因犯了事，家中男丁流放充軍，女眷均被賣掉為婢。方艾的父親在官場上的一些朋友暗中幫忙，委託些好人家將女眷們買去為婢，也能少吃些苦。

「陌途……」她輕聲說，「以後不要獨自去做危險的事。」

陌途面色凝重：「妖仙長生，靠的是修鍊。凡人若長生，就很有可能是盜了他人陽壽。」

看人走遠了，青印一把將黑貓抄了起來，湊到臉前怒道：「下爪那麼重，有必要嗎？有嗎？我裙子都讓你抓破啦！你輕輕撓我一下我就明白的，好嗎？！」

這條線索就這樣斷了，方艾既不在遇害者名單之內，也沒有回到家鄉，卻是去了哪裡呢？

轉身逃也似的離開。

是記錄周家滅門案的案卷！手一抖，卷宗「啪」地掉在他的腦袋上，他不滿地哼了一聲。

來人說：「在下董展初，久聞印仙人神通廣大，特地前來拜訪。」

陌途的做事很有效率，兩天之後，便把事情打聽清楚了。方艾的父親在朝為官時，栽在一起貪污案上，貪污金銀數額巨大，鋃鐺入獄。其餘家人男丁流放至邊疆充軍，女眷被賣為婢，方艾的母親也在其中，不堪折辱，很快便病死了。幾年後方艾的父親也死在獄中。數落下來，方艾應是沒有在世的親人了。而方艾，街坊里也均是認為她早就死在異鄉了，不曾見她回來過。

之所以有印象，是因為這個女孩子出眾的姿色。那是她小時候見過的最漂亮的一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