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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樞的臉色瞬間發白。袖子忽然被扯了扯，低頭看去，是青印。

天璇一掃方才的嬌弱模樣，肅容道：「仙界聖境，怎麼會有妖孽闖入？來人，給我搜……」

天璇還真是個講究的美人兒啊。

「離愁海盡頭與凡間海洋相接，凡人望見的水天一色之處，其實便是凡間與仙界的銜接之處。只是能真正超過界限，登入仙界的，唯有神仙而已。」說著，忽爾一笑：「赤砂這樣問，是因為在園中呆得悶了嗎？」

忽有仙人問道：「聽說天樞星君前段日子察到了寂滅海族人的線索，那寂滅海的海妖族，果真有餘孽嗎？」

宴席是設在一處臨水小亭之上，亭側便有園中溪流淌過。

「那離愁海的水又去了哪裡？」

赤砂含笑望著他，眼中的溫存依賴，無論如何看，也不像是裝出來的。懶懶地靠進他的懷中，聲音若飄忽的輕羽：「星君，我要在在神殿之中永生永世地躲下去嗎？」眉頭間，稍現寂寥。

赤砂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幾分甜美，幾分凄涼。從袖中拿出曇花夜宴的貼子，遞與他，道：「這是天璇星君府上曇花宴的帖子，你記得去。」

星君眸色一軟，環住她的纖弱香肩：「赤砂不怕，有我在，容不得任何人欺負你。」

星君不由笑了：「赤砂今天如此多愁善感，和-圖-書就是因為不能去賞花嗎？」

「星君……是赤砂嗎？」青印試探地問。

青印跺腳道：「不關我的事呀！星君你與那位美人兒卿卿我我，赤砂生氣了，突然就跳走了，我完全沒有防備呀。」

星君忽然抬手，掌心朝她，手指虛虛一抓。她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感覺心口一陣劇痛，張口想叫，卻叫不出聲來。劇痛過後，心口是彷彿被掏空一般的奇怪感覺。

臨出門時，星君對青印說：「你須得將水晶缽捧穩了，片刻不得離手。」

星君說，出去可能遇到對赤砂不利的仇家，在事情處理好之前，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天樞心中暗贊青印有眼色，心中已是十分後悔帶赤砂來赴宴。定下心神，輕輕推開了天璇，道：「你喝醉了。」

忽聽遠處花蔭下傳來青印一聲驚呼：「哎呀，糟了！」

「我去追她。我只要找到她，與她在一起，便可掩藏她的氣息。」青印說。

若失去赤砂，要了仙蕈還有什麼用？天樞終於點了點頭，陰沉沉道：「七日之內，若不補齊心魄，即會心裂而死。」

月華如霜，撒落在天璇殿的花園中。數百株曇花花樹上，飽漲的花苞含而未放，蓄著芬芳。

「你放心啦。我一個凡人，根本沒有能力離開仙界啦。我與赤砂已交情深厚，m•heｔuｂｏoｋ.cｏm•ｃｏm怎麼忍心讓她被捉住害死？再者說，我的心魄在你那裡，我必會回來的。」

一種森寒之氣突然從未知的地方襲來，園中的每位仙人都感覺到了，紛紛起立，呼道：「有妖氣！」

青印悻悻地閉了嘴巴。心魄被搶，只能暫時忍氣吞聲。水晶缸中的銀鯉吐出一個透明泡泡。青印低眼看去，銀鯉眼中閃著猶豫的光。青印對著魚兒微微一笑——還是要按計劃進行。

青印頓時無比驚恐，低頭去看自己的胸口。沒有想像中的淋漓，衣服都毫無破損。劇痛漸漸消失，而心口分明有被掏空一般的奇怪感覺。

這一夜，赤砂與星君在園中踏月漫步。站在清清溪流邊上，赤砂幽幽嘆了一聲，問道：「星君，這溪流之水，都流到哪裡去了？」

更有旁邊的其他仙人看在眼中，紛紛起鬨，善意地想促成這對金玉仙緣，直鬧得天樞焦頭爛額。

他沉默不語，算是默認。

星君握著那顆心臟，說：「這是你的心魄。」手再虛虛一握，那心臟隱入在他的手心。

天樞星君卻被半醉的天璇纏上了。美貌的仙子趁著酒意歪在他的肩上，他尷尬地瞥了一眼青印手中抱著的水晶缽，那魚兒正用一對晶瑩赤瞳怨怒地瞅著他。

天璇星君見天樞到來，笑迎上來，娉婷施禮。和圖書見他身後跟了個丫頭，愣愣地看著自己，很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便笑問道：「天樞星君新收了侍女嗎？模樣倒很是甜美可愛。」

天樞星君道：「她是魚童。最近得到一條罕有的銀色錦鯉，我十分喜愛，走到哪裡都想帶著它。」

天樞懷疑地看她一眼。

青印驚駭地叫出聲來。沒有了心，她還能活嗎？

而星君的手中，憑空多了一顆突突搏動的心臟。

她的背上掠過寒意。卻還是道：「我記得了。」

天樞大驚，起身衝過去，一把揪住青印，惡狠狠道：「你做什麼！」

天璇星君原是名女仙，清雅高貴，舉手投足間，總有花瓣雨從身周緩緩飄落，馨香怡人。青印看得好奇，盯著看了一陣，也沒看出那花瓣是從哪裡灑下來的，想來是仙術了。

他連忙將手往回抽，卻被天璇死死扯住了，粘在他的身邊，吐出幽怨的一句：「天樞，那妖物已經不在了，你至今還不肯放下嗎？」

星君答道：「溪水在圍牆外匯成白練瀑布，落入峰下河川中。川中之水再彙集入離愁海。仙界的所有溪流河川，最終都是匯入離愁海的。」

「休要逞口舌之快。你若打什麼鬼主意，休怪我下手狠辣。」

天璇對他苦苦思戀，說白了，今日這曇花宴正是為他而設，怎肯輕易罷休，呢呢喃喃和_圖_書，糾纏不休。

天樞心中一凜，飛快地看了一眼旁邊的魚兒。青印彷彿沒聽到一樣，仰頭看著樹上花兒，卻是自然地抱著水晶缽後退，一直遠遠退到花蔭下。

天樞星君神色微冷：「您的消息果真靈通。倒是捉住一隻虺精，像是昔日寂滅海族的爪牙，在我經過的路上伏擊，我出手重了，將其殺了。想來是個把餘孽苟活於世罷了，定然成不了氣候。」

子夜時分，潔白碩大的曇花紛紛吐蕊盛放，清淡花香溢滿整個花園。夜冥也進行到了高潮，這群風雅風流的仙人，酒至半醺，或吟詩，或清唱，或撫琴，看上去果然是超凡脫俗的神仙生活。

在被囚禁在天樞殿三個月之後，青印終於跟著星君，第一次離開神殿。她與星君共乘一朵祥雲，站在星君身後，手中捧著一隻透明的水晶缽，裏面游著一尾小小的銀色錦鯉。

天璇笑道：「天樞星君真是童心未泯。」含笑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掩不住欽慕之意。

天樞語塞，一時間急得不知所措。

青印怒極反笑：「星君大人，您這濫招哪裡是仙術，分明是巫蠱降頭的水平。」

園中頓時亂了起來。

星君看她面色鬱郁，柔聲撫慰道：「你放心，這單調的日子也快到盡頭了。等我處理完一些麻煩，你就可以在仙界之中隨意行走了。」

聽和-圖-書此一問，赤砂眼圈一濕，竟泫然欲泣，嘟著嘴道：「星君記得采一枝回來送我就好。」

這錦鯉正是赤砂，是由天樞星君以仙術點化而成。

青印捂著空殼般感覺的胸口，怒道：「挖人心臟是妖魔的行徑。星君，你其實不是真神吧！」

赤砂道：「也沒有。這花園如此之大，怎麼會悶呢。那外面的世界對我來說全然陌生，真讓我走出去，心中還覺得怕呢。」

天樞淡淡一笑，便與其他仙者打招呼去了。

青印用力點頭。

星君平日里對她語言攻擊常以不屑對待，卻被這話刺得臉色一沉，道：「閉嘴！我說過了，方才那不是心臟，只是你的『心魄』，是你心髒的一個幻形。這叫做『攝魄術』，是地道的仙術。若你敢擅離，我便將你的心魄捏碎，你的心臟便會如感同親受，極度痛苦。若七日不歸，則會心裂而死。」目光冷冷劃過她的臉，似乎是看穿了她想藉機逃跑的想法。

星君看得心中一軟，道：「那曇花花時極短，我采了再飛奔回來，那花怕也敗了。」頓了一下，終是便拿定了主意：「赤砂想與我一起去賞花嗎？」赤砂眸中一亮，若星火閃動，欣喜道：「可以嗎？」在她殷切的目光下，星君覺得無法拒絕。

天樞扭頭看去，只見一尾銀魚已躍到半空，「撲棱」一聲落入溪流中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