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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先生——」葉子蕤眉心擰著，「很抱歉，剛剛我在收拾給客人的畫時，不小心把顏料弄上去了。」

陳紹宸沒有回答，把書包遞給他，「幫我帶回去。」

他站起來，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和她隔著一步之遙，「八萬。」

顧盼想到那件被她染了鼻血的襯衫勾了勾嘴角，在紙上寫了兩個字，「好看。」其實她真正想表達的是，他穿上會很好看。

孩子滿臉的不敢相信，緊緊地捏著那張紅色的一百塊錢。

這晚上大家似乎都在發泄著，連著一向內斂的唐覃都上台吼了兩嗓子。

周潤之神色未動。他的身後是一片透明玻璃，窗外是空曠的天際。

走到地鐵口就看見兩個孩子坐在地上，一直用手比畫。顧盼停下腳步，眸色漸漸深了幾分，兩個孩子穿著破舊的棉衣，頭髮亂糟糟的。當有人走過時，他們便伸出面前的不鏽鋼碗，張著嘴巴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顧盼點頭。

陳紹宸看到她，與她目光交匯，隨即又看向大家，「不好意思，打擾了，我來找顧盼。」

音樂聲依舊，只是台上唱歌的人停了下來，喧鬧的包廂漸漸變和-圖-書得安靜。

葉子蕤駐足在那扇緊閉的門前，她的手握得很緊，心情複雜難言，過了足足一分鐘之久，她終於抬手敲了敲門。

「哇！」唐覃叫了一聲，「男士襯衫啊！陳師兄穿著一定好看。哈哈哈——」

陳紹宸別有深意地比畫，「我女朋友這兩天都不和我聯繫，我再不來見，怕你把我給忘了。」

葉子蕤愣住，他怎麼知道？便實話實說道：「是的。」那是系裡老師推薦的，帶幾個高中生學畫，一個星期去兩次，報酬還算可觀。

周潤之的食指輕輕在桌面敲了一下，「是哪幅作品？」

顧盼咽了咽口水，抬手比畫，「你們不能說話嗎？」

顧盼低頭玩著小遊戲，察覺到氣氛的異常，她不由得抬眼掃了一圈，眼神頓時一愣。

「你還是學生，這筆錢對你來說不是一個小數目。」

台上握著話筒的人輕咳了一聲，唱不下去了，「顧盼，你男朋友找你。」聲音透過話筒傳遍每一個角落。

周潤之默了一下，似在思考什麼，「你知道那幅畫的價位嗎？」

顧盼聽了幾首歌就被吵得頭疼，唐覃正在和人對唱和-圖-書《縴夫的愛》，顧盼聽得直樂。陳紹宸發來信息問她在哪裡。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陳紹宸嘴角也不自覺地溢出一抹笑意。

這是葉子蕤第一次進他的辦公室，乾淨明亮，空氣中彌散著淡淡的煙草味。她一點兒都不喜歡煙味，她的父親很喜歡抽煙，她厭惡這個味道。可是這一刻，她聞著這煙草的味道竟然感到些許的安寧。

「時間是擠出來的。」葉子蕤沉聲回道，「課堂上的時間我從來不會浪費。」

父親很早就以她的名義成立了一個基金，專門幫助聾啞的孩子。小學二年級時，宋懷承帶她去福利院，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和她一樣的孩子，不會說話，甚至聽不到聲音，他們一出生就被父母遺棄。所以想來，她是幸運的，有父母的疼愛，還有和睦的家。

顧盼收起手機，比畫，「你怎麼來這裏了？」

寒夜漫長而清冷，陳紹宸到了KTV，慢慢推開門。五彩的燈光變換著，光影如夢。他眸光轉動，終於搜尋到了坐在角落裡的某個人，他輕聲走過去。

說來她並不喜歡去KTV。晚上他們在畫室畫畫，也不知道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誰提議的，要不在考前來一次瘋狂，於是大家就約好去KTV放縱一晚。

「你先回去，我出去一趟。」陳紹宸回道。

顧盼原本是不想去的，不過看到大家興奮的樣子，她不忍掃了大家的興緻，便過來了。

陳紹宸剛從實驗室出來，看到她的回復微微怔了一下。楊執打了一個哈欠，「困死了，回去吧。」

顧盼：和同學在KTV。

顧盼跟上去，伸手拉住了走在後面的一個孩子。那孩子皺起眉，咿咿呀呀，有些激動可就是說不出話。顧盼慢慢抽回手，她深吸一口氣，從錢包里拿出一張一百塊放到孩子的手裡。

唐覃把期末考的複習大綱放到她桌上，「怎麼沒精打採的？你家陳師兄呢？」

「這麼晚還出去？」楊執問道。

葉子蕤感覺到他的氣息四下流動，她的目光定在他的胸口，他身上那件淺藍色襯衫上有著淡淡的紋路。一瞬，葉子蕤堅定不移地回道：「我會償還的。」

葉子蕤的心底好像有什麼動了一下，「謝謝您。」

顧盼比畫，「去買點兒東西吃吧。」

晚上，顧盼收到陳紹宸的信息時，她和*圖*書正在學校附近的KTV。

周潤之點點頭，「那幅畫我會和李先生聯繫的。你回去好好休息，女孩子黑眼圈太重可不好看。」

「很抱歉。」她微微彎了一下腰，「是我的失誤，我會——賠償的。」「賠償」兩個字她咬得有些重。

「半個月前李先生訂的畫。」葉子蕤回道。

「五萬。」她的估價。

孩子咧著嘴一笑，對她比畫了一個「謝謝」的手勢。

「進來——」是周潤之低沉溫潤的聲音。

顧盼坐直身子，拿起複印紙，竟然有這麼多的內容，不知不覺還有兩個星期就要放寒假了。她有些想念D市了。

兩個孩子眼神死沉沉的，拿著碗的手黑乎乎的，應該是長久沒有清洗的緣故，指甲縫也積滿了污漬。他們警惕地看著顧盼，見她用手語，兩人相視一眼，起身要走。

周潤之沒再說什麼，看著她離開時瘦削的身影，微微沉思。讓一個小姑娘賠償，他倒是像資本家了。

周潤之雙目深邃如海，眼前這個小姑娘神情凝重，好像披著鎧甲的勇士。他睖睜了幾秒，目光掃過她，她身上套著一件半舊的巧克力色毛衣，帶著淺淺的馨香，像是他們小hetubook.com.com時候用的洗衣粉的味道，毛衣寬寬鬆鬆地罩在她身上，更顯得她的纖瘦。明明那麼單薄的一個人卻好像有著無窮的力量。

她趴在桌面上，懶懶的。

周潤之神色微微一動，若有所思，「這確實是個好主意。」他皺了皺眉，「你是不是還在外面的美術班教課？」

「給陳師兄買的衣服？」唐覃笑眯眯地問道，「能不能看看？」

顧盼回到宿舍時思緒還沉浸在路上遇到的那兩個孩子身上，心情莫名有些難受。

顧盼的心底湧上一抹情緒，「師兄，你怎麼不陪陪伯母？」

「這麼忙，學習怎麼辦？」他問。

聖誕的氣氛還沒有散去，商場還掛著各種各樣的宣傳廣告。顧盼準備幫陳紹宸買一件襯衫。她在四樓男裝精品店轉了很久，最後選了一件白色暗紋襯衫，心滿意足。

顧盼站起來，陳紹宸走到她身邊，目光掃過她的手機，遊戲已經game over 了。他的嘴角不覺揚起，「來打遊戲的？」

葉子蕤繃著臉，「我可以寫欠條。」八萬塊對周潤之來說就是九牛一毛的事，可是對現在的她來說那是一筆巨款。目前她無力賠償，可以後會一點一點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