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等我回來
第三節
陳紹宸也呼了一口氣，「再堅持一下。」他舉起手電筒，一隻手理了理她黏在臉上的頭髮，「劉海又長了，等回去后，我陪你去剪。」
「盼盼——」陳紹宸飛速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臂。他一手護著她的後腦勺，一手護著她的腰部，緊緊的，一下都沒有鬆開。
顧盼提心弔膽了這麼久，在見到他之後，終於鬆了一口氣。
兩人的表情都鬱結起來，暗夜中，誰也看不清楚誰的表情。山裡似乎還有別的東西在走動，詭秘陰冷。
就像誰也沒有料到，陳紹宸也會遇險。
兩人艱難地行走著，這一天實在太累了。已經不知道走了多久，雙腿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顧盼抓住他的手，嗚咽著，眼淚刷地湧出來。她只能張著嘴，一個htｔｐs://ｗｗｗ.ｈetｕｂｏoｋ•ｃom•ｃom字都說不出來，淚水混著臉上的泥流進嘴裏，苦澀難咽。
她無助地點著頭，往山下走去。
突然腳下的地好像在流動一般，顧盼整個人滑了下去。
大學後面那三年，顧盼常常會夢到這個夜晚，漫長、黑暗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每當她醒來，耳邊都是濕漉漉的，大腦里不斷閃過那些畫面。
他們又重新上路，雨越下越大，腳下的路又滑又陡，他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手電筒的光線越來越暗。
女主人開了電燈，「說話啊！」
下山的時間比陳紹宸預計的要快一點兒。顧盼一路小跑到借住民舍，用力地拍著門，一下一下，掌心火辣辣hｔｔps://m.heｔuboｏk.ｃｏm•coｍ的。
山下的老人說過，這樣的天，很可能會發生滑坡，陳紹宸上山的途中一直擔心這件事。
顧盼咬著唇角，陳紹宸安撫道：「別怕，可能是兔子、刺蝟，快下山了。」
她不停地搖著頭，她該怎麼辦？
「別哭。」陳紹宸想要幫她擦掉眼淚，可是力氣像被抽光了，「我只是撞到了骨頭，你幫我去叫人，不要怕。」
顧盼繼續拍著門。
顧盼伸手去扶陳紹宸，就聽到他喘息的聲音，「盼盼，你聽我說，不要動我。」
雨，又下了。
院子的狗叫起來。
時間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她沒法喊人，只能使勁地拍著門。
好半晌，裏面有人出來。
陳紹宸見她爬起來，輕輕呼了一口氣。
他的聲音渾濁，「有沒有事？」
就像誰也沒有料到葉子蕤會生病。
顧盼喘著氣，小腿打戰。她大半個身子都靠在陳紹宸的身上。
顧盼咬著牙，慢慢站起來，她知道這個時候不能猶豫，只有下山才有生機。
陳紹宸緊緊拉著她的手，「別怕，是刺蝟。」
顧盼喘了一口氣，對他比畫，「幸好只是一隻刺蝟。」
顧盼在門外咿咿呀呀，依舊不停地拍著門。
顧盼，這真的是你希望的嗎？
顧盼，你看因為你他才弄成這樣的。
她爬過去，拿到手電筒，燈光輕輕地照在他臉龐的一邊。顧盼這才看清他的臉，他那麼痛苦。ｍ•hｅｔubｏoｋ.cｏm.ｃoｍ
他抬手握住她的手，「聽話——」現在的他多說一個字都累。
顧盼緊緊地握著陳紹宸的手，他的手有些濕，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汗水，不過掌心暖暖的。
女主人默了一下，想到了什麼，趕緊開門，見到她，一臉驚詫，「姑娘你下山了？」
誰能告訴她？
她咬著牙，想說話，可是只能啊啊啊——
「應該再走半個小時就可以下山了，你現在下山去找人。」他說得艱難。
疏影搖曳，飛鳥展翅，夜，靜得可怕。
顧盼哽咽著，心裏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顧盼強忍著淚。兩人靠得很近，卻看不清對方的表情。手電筒也不知道掉哪裡了，她動了動身子想要爬起來，試了好幾次，才找到了感覺。
顧盼渾身的血液都僵住了，沾著泥漿的十指懸在他的hｔｔps://wwｗ•heｔuboｏｋ•ｃｏm•com上方。
突然，一個東西從草叢裡鑽出來，黑乎乎的一團，令顧盼驚慌失措。
顧盼比畫，「我聽唐覃說，有專門剪劉海的夾子，剪起來很簡單。」
女主人披著外套，「誰呀？」她沒有開門。
東遙山，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時候，山上常常有狼出沒。這是村裡的老人說的，這些年常有人上山攝影採風，偶爾也會有人拍到狼。
她抬手比畫，「你真的沒事嗎？不要騙我——」她淚眼婆娑，餘光看到在上方的手電筒，微弱的光芒就像星星之火。
陳紹宸短暫地默了一下，「回去之後我們去買，以後我給你剪。」
人生中有許多事總是不可預料的，就像今天這場大雨，這麼大這麼久。
兩個人順勢滾了下去，速度又快又猛。連著滾了幾圈，全身的細胞都在承受著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