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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長公主推辭，「卓恆你與我們一道，恐怕不合規矩。」

史夫人頓了頓，終是伸手解開了面紗，然後抬頭直視著萬離楨。

裏面沉默了一會兒，便聽得一個沙啞的聲音傳出，「好。」婢子掀開帷幕，一個青衣婦人輕紗遮面，從轎中下來。

本該身在城外的萬氏族長、大司馬大將軍萬離楨帶著僕從立於不遠處，朗聲道：「臣參見臨川大長公主！太主萬安！」

除開那雙流光璀璨的眼睛，這就是一張太過平平無奇的臉，約莫三十齣頭的歲數。萬離楨凝神打量，想從她面上看出易容的破綻。

此行除了婢子僕從之外，大長公主還帶了一位據說是世外神醫的蒙面女子，對此大長公主的侍女給出的說法是，「皇後娘娘鳳體抱恙，太主心中憂慮，特意從民間尋來這位女神醫為娘娘診病。神醫性子古怪，不耐煩別人看到她的模樣，你要是惹惱了她，耽誤了娘娘的病，便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後面的煖轎帷幕掀開，一華服麗人緩步而下。她沒有由侍女攙扶，獨自一人走在最前面，姿態優雅中又帶三分利落，很快便走到臨川大長公主與萬離楨面前。

「大司馬已經看過了，可否容民婦等離開了？」史夫人聲音沙啞https://www.hetubook.com.com，淡淡問道。

大長公主被他堵得不知如何反應，卻見萬離楨撂下這一句話后不再看向自己，目光筆直地看向那乘煖轎，「臣並不是倚仗權勢蠻橫無理之人，只是禮乃聖人所定，不敢廢置。便請這位女神醫下來一見，今日之事也就了了。」

「大司馬！」大長公主驚怒喝道。

「臣什麼意思，太主會不知道？」

大長公主神色冷然，與萬離楨對視著，雙方都不願意讓步，頗有杠上了的架勢。

大長公主強笑道：「可是卓恆……」

這女子的身形雖不若中宮纖瘦，但瞧著確實有幾分相似，而那雙眼睛看著更是與那位十足相似。

他眼中蘊了笑意。

但是沒有。

萬離楨神色一動。

「噢？這樣啊。」萬離楨恍然大悟，「既然太主與夫人要去椒房殿為娘娘瞧病，不若本官也跟著去吧。正好了卻先前未能向娘娘請安的遺憾。」

煖轎落地，大長公主的僕從忙跪下向萬離楨行禮，萬離楨的僕從也忙向大長公主行禮，一時間大家相對磕頭，恰如一場群眾喜聞樂見的集體婚禮，簡直感人肺腑。

大長公主聞言神色憂慮，「竟如此嚴重？孤還是快些過去守m.hetubook.com.com著吧。」

臨川大長公主一臉親和，「卓恆你今日怎會入宮？不是聽說你出城了？」

良久，大長公主終於輕聲開口，「史夫人，便請下轎容大司馬一觀，可好？」語氣十分客氣。

萬離楨瞭然一笑，點頭稱是。

萬離楨笑起來，「沒什麼擔待不擔待的。臣只知道，禮不可廢，太主您身份貴重，臣該向您行禮。可您尋來的這位……」略一思索，「這位『女神醫』，不過一介民女，如何敢在宮中如此託大，見了貴人也無動於衷？簡直荒唐！」

「是么？」萬離楨言辭銳利，「太主是覺得不合規矩，還是擔心臣跟著一起去，會看到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這易容術雖然使得好，但他心下篤定，這個什麼史夫人必然是皇后易容而成，今日不當眾拆穿她誓不罷休！

「大司馬過慮了。民婦的嗓子是幼年感染風寒燒壞了的，與近況無關。」

「太主且慢，臣有一疑惑。」萬離楨不緊不慢道，如鷹鷲一般銳利的眼神射向大長公主煖轎之後的、從頭至尾帷幕都不曾掀開的另一乘煖轎，「敢問太主，這裏面坐著的，所為何人？」

「夫人的聲音是怎麼回事？聽著像是染了風寒。若是自己便身染和*圖*書疾病，倒不好去給貴人瞧病了。」

正在僵持之際，卻聽得揚鞭清道的聲音遠遠傳來，眾人應聲回頭，只見一列儀駕由遠及近，浩浩蕩蕩的宮人站定之後，兩乘煖轎先後落地。

「面紗。」萬離楨聲音淡淡。

當天下午，臨川大長公主車駕自望仙門，經過重重檢查最終順利進入內廷。

「太主您身為先帝之妹、陛下姑母，最應通曉禮儀綱常，想必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今日出了這樣的事情，必然是庶民無知的緣故，還請太主不要再為她多加開脫，免得污了自己的聲名。」

於是大長公主的車駕一路神退鬼散，迅速地進入內廷之後立刻換乘煖轎，然後抄最近的道路直奔長秋宮。眼看勝利已然在望，卻被一個十分不和諧的聲音給打破了一派欣喜欲狂的氣氛。

入宮檢查時以紗遮面本不合禮儀，然而大長公主身份尊貴，她夫君身份更尊貴，如今陛下不在宮中，主事的皇后與惠妃又都是溫氏女兒，眾侍衛思來想去，還是覺得無論如何不能得罪這尊大佛。更何況這女子除了不肯露臉，文書證明樣樣齊全，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問題，便讓她過了吧。

「卓恆有所不知，這位女神醫原是隱居山中不問世事的，孤為了請她已費了和-圖-書好些功夫。本來是希望她能開幾帖方子為皇後娘娘調理一下身子，哪知她應允出山時正好趕上娘娘染疾，孤便立刻帶她過來了。」神色為難地壓低了聲音，「這女神醫性子最是古怪孤僻，一路上大家都是小心恭順地伺候著，唯恐惹她不快，便是孤也不曾違逆她的心意。此時她既不願下來行禮，卓恆便擔待一下吧。不然若因此耽擱了娘娘的病情，這個責任你也負不起不是？」

「承卓恆你吉言。那孤便先行一步了。」轉身便欲重新進入煖轎。

「太主可別這麼說，簡直折煞臣了！」

「你這是何意？」

「太主能過去，娘娘必然會心懷紓解。有阿母在側，想來病也會好得快一些。」

「那麼卓恆你進宮所為何事？貴妃娘娘隨陛下去了溫泉宮，你總不會是為了來看女兒的吧？」

「自然不是。臣是聽聞皇後娘娘鳳體不寧，心中憂慮，所以特意入宮請安。」萬離楨眉頭微蹙，「奈何娘娘的病情似乎頗為……已至不能起身的程度。臣在椒房殿外候了大半個時辰，也未能見上娘娘一面。」

「哦？是民間的高人？」萬離楨微微挑眉，淡淡的口吻中摻雜著一絲危險，「可既然入了宮中便應守宮中的規矩，此情此景還端坐轎中，恐怕不太合適吧和*圖*書？」

臨川大長公主扯起唇角笑了笑，「噢，卓恆說那位女神醫么？她是孤專程從民間尋來為娘娘診病的。」

「民婦參見大司馬。」口中雖這麼說，她卻沒有下跪行全禮，只是低著頭福了福身子。

大長公主神色一滯，不過一瞬便自然地遮掩過去，「也不是打哪聽來的。孤只是看到今日天氣甚好，想著卓恆你平時總愛在這種天氣出城騎馬，故而隨便一猜。」

打頭的煖轎帷幕被掀開，身著絳紅襦裙的臨川大長公主在侍女的攙扶下從煖轎內出來，走到萬離楨面前先回了一禮，方含笑道：「卓恆你太多禮了，孤哪裡受得起？」

他心中惱怒，暗道溫恪那個老狐狸手底下果然豢養著一撥奇人異士，搞什麼的都有。今早還給自己傳來假消息，騙他說在城外一百里處的村莊見到身形似中宮的女子，企圖引他出城好瞞天過海暗渡陳倉，還好被他看出破綻，假意中計出城，再偷偷潛回，入宮正好堵她一個現行！

一陣安靜。

話已至此，大長公主也沒有理由再反對。只見她立在原地靜默良久，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在克制自己的情緒好不要當場發怒。萬離楨也不催促，依舊凝視著煖轎靜靜等待。

萬離楨眸光一閃，「太主從哪裡聽說臣今日要出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