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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繼蹙眉。

慕儀沒有做聲。

慕儀強迫自己站好，朝他露出一個虛弱的笑，「沒事，我最近身子不大好。」

「計劃？」慕儀疑惑道，「說到這個，我正想問，紹之君為什麼會參与進來？」

他們在兩天前混進了一支商隊，跟著一起坐船南下。溫氏在江南各大家族中影響極大，溫慕倢之前已經安排妥當，只要順利過了睢江，姬騫再想抓她就不容易了。

慕儀這才發現暗處竟藏了輛馬車，暗色紋飾，看起來不甚起眼。

「差不多。」慕儀道，「其實我一開始很抵觸見到他，可他……真的很討人喜歡。我跟他相處了一陣子，腦子裡就開始產生這個想法。讓一個與溫氏親近卻沒有溫氏血脈的孩子繼承大統，再合適不過了。」

知道她現在心緒不寧，余紫觴也不再勉強，岔開了話題，「我一直想問，你走了之後，皇長子怎麼辦？你不擔心他無人照拂？」

慕儀聞言苦笑，「我想得再不錯都沒用。父親他野心勃勃，性子又是那麼執拗，我不可能說動他。可不知為何，即使知道希望渺茫，我還是留下了阿瑀，並且按照心中的想法一步步實行。這次離開前，還特意將一切都告知了哥哥。」

想到姬騫，她心頭一堵，「他知道了。他一早就知道了。他明知道我今夜要走，卻還是順著我的意思和圖書陪我出來，連個僕從都沒帶。」

余紫觴想了想，笑道：「多謝你提醒。放心吧，我們不會出去的。」

余紫觴正色道：「你怎麼不是個好母親？你除了不曾十月懷胎，待他與親生骨肉有何差別？」

「傅母……」

「你的想法不錯。」

飯菜是商隊管事的女子楊氏送來的，慕儀躺在貴妃榻上，余紫觴去接了，正準備關門，她又囑咐了一聲：「你們用了飯就早些休息吧，今晚還是別出去亂走了。」

但凡帝王，總是存了能獨攬大權的心思，只要繼承大統的新帝不是溫氏的血脈，他就總會想法子打壓這個最大的威脅。但若這人雖沒有溫氏血脈，卻與溫氏大有淵源，那麼在打壓的過程中多半會留些情面，不至於下手太狠。

之前半個月，他們所到之地雖然也能看到搜尋的人，但那時都還在盡量遮掩，如今這傳睢城中卻是大張旗鼓開始找了。看來姬騫也明白，如果真的讓她順利過了睢江，進入江南地界，一切就麻煩了。

二月二龍抬頭，慕儀一行人來到傳睢城。

作為太祖擁躉，慕儀對傳睢的熱愛僅次於盛陽，奈何多年來一直沒機會來一趟。如今終於到了，卻已經失去了四處觀賞的興緻。

慕儀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四下打量一番，「這是哪裡？我們為什麼在這裏停下了？ｈｔtps://wｗw•heｔｕｂooｋ.cｏm.com」

余紫觴道：「大公子為了今晚籌備了一年多，自然要確保萬無一失。雖然事先在孔明燈上動了手腳，又早早在啟夏門安插|進徐榮，但他還是放心不下。還好後來秦君主動找上門，我知道他是你的舊友，便為他引見了，這才有了今夜的事情。。」

余紫觴只消一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與溫氏的往來？慕儀略一思忖便明白過來。他指的是乾德三年的中秋，他在父親的幫助下潛入內廷，刺殺君王。

余紫觴一愣。

上路沒兩天，許是因為奔波勞碌，慕儀開始害喜。每日晨嘔三次，食不下咽，很快就瘦了一圈。而且這些她還得避著旁人，沒有緣由的，她下意識不想讓秦繼知道自己有孕，平時都會刻意躲著他。也因此，他們一路基本沒怎麼交談，她也就無法詢問他這兩年的行蹤。

關上門，她將飯菜放在案上，看著慕儀無奈道：「看來他是急了。」

「天亮之前，我們必須趕到安城。」對車夫撂下這句話，余紫觴扶著慕儀進了馬車，乾脆利落地關上車門。

俗話說大隱隱於市，慕儀覺得十分有道理，所以在選擇商隊時挑了一支人數最多的，到了傳睢后又跟著他們住進了城中最大的客棧。

雪色青花瓷盅里盛了熱騰騰的魚湯，慕儀強忍著噁和圖書心喝了幾口，長長舒了口氣。

慕儀無言以對。

慕儀看向秦繼。對上她的視線，秦繼慢慢道：「你大概也知道了，我與溫氏私下也算有些來往，認識幾個人。他們跟我提了最近府中一些瑣碎的事情，旁人看著不覺有異，我卻從中猜出應該是你們有什麼計劃，於是主動找到了余夫人。」

當然，這隻是指一方面。

「所以，你其實是想利用阿瑀？」余紫觴慢慢道。

「你總希望自己能夠心狠，但其實你的心腸真的太軟。」余紫觴眼中有悲憫，還有憐惜，「若不是靠著你那還算靈光的腦子，在這樣危險的環境里早活不下去了。」

慕儀沉默了一會兒，「我把阿瑀託付給哥哥了。」

畢竟，她如今的身子還是需要高床軟枕來好好休養的。

余紫觴安慰道：「好在這支商隊是坐明天的船南渡，只要過去了就不怕了。」

楊氏嘆口氣，「我也不清楚，似乎是丟了什麼重要的人物，傳睢城如今亂得很，街頭巷尾都是官兵。未免節外生枝，還是避著點吧。」

傳睢是北方的大城之一，劃分南北的天下第一大江睢江穿城而過，城池也由此得名。當年太祖與前朝軍隊曾在此大戰，至今還留有遺址。

慕儀不語，余紫觴觀察她臉色，道：「其實他只是大致猜到你會離開，並不確定，畢竟這些日子你演得實在https://m.hetubook.com.com太好，他還是有些被唬住了。不過暗中的準備肯定有的，如果今夜換做旁人來接你，恐怕就得失敗了，但秦君武藝非凡，自然不同。好了，別站在這裏聊天了，上車吧。」

「你放心？」

余紫觴眸色一動，「為何？」

見慕儀神情微愣，她笑著搖頭，「也許你確實存了利用皇長子的想法，但你做得這一切哪一件不是為了他好？專程在離開前告訴大公子你的想法，也是希望他可以看在這一點，更盡心地庇佑皇長子吧？」

「我與陛下之所以這麼多年都沒有孩子，便是因為我們心中都明白，一個帶著溫氏血脈的嫡子能帶來的麻煩實在太多。對他自然是壞事，對溫氏也不見得是好事。但阿瑀不同，他沒有溫氏的血脈，卻是由我一手帶大的，只要我小心引導，他自然會親近溫氏。然後，我就可以通過這個孩子，一步一步將溫氏從明處轉向暗處。」

慕儀笑了笑，有點勉強。

秦繼道：「還好，都在計劃中。」

有人從走廊上經過，發出輕微的響聲。

「阿儀！」他低聲道，「怎麼了？你看起來氣色很不好，是太累了嗎？」

「姒墨臨死前把阿瑀託付給我，我應承的當下確實心無雜念，可後來之所以一次次保住他，卻還有別的原因。」慕儀慢慢從貴妃榻上站起來，走到案前坐下，「我心裏想著，m.hetubook.com.com溫氏若還有一條生路的話，那便是主動從現在的位置上退下去，逐步交出權力。我留下阿瑀也是考慮到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母族勢力，是我可以完全拿捏住在手中的。」

他們狂奔了兩個時辰，終於在一處石橋邊停下。慕儀臉色發白，秦繼本欲扶她下來，結果她踩著馬鞍的腳一滑，撞到了他懷中。

慕儀搖頭，「不是的。我留下他有我的私心。」

「是我讓他把你帶到這兒的。」余紫觴從一旁的大樹下走出，「怎麼樣，路上還順利么？」

余紫觴拉住她的手，低聲道：「不過沒關係，很快，你就可以永遠從那困局中逃脫了。很快，就不用擔驚受怕、夜不能寐了。」

「他是指望你能最後改變心意，為了他留下來。男人有些時候也會犯傻。」余紫觴淡淡道，「不過他之前有多用心，如今就有多憤怒。到了這個地步你若還被抓回去，下場就難測了。」

「不放心又能怎麼樣？我本就不是個好母親。」

余紫觴忽然輕笑出聲，「你自責便自責，何苦說這些話來抹黑自己，就為了心頭好受一些？」

從理論上說，慕儀這回應該是屬於千里大逃亡的範疇，但事實遠沒有那麼悲壯。溫慕倢安排周到，他們每兩天換乘一輛馬車，有時單獨行動，有時混在商隊中，且大多數時候都走的官道，巧妙避開那些搜捕的人，基本上還算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