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禁庭

作者:尤四姐
禁庭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十章 第二節

第十章

第二節

他點點頭,同她並肩徐行,「我聽說你想去城中看看,是么?」
其實他是個不錯的人,她默默想著。就像春渥說的,自己手段不高明,和他比起來簡直不夠瞧。他有這份耐心寬宥她,也許真有前緣,否則她只怕死了不下十次了……忽然間又一驚,感覺自己是瘋了,他對她好一些自己就失了方向,忘記和親的目的了。
「怎麼?不好么?」她笑著問,「我可是配了半天吶,果真不好看么?」
他猛然一頓,她留意到了,他眼裡的笑容漸漸隱退,又變得沉鬱起來。
金姑子應個是,「可惜來大鉞后就直入禁中了,沒有機會出去遊玩。今天是個好日子,聖人何不求官家領你到處看看?市井裡有意思的東西多了,不像大內一板一眼的。月下穿針乞巧,其實說來無趣。」
他點點頭,重新張開胸懷。她全然忘了鳳池上的見死不救,根本沒想那麼多,提起裙角就縱了下去。
心頭悸動,比之第一次牽手時更劇烈。她有些怕,純粹的緊張,已經沒有環山館時那種厭惡的感覺了。上回落水治好了莽撞的毛病,然而把刻意獻媚的那套收起來后,連仇恨也變得虛虛實實看不清了。
她任他牽引著,從亭子另一邊溜下去。山石嶙峋,走起來並不平坦。他先下去,地勢有些陡,她腳下打滑不敢前行。他張開雙臂在下面接應,「跳下來。」
她這樣問是有用意的,引他關注她身上香囊。可是他的視線落在她耳朵上,她反倒有點不好意思了。摸了摸耳墜說:「金絲紅瑪瑙,是孃孃送我的。」
步障需人架設,左右相距不過兩三步寬。帝后說私房話,也怕傷了體面。壓著和_圖_書嗓子偷偷摸摸的,別樣的刺|激。天欲晚,步障內昏沉沉的,腦子也昏沉沉的,四周像調了蜜,一點一滴漫上身來。
不知怎麼她心裏有些難過,不是為別人,是為他。
穠華問她打算怎麼處置,她笑道:「聖人忘了,我和佛哥隨侍聖人左右,就是為了替聖人分憂。聖人有什麼吩咐,我等赴湯蹈火促成,方不負太后囑託。今晚宮中過節,各處禁衛疏憊,婢子夜探紫宸殿,替聖人將信盜出來。」
她猛搖頭,「我不敢呢。」
太后自然說好,她上了些歲數,霧氣太盛怕寒氣入侵,叫人取披風來,搭在腿上看小黃門演水傀儡。
她挪過去,立在他面前微笑,「官家等得心焦么?」
手掌還殘留著他的溫度,她緊緊攥起來,說不清是在替自己鼓勁,還是無意識的想留住些什麼。
相處久了,即便是同貓兒狗兒也會有感情吧!可是想起雲觀的死,她又覺得他太狠心。對兄弟能這樣毫不留情,對別人又會怎麼樣呢!
其實也不是多大的落差,兩尺來高罷了。她蹲在那裡,抱住膝頭不肯挪動。他回頭看了眼,山下已經有車等著了,喃喃道:「月巷雜賣有很多好吃的,炙肉、白腸、鹿脯、麻飲雞皮、細索涼粉、旋切魚膾……」
皇后掖袖緩行,步障遮擋了視線,也遮擋住風,悶悶的,有些熱。從大袖裡抽出小扇來,正打算搖,前面紗幔一掀,有人擠了進來。
金姑子卻道:「聖人只要拖住官家,其餘的交由婢子打點。這泱泱禁庭對外固若金湯,咱們身在其中,還是有法子可想的。」她笑了笑,把盞遞與她,「吃些東西罷,廚司送來的百和_圖_書味羹,嘗嘗味道如何。」
他狠狠瞪她一眼,「我哪裡目光閃爍了?」
穠華在閨中時有專門的教導媽媽,女紅方面是拿得出手的,穿針對她來說不費多大的勁。然而有一點不理想,頭天抓的小蜘蛛裝在盒子里,並沒有結出又圓又正的網來,令她有些失望。
「等人不備時,我帶你去。」他說得一本正經,卻不正眼看她。她有點意外,前傾著身子打量他的臉,看著那如玉的面頰漸漸紅起來,他似乎不耐了,低低道,「你看什麼!」
她知道他必然是為之前的香囊不高興,只作不察覺,拖著長音道:「怎麼不理我?嗯?你說帶我去夜市的,要賴么?」
她在殿里愁眉不展,金姑子送茶點來,看她神色覺得納悶。待問明了緣由,寬慰道:「聖人莫急,這事交給婢子來辦就是了。」
他說是,不再多言,重又打起紗簾出去了。
他心裏開出了小小的花,不聲不響,垂手又來牽她。她這回沒有掙,安然在他掌心裏,低著頭,唇角輕輕上揚。
她掩口一笑,轉過頭對太后道,「乞完了巧就讓娘子們各自隨意吧,艮岳雖近也難得來,孃孃說呢?」
窗外蟬聲震天,她朝外看了眼,「我聽說今天街市上很熱鬧,北山子茶坊有仙洞仙橋,仕女夜遊都到那裡吃茶。」
她輕輕噯了聲,「你瞧我今日打扮得好不好看?」
還需她主動一些的,她看左右無人,悄悄去拉他的手,「起身吶,再不動我可要抱你起來了。」
她似乎滿意了,笑吟吟道:「那今晚就不必換衣裳了吧,官家今天也穿常服,出去不會有人留意我們的。」
這種共同的稱呼,無形中把兩和-圖-書個人牽扯在一起,總覺得千絲萬縷糾纏不清似的。她說:「你的孃孃呀,就是太后。這是她初進宮時先帝贈她的,如今轉贈我了。」
她奇道:「官家?」
穠華有點心虛,這是尚宮們替她作弊了,只怕慶寧宮的蜘蛛都給抓完了吧!
她顯然還在為昨天的事不快,見不得他同別人走得近,哪怕只是下了兩盤棋,也夠她耿耿於懷好幾日的,這就是佔有慾吧?
七夕乞巧是重頭,外面列了香案,皇后帶著一乾娘子參拜。望月穿針是個難題,初七的月色並不明亮,針眼兒又那麼小,大家都憑直覺。
他垂著眼,冷冷轉過臉去,並不說話。
進東華門,天色已經到了擦黑的時候,園裡張燈結綵,早就做好了迎接的準備。娘子們踏進艮岳難掩歡喜,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太后率眾人登萬歲山,半山腰有漱瓊軒,站在外間平台上,能俯瞰景龍江全貌。
他遲遲的,「耳墜子很好看。」
他到底綳不住,有淺淺的笑意攀上眼尾,站起來,姿勢彆扭,卻沒有鬆開她的手。
這一夜想得太多無法安睡,天蒙蒙亮的時候起身,苦於沒有頭緒,在殿中踽踽徘徊。她覺得應當去紫宸殿走一遭,想辦法弄到殿後的那些信,好證明出自何時。可是前朝與禁中不同,她也只在大婚冊封當天去過。即便是皇后,沒有大事不得傳召,也不能隨意前往。
「哪個孃孃?」因為兩邊她都叫孃孃,他有點搞不清了。
禁中過七夕在艮岳,其實禁庭的規模不算十分大,除殿宇之外遊玩的地方很有限。今天趁著佳節,太后准娘子們出宮掖。雖然仍在內城,但也要搭步障。前後左右拱衛著和*圖*書,人再多,也是寂靜無聲的。
她聽了搖頭,「不成,風險太大了,我怕你們有閃失。」
她很不滿,「官家可曾仔細看我?我是說我的打扮,除了耳墜子總還有其他。」
回身四顧,今上一個人倚著扶手喝茶,頗有點形單影隻的意思。今天是女人過節,和他沒什麼相干,到場已經是大面子了。加上他平時冷眉冷眼,坐在那裡便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勢,等閑沒人敢接近。
穠華徐徐長出一口氣,從他的反應來看,他是知道這個香囊的,畢竟形制少見。如果是雲觀贈她的,他不知道內情,怎麼會受震動?可若是從他手中送出來,他必定記得。她今天帶在身上,他又會生出多少的猜測來,不得而知。
她心事重重,哪來的興緻去玩呢!磨磨蹭蹭到了晚間,換上天水大袖衣。從以前隨信送來的小物件中間挑了個金制的香囊出來,讓阿茸往裡面填了沉香,佩掛在腰帶上。
他們之間的和平難能可貴,也許不忍心破壞,他還是頷首,「都很好看。」
她張開手臂,綠萼的披帛襯著那水色衣裳,青蔥似的可人。他在這方面有點遲鈍,除了說好看,也不知道還能說別的什麼。順著那纖秀的脖頸看下去,她胸前曲線玲瓏令他難堪。再往下,五彩絲攢花結長穗的宮絛,邊上佩的是鴛鴦鎏金香囊……
他瞪人,居然有點虛張聲勢的樣子。她看了不覺得懼怕,反而覺得好笑,「那請梁娘子與咱們同行?」
可是皇后怎麼能不得巧呢!到了眾人比看的時候,徐尚宮托出來的小盒子里結了密密匝匝的蛛絲,眾人立刻感慨不已,「果真聖人手巧,我們是自嘆弗如的。」
他的指和*圖*書尖篤篤點著把手,燈下的側臉看上去溫潤雋秀。
離謎底越來越近,總有揭曉的一天,可是並不覺得輕鬆。如果代筆的真是他,叫她以後怎麼面對他?那麼多情意綿綿的話,她在信里表達了無盡的思念和依賴,如果是他回的信,同樣濃烈的感情,他是怎麼杜撰出來的?
這話不知怎麼傳到他耳朵里的,想是徐尚宮她們聽見了呈報的吧!她唔了聲,「倒也沒有,不過聽她們描述覺得羡慕罷了。」
以前一直覺得他只是個讀書人,力量上可能有些欠缺。但是剛才這麼一縱,才發現不是這樣的。他的懷抱原來也可以很可靠,和雲觀一樣。
穠華被她說得起栗,眼下只是猜測,沒有確鑿的證據。信里明明是溫雅的談吐,怎麼可能是他呢!
他哦了聲,「甚好。」
她接過來,潦草用了口。想想的確沒有別的辦法,只得默認了。
她唉了聲,「別說了,我跳,你千萬要接住我。」
她姿勢笨拙,也是極害怕,像孩子要大人抱似的,完全是一副托賴的樣子。大張著兩臂跳下去,這回他沒有捉弄她,穩穩把她接住了。
「如果你猜得沒錯,我想他一定是怕你難過。」春渥試著安撫她,「那時雲觀已經不在了,你的信便轉呈到他手裡。也許是看你言辭懇切,他對你有些嚮往,就臨摹雲觀的筆跡同你交心。要真是這樣,不可不說是你的幸運。你想想,你一心要替雲觀報仇,他心裏豈會不知道?他若不是早就對你有情,斷不會這樣遷就你。我倒覺得官家是個有情義的人,或許他對別人猜忌苛刻,但是對你,他已經是極大度的了。」
她撅起嘴嘀咕:「官家目光閃爍,臣妾覺得稀奇嘛。」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