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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庭

作者:尤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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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一節

第十九章

有手腕者得天下,自古就是這樣,要怨就怨命。

第一節

「你說到就要做到。」她頗有些咬牙切齒的重複一遍,「這是最後一次,若你不信我,咱們之間的緣分就到此為止,我永遠不會再見你。」
她憂心忡忡的樣子,仰臉看他,不知怎麼,心疼得厲害,「官家龍體康健,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我如今不能時刻陪在你身邊,你要當心自己的身體。與人斗,自己無虞才可大展手腳。」
他摸了摸額頭,「還略有些,不過比起昨天已經好多了。」
她嗯了聲,又有些遲疑,「只怕太後知道了不高興。」
她絮絮囑託,他聽得心頭溫暖,頷首道:「我記著了,你別替我擔心。你沒來汴梁前我也平安活了二十三年,你來了,我反倒不成就了么?」
他心裏熨貼,點頭說好,「我相信皇后的真心,永遠不懷疑你。」
可若是真要這麼做,剛才對官家的那些話就顯得別有用意了。她要他相信她,如今卻要用他的信任來欺騙他,她心裏猶豫,但要擊破太后和貴妃的陰謀,要自救,她就不得不做一回卑鄙小人了。
「以後不要懷疑我,要一直相信我。」她仰面看他,眼淚從眼稍滾滾落下去,落進衣領里,「你若懷疑我,我便覺得生無可戀了。要是我英年早逝,必定不是病死,是被屈死的。」
他使勁抱住她,「皇后,我要走了。待辦完了手上的事,我接你去福寧宮,柔儀殿以後就是你的寢殿,我們朝夕相對,可好?」
她兩手虛虛掛在他手腕上,沒有應他,但是那眼神,分明在說我也是。
他聽了不過一笑,「婆媳關係真是個千古難題,不過這江山到底還是在我手裡,我是你郎君,你誰都不用怕。」
因為她這句話,竟讓他有落淚的衝動。他天生涼薄,某些方面可能還有些心智不全,但是對於她,他調動了所有的熱情。如果這樣還不夠,恐怕愛情就當戒m.hetubook.com.com掉了。還好她也不老練,對他沒有太高的要求,兩個同樣幼稚的人,直白的我對你好,你也對我好。在十六和二十三歲的時候遇見一份純真的愛情,哪怕有時生氣了,口不擇言,說過便忘了,誰也不記得對方的不好。
春渥來時哭得涕淚縱橫,原想迎上去,見今上在,只得斂了步子在階下納福。
好在今天被調撥回來,西挾雖不及慶寧宮,至少官家還留著情誼。照這個現狀看,皇后還未失寵,總算有驚無險吧!
她仰起臉,空洞的兩眼望著殿頂,悵然道:「我在這個位置上,沒有退路。我甚至不能躲避,因為就算我逃離這裏,也會成為戰爭的借口。到了最後,或許只有我自盡,才能替綏國爭取上兩三年的時間吧!」
她舒了口氣,如此甚好。她是沒有辦法,雖然知道官家也有藉機出兵的念頭,可她不能眼看著他攻打她的母國。郭太后和高斐,一旦國破就會在他的刀劍下送命。終究是血肉相連的親人,即便沒有太多的感情,她也要努力挽救他們。如果綏使夠聰明,能洞察禁庭里醞釀的陰謀,就可以把消息帶回去,至少讓高斐有時間做準備。
春渥在燈下抹淚,見她進來忙迎上去,上下好好打量了一遍,喃喃說:「聖人無恙就好……我昨日真怕你有個三長兩短,若你出了事,我也不活了。」
他倒是滿不在乎,「一個雲觀就讓我亂了方寸,日後怎麼辦大事?他自以為那些小動作我都不知情,其實全在我手掌心裏。如今只等他起事,我來個瓮中之鱉,到時候好叫他心服口服。」
殿裡布置得差不多了,該有的物件擺設一樣也不少,先前冷清寂寥的殿宇轉眼便豐沛起來。他盤弄那香珠,四下里打量一番,還算滿意,便道:「你安安心心的,要什麼hetubook.com.com同門上內侍說,讓他傳話到福寧宮,我命錄景親自給你辦。」
她說:「我是擔心,總覺得事情還沒有到頭,也許會有更大的變故,誰知道呢……朝中暗流涌動,官家腳下的路不好行。」
她坐在榻上嘆息,「要是向我透露倒好了,她口風這麼緊,叫我始料未及。娘別罵了,她人都不在了,就莫論她長短了。」
他算了算道:「快則三五日,慢則半個月,雲觀必會按捺不住。等我收拾了他,馬上來接你。」
春渥怔了下,聽見她已經死了,似乎才平了怒氣。只道:「她倒一了百了了,撇下個爛攤子,叫你生受。」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反擊,佛哥躍躍欲試,「婢子想辦法出去一趟,同宜奴她們通個氣。否則鬧起來,怕她們沒有準備。」
她雙手掐著他的手腕,用很大的力氣,「我這輩子都不會害你,我對天地起誓。」她唇角扭曲著,哽咽道,「我將真心交付你,餘下的日子里只愛你一個人。你要相信我,不管遇見多大的坎坷,記著我今天的話。」
她只是不好意思說,其實很希望他留下來。可是她知道,這是冷宮,他若過了夜就不成體統了。況且禁中眼睛多,說不準消息傳到朝堂上去,那宗下毒案還沒有頭緒,官家如此夫綱不振,簡直就是個吸引眾人攻擊的活靶子。
「那麼官家……」她含淚說,「你要我等多久?給我個期限,讓我有指望。」
她說得他心頭起栗,「怎麼突然有這種想法?」
她點頭,然而手上卻不肯放開,緊緊拽著他的衣角,囁嚅道:「我要是能變成一塊佩玉或是一個香囊就好了……掛在你身上,可以不用分開。」
他看著她的臉,那溫婉秀麗的五官,說到急切處簡直有些猙獰。他笑起來,可是笑容里多少含著沉重的味道,「我知道了,謹和圖書記在心,你用不著這樣,倒弄得我很緊張。」說著抬頭看月色,「時候不早了,你早點歇息,我要回福寧宮去了。」
她搖頭說:「一定不會有,我們是最好最恩愛的。」
她長長嘆了口氣,他們的爭鬥,她現在完全不想去過問了,由他們去吧,勝者為王,這世界向來是這樣。她伸手替他整了整交領,摸見他衣裳有點單薄,埋怨道:「多穿些,身上不好還不知道添衣。」
相愛的兩個人,只要一個服軟,另一個即便再生氣也發作不起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愛情吧!到一起,時間過得飛快,半點也不想分開。她終於還是去抱他的腰,臉埋在他懷裡,哀聲道:「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么?」
春渥一味地咒罵,「阿茸這個黑了心肝的,她忘了是誰收留她,給她吃穿。早知道如此,當初還不如養條狗!狗尚且知道報恩,她連豬狗都不如。她為什麼這麼做?她可向你透露過?」
她心裏漸漸安定下來,再看他,他負手四顧,依舊是閑散的模樣。她轉身命春渥和金姑子她們進去收拾左右配殿,問他,「昨日發燒燒得厲害,今天好了么?」
春渥道:「聖人放心,絕對靠得住。」
她抿了唇,心裏開始盤算,這是下下策,她也不願意赴死。人被逼到絕境,再好的脾氣也會試圖反抗。貴妃已經在積極向今上靠攏,可以不用嬪妃的身份,以盟友的姿態。烏戎和大鉞的紐帶不就是她么,如果摧毀他們的結盟,能否暫時讓他們的計劃擱淺?
其實她看得很明白,什麼都知道,只不過有時不願意太計較,得過且過。金姑子和佛哥對視一眼,跪在她面前叩首,「聖人且安心,婢子既然在聖人身邊,必會誓死保護聖人安全。」
終須有個決斷,這樣難分難捨總不成。他狠了心,轉身便往外去,她送到宮門前,一直等他的身影消失不和圖書見了才折回殿里來。
佛哥說:「買通兩個黃門,待送飯的時候換上其中一個的衣裳,不聲不響就混出去了。聖人放心,婢子們在綏國時專門受過調理,糊弄不得官家,糊弄幾個禁軍還是可以的。」
她的話叫三人大大驚惶起來,「聖人千萬不能動這樣的心思,用一條命換取兩三年時間,可值得?三年後當興兵還是會興兵,到時候誰還記得你?」
有什麼辦法,千防萬防,防不住果子從心裏爛起。她抬眼看金姑子和佛哥,低聲道:「我特特的求官家把你們調到西挾來,其實還是為了保全你們。阿茸死前招供,是受郭太后之命,真要論起來,你們從綏宮大內出來,一聲令下,少不得皮肉受苦。我眼下是出不去了,你們就和我在一起,既好同我做伴,也好讓我看住你們。阿茸這一死,可算是死無對證,加上雲觀未除,大鉞暫時不會對綏興兵。可是……」她眼裡湧起傷感來,將胳膊擱在烏木的小几上,油亮的桌面稱著她的手,白得沒有血色。她吸了口氣道,「我自己其實有這個準備,官家就算要保我,大勢所趨,最後我終是起兵的由頭。這是沒辦法的事,算是命里的劫數吧!如今三國的國力,大鉞第一,綏國緊隨其後,烏戎排在最末。要開戰,必定是大鉞拉攏烏戎,共同吞併綏國……當前的大時局,以你我之力,恐怕很難阻止。到那個時候,我能力有限,就當真護不住你們了。」
她說好,放開他,擦了眼淚往下一肅,「臣妾恭送官家。」
他們同床共枕過很多次,耳鬢廝磨間,有心猿意馬,也有溫暖的感動。雖尚未圓房,可是穠華覺得他們是彼此的一部分,親密得像一個人。
他懂她的意思和想法,唯有不停地吻她,「我也想變成一根發簪,一隻耳墜子……你是怎麼想的,我就是怎麼想的。」他笑道,撫撫她和圖書的臉,「世上沒有我們這麼好的夫妻了,是么?」
他說吃了,「可惜沒什麼用。不要緊的,我身底子好,過兩天會自己退的。」
她攏著眉頭,即便是在責怪,看上去也有種撒嬌的意味。他心裏激蕩,捧著她的臉,千珍萬重親了親,「皇后,我覺得我離不開你。」
他確實還在燒著,她很覺得擔憂,「已經一天一夜了,怎麼會這樣?你可吃藥?這麼下去人會燒傻的。」
她長長嘆了口氣,「反正現在是死無對證,將下毒的事栽贓給貴妃就是了。貴妃欲取我而代之,不惜買通了阿茸陷害我,否則如何解釋她們來得這樣巧?我知道貴妃不會將我送去的人放在跟前,兩個宮人只消作證貴妃召見過阿茸就夠了,我倒要看看這種無頭公案太后如何斷。」
他閉上眼,天地都離得很遠,他能感覺到的只有她。他的聲音盤踞在她頭頂,「你說。」
金姑子和佛哥也在旁落淚,畢竟是年輕的女孩子,昨天這個聲勢想起來還有點后怕。一大幫的御龍直闖進慶寧宮來,簡直像兵荒馬亂里敵軍屠城。好多人被反剪著雙手捆綁起來,哪裡還有半點中宮莊嚴的味道。她們因為是皇后貼身伺候的人,少不得連夜審問,連哄帶嚇唬,只差最後上刑。
「官家么?」她怏怏歪在引枕上,神情落寞,「倘或是這樣,我就賭輸了,得認命。不過也藉此看清,他和雲觀一樣,沒有什麼再值得我留戀的了。」
春渥為難地往外看了看,「有班直看守著,如何出得去?」
金姑子略思忖了道:「聖人這想法是可行的,怕就怕這件事的幕後主使是……」
她轉頭問春渥,「上次派進宜聖閣的人,可靠得住?」
她不放心,一手摸自己的,一手去摸他,剛一觸到就被他拉近了,他低低一笑道:「何必麻煩,這樣就行了。」說著前額相抵,果然一下子就試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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