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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庭

作者:尤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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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一節

第二十章

真正愛你的人你視而不見,不愛你的,你卻對她掏心挖肺。

第一節

他苦笑不已,「你總有各種各樣的說法來證明自己……一再的,叫我如何相信你?」
穠華心頭顫了顫,恐怕他這回是無法再原諒她了。她該怎麼解釋?解釋了他可會聽?阿茸送的羹她可以說不知情,這手串是她親自做的,大概除了中途被調包,沒有別的可能了。
「何必繞那些彎子,直說官家是遭人下毒就是了。」太后鐵青著臉道,「這樣一而再再而三,不看他咽氣誓不罷休么?究竟是多狠毒的心腸,非要置他于死地,我竟想不通了!」
他眼風似鋼刃,幾乎將她千刀萬剮。愛得越深,恨便越深,她清楚看見他的溫情一點一滴消融,最後消失不見。路已經變得難行,她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的,包括挨的那一剪子,沒能讓她回到他身邊,該來的還是會來。
穠華起先還聽得清,到後來只見醫官嘴唇開闔,耳中嗡嗡轟鳴,什麼都聽不見了。
剷除了雲觀接下去就是榮國長公主,反正要辦,順便將罪栽在長公主頭上罷。他知道,皇后已經禁不得任何的罪狀了,再來一項,她只有陪雲觀一道去死。但她現在還不能死,留下有用。
殿前司奉命去拿人了,太后悵然若失,「以前竟沒看出來,似融會是這樣的人。」
太后與她前後腳到,入殿便掖淚哭起來,「這一個兩個的,究竟是怎麼回事?」轉頭問醫官,「陛下病勢如何?」
「是我自己做的,她們要幫忙,被我謝絕了。」她顫聲道,「梁娘子生辰那天,她邀你在宜聖閣飲酒。下半晌你歇在她閣中,我想去接你,又舍不下臉,在迎陽門上徘徊了半日,到天黑才回慶寧宮,官家還記得么?香珠就是那日做的,做成了晾曬在窗台上,我https://m.hetubook.com.com不在殿中,有沒有誰動過手腳,我也不知道。」
她到底哭起來,這個時候他還在擔心她,莫說是位帝王,就是平民怕也做不到。她挨在他榻前,額頭抵著他的臂膀,瓮聲道:「官家別擔心我,我已經沒什麼妨礙了。你好好將養,臣妾在這裏陪著你。」
耳邊聒噪,他不堪其擾。內心僅剩的一點柔軟都被摧毀了,他反倒冷靜下來,漠然道:「捉拿榮國長公主。」
醫官使面有難色,低聲道:「適才兇險得很,陛下四肢抽搐,呼吸不暢,臣打通穴位應急,另以白茅根煎水令陛下服用,看情況略略有些好轉……所幸救治即時,若晚上半刻,只怕有性命之虞。臣等辯證,陛下癥候蹊蹺。前兩日一直低燒不退,間或伴有頭痛、震顫、麻痹等,臣儘力醫治,一直不見成效。臣翻閱了醫檔,七日前款待別國使節,用過酒後便開始發作……臣想請問聖人及錄都知,官家當日飲食可正常?用過些什麼,可否令御廚將當日菜色明細送來臣查看?」
太后看他神情,知道這回必是下了決心了,便不再多言,囑咐他好生歇息,回身往殿外去了。
那些纏綿的話彷彿停留在上輩子,他遲鈍地點頭,「我的確承諾過,可是現在想起來,竟有些拿捏不準了。為什麼一定要我相信你?是做了虧心的事,為自己找後路么?」
醫官使道是,「另外陛下佩戴在身上的東西也需查驗,臣還要請旨入福寧宮,宮中香爐、香壘、香球,燃燒后的沫子也都要一一清點。一日查不出底細,陛下便一日危險,請太后恩准。」
她嚇得心肝都碎了,也顧不得東宮如何了,急急斂裙和_圖_書往前朝去。
眾臣雖擔憂,既然皇後傳了話,只有俯首領命,向內殿拱手長揖,絡繹卻行退出了文德殿。
她要坐著就坐著吧,穠華也不管她,忙著盡心在他榻前伺候。他一直昏昏沉沉,她看著他的臉,有種天塌地陷的恐慌。醫官說他是中毒,她不知道是不是阿茸之前對他下過手。昨天就看他有異,今天竟倒下了。她看慣了他威風八面的樣子,突然變成了這樣,她一點主張都沒了。情願自己多受些苦,也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她不停地揉搓他的手,替他胸口順氣,「官家……你要好好的。」
她愣眼盯著托盤裡的香珠,那同心結,那穗子,甚至每一顆珠子都是她親手做的,怎麼會有毒?毒、毒、毒……哪裡來那麼多的毒!她以前從不知道什麼是顛茄,也未接觸過這類西域的東西,怎麼能摻進木樨花里?她有些絕望了,要在這禁庭生存真的不容易,陰謀像海浪,一波接著一波地襲來,還沒能完全掙脫出來,又被迎頭拍打,打得她天昏地暗,沒有招架之力。
醫官使囁嚅了下道:「暫且不敢斷言,一切需待驗證過後才知道。」
太后怒道:「驗證……七日之前的毒,不可能在身上停留那麼久。不單當日,其後幾日的只怕也不能疏忽。」
「我去安撫,你別著急。」她拭了眼淚起身,傷口鈍痛,緩了好一會兒才走出去。
他說:「請太后回寢宮,這件事臣要親自處理,太后不要插手。」
他倒是醒轉過來了,只是口舌不利,兩眼直直望著穠華。
她義正言辭,太后無從反駁,便氣呼呼坐在一旁道:「官家如今這樣,我哪裡能回宮去!」
他指了指外面,「眾臣……」
她回身和-圖-書看今上,他只是望著她,震驚過後眼裡失望漫延,然後死灰一樣沉寂下去,閉上了眼,不願意再看她了。
太后自然都照準,安排妥當了到榻沿上看他,哭道:「我的兒,你千萬要挺住。眼下正是多事之秋,若有個好歹,叫老身怎麼活!」
步履太匆忙,跑動起來,震到了傷處,隱約有種崩開的錯覺。她一手捂著,咬牙穿過宣佑門。文德殿在大慶殿以西,是今上政務之所,他暈厥在那裡,大概會引得朝野震動罷。她心裏焦急,提袍上台階,殿中果然有好幾位宰執在外等候,見了她紛紛作揖。她無暇應付,直入後殿,醫官們正忙碌,往他人中和頸上扎針。她遠遠看過去,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她心驚不已,踉蹌上前,跪在腳踏上喚他,「官家,你怎麼了?」
太后那裡還在忙著斷案,到他榻前追問,「究竟這香珠從何處來,官家不說,難道要等人將你害死了才知道厲害?」
太后愣了下,「香珠是長公主給你的?」
延捱了兩個時辰,他漸漸緩過來。臉上的潮|紅褪了,不過有些虛弱,半闔著眼微微喘息。
香藥局自然是查不出出處的,禁中女子自己做,且能到他手上,沒有其他途徑。他記得她曾經千叮嚀萬囑咐,要他隨身攜帶,一刻不能離身。現在回想起來,居然不是因為愛,是為了日積月累下殺人于無形。
「官家是傍晚前後才到涌金殿的,來了並未進食。」穠華忙命錄景去辦,忽地大大震動起來。那天綏使到訪,官家中途離席回福寧宮,隨後便遇上了阿茸下毒。如今平息下去的事重被挑起,分明又要起波折了。她覷了太后一眼,果真見她怒目而視,只不過沒有證據,不得發作罷了。和-圖-書
她花兒一樣嬌嫩,她的心明明也是純真的,是他看錯了么?罷了,已經懶得探究,這回真的應當放手了。
這個時候讓她走,她是萬萬做不到的。她也不怕得罪太后,本來就已經是這樣劍拔弩張的關係,再多一項也無妨。她向榻上看了一眼,「恐怕要違逆太后懿旨了,臣妾恕難從命。我有沒有罪,官家說了算。既然官家不曾定我的罪,他抱恙,我就不能離開他。我是官家親封的皇后,母儀天下。如今自己的郎君正在病中,我卻連相守都做不到,便不配當這個皇后了。倒是太后切不可太傷情,自己身子要緊。還是回寶慈宮歇息吧,若有事,臣妾再差人回稟。」
外間宰相言官們正等消息,見她出來都上前打聽,她道,「陛下無礙,只是連日辛勞,身子有些虛弱。休息兩日,聖躬便會康健的,諸位相公不必掛懷。前朝政務,陛下一時不能裁決的,請宰相代為處置。」正說著,秦讓到她耳邊回話,她聽后喉頭一哽,勉力平了心緒又道,「殿前司證實寧王伏法,朝廷隱患已除,諸位可放心。如今只等陛下大安,我大鉞又是一派河清海晏的氣象。陛下命我傳令,諸位且先回,若有要務,再遞奏疏進來就是了。」
她心都要被他抻碎了,哽咽道:「你說過不會懷疑我的……」
她忙上前握住他的手,眼裡噙著淚,努力壓制著不讓它落下來,輕聲道:「官家會好起來的,醫官說救治即時,不要緊。」
最堅定的暗殺是雙管齊下,比一計不成再生一計更可恨。他應該怎麼辦?這樣一個一心要取他性命的愛人……
他臉色慘白,艱難地點了點頭,「你的身子……」
朝臣一走,太后就有些尋釁的意思了,穠華再和圖書要靠近今上,被她攔了下來,「皇后嫌疑還未洗清,官家又遭人下毒,老身不得不小心行事。你仍舊回西挾去,待得醫官查出了因由再說不遲。」
顛茄的毒還未發散,他看人依舊是重影的。眯起眼,低聲叫皇后,「香珠是你獨自做成的么?可有誰接觸過?」
他嗯了聲,仍舊沒有說話的力氣。
他不願意懷疑她,但是一次又一次,他多少有些堅持不住了。一直努力信賴的枕邊人,身上不停發生一些事,一樁兩樁可以是巧合,太多,成了常態,還可以信任么?
他緊緊咬住槽牙,灰了心,胸口堵得幾欲落淚。受些苦他不怕,怕的是不能得她真心。這段時間做了一場綺麗的夢,太沉醉了,忘了今夕何夕,也忘了原來的自己。以為找到溫暖,焐熱了她,她可以一輩子同他恩愛相處,原來是他一廂情願。
她捋了發與他碰額,溫度降下來一些,應該沒有大礙了。她鬆了口氣,「好些了么?」
太后在那裡呼喝,「哪裡來的香珠?去香藥局查檔,這東西從何處來,查到出處,即刻將人捉拿起來處死!」
先前去福寧宮查看的醫官使回來複命了,走兩步,在織錦地毯上跪了下來,「臣攜眾醫診入陛下寢殿,連陛下平時所穿衣物都逐樣查看,發現陛下貼身木樨香珠中摻有顛茄。」說著將珠串呈上去,「顛茄產自西域,在中原幾乎不得見,但與曼陀羅、夾竹桃齊名。這種花可入葯,長至一人高時毒性最烈,兩顆小小的漿果便可毒殺一個孩子。若將根莖和種子磨粉,長期吸入,輕則神志不清、譫妄、躁動,重則四肢癱瘓乃至斃命……」言罷伏地叩首,「要解此毒不難,崩大碗煎服,再出一身大汗,毒性便可清除八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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