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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淵

作者:尤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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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二節

第六章

第二節

他的眉毛微微拱起來,點頭說好,「既然有用,就說明她命不該絕。」頓了頓轉回身,高高在上地睥睨她,「還有么?你來就只為了說這些?」
他被她回得一愣,「難道你忘了和本座訂下的協議?本座念你大仇未報沒有將你捉拿回神宮,你卻在外無法無天,打算將本座置於何地?」
國師的額角忍不住跳起來,忙扶住了,以免自己失態,順了順氣道好,「你先起來,起來了咱們再從長計議。」
他想狠狠斥責她,又怕壞了自己的風骨,隱忍半天實在忍無可忍,剛想開口,就看到她的眼淚滴滴答答掉下來,比渾天儀上的漏眼滴水還要快些。
誰知他聽后臉色發寒,咬牙道:「人心不足,恩將仇報!人家不願意就強逼,還說什麼隨需隨取,你是打算把人當鹿養么!」
她突然開竅,令他猝不及防。他不記得和她詳細交代過感情的歸屬問題,當時明明說得很籠統,誰知被她悟出精髓來了。
她當然沒有忘記他趁她不備下藥的事,可是對他忠心和救曇奴沒有衝突,也沒有損害他的利益啊。她歪著頭望他,「那葯不是防止我嫁人的么,曇奴只是個女人,連女的也不能親近么?」
他突然發怒,她不知如何是好,小聲道:「我是救友心切,再說每次一盞血,不會要人命的。」
她又帶上了哭腔,「國師……」
她不說話,看表情是默認了。他慢慢平靜下來,攏著兩手道:「你說得心安理得,本座倒是很好奇,憑什麼別人要為你的朋友傷害自己?給www.hetubook.com.com過一次已經仁至義盡了,你卻打算長期索取,這是你做人的道理?」
他很生氣,胳膊上的傷口也隱隱作痛起來。
他回身怒目看著她,那雙眼睛深淵似的,有點可怖。幽幽介面道:「量不多,確實不會要人命,可是為了取血每每拿刀划傷口,你知道有多疼么?」
他進閣內,翻出一隻瓷瓶放在案上。估量一下似乎過小了,裝不下那麼多。重新打開三彩櫃,找了只銀瓶出來,然後捲起廣袖,把手臂擱在瓶口上。
「不一定。」她說,「阿菩教過我,能屈能伸大丈夫。如果換了國師為阿菩求葯犧牲,他一定不會死,會更堅定地活下去。」
簡直不講理到家了!蓮燈站在那裡,心裏打定了主意,即便腸穿肚爛,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曇奴毒發身亡。
國師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來,「你適才不是急不可待要見本座么,是有事還是怎的?」
他抬手制止了,「你若是答應,我現在就去為你討血,要是不答應,連這次的也作罷,究竟如何,你自己選擇。」
他調開視線,心平氣和地告訴她,「芒針入經脈,無法可解。就算讓她吃藥,也是治標不治本。她身上的毒產自西域,要找出解藥,恐怕得費一番功夫。本座會下令命神宮徒眾尋訪,但是下毒之人已經死了,不敢保證一定能夠找到。你要的血……我再替你討一回,但因宿主風華絕代不是凡人,本座也不好意思再三相求。下次就算你哭死撞死,和圖書本座也不管了,聽明白沒有?」
「鬆手!」他又道一聲,奇怪已經沒有剛才那麼生氣了,「你的朋友要是看見你這樣為她求葯,恐怕立時死的心都有。」
她卻落落大方,「我無所謂,和上次比起來,這次根本不算什麼。」
他擰了眉頭,「和本座有什麼關係嗎?」
她略猶豫了下,小聲道:「曇奴的毒每隔七天發作一次,每次發作都要服藥。所以我想找到那個人同他商議,看看拿什麼交換能讓他心甘情願供血。如果條件不苛刻最好,可萬一他不答應,我打算把他抓起來帶回去,以後隨需隨取,就不用再麻煩國師了。」
蓮燈道:「我怕是個女郎,給人家身上留下疤痕不好。」
她惶惶瞪大眼睛,「國師……那十四天之後沒有解藥,曇奴怎麼辦?」
國師語塞片刻,又找到了新的突破口,「本座說過要你唯命是從,如果不許你再管曇奴的事,你是不是決定為她背信棄義?」
她還有什麼選擇,當然能拖一日是一日。國師見她沒有異議,轉身朝大堂另一邊去,蓮燈追趕兩步喊了聲,「平時要一盞,這回能不能要五盞?存放得當,或許能夠維持一個月也說不定。」
她不聲不響,只覺得心口鬱結難舒,把這幾天受到的坎坷都哭出來,才能感覺好受些。
蓮燈果然仔細考慮了很久,「國師說得是,這樣的確沒道理。」在他覺得她良知未泯時,又補充了一句,「可我本來就是個沒道理的人,同我講道理也是枉然。我只知道對身邊的人m.hetubook.com.com好,不想她們莫名其妙的死掉,所以為了她們,我可以做任何事。」
她以為純陽的血那麼好找?像街邊上賣蘿蔔青菜一樣,隨意就能抓回家的嗎?長安城百余年內只出了三個,另兩個一個作古,一個動不得,她要把宿主圈養起來,告訴她自己就是,看她有沒有這個膽子!其實話很容易說出口,只是這次救人救得有點喪失尊嚴罷了。他是極愛惜自己身體的,在手臂上拉個口子不知掙扎了多久。原以為下不為例了,誰知道她又找上門,這回還打算長期索要,是不是有點蹬鼻子上臉了?
她的神來一筆不知是從哪裡發掘的靈感,這顆腦子似乎有點異於常人,死扒著算賴上了嗎?饒是國師見慣了大場面也有點無力招架,縮了縮腿,沒能收回來。
他是優雅的人,身上從來不需要攜帶兵器,抬抬手指就能劃破長空。他蹙眉在小臂上割了道口子,血汩汩流出來,他轉過頭沒敢看。國師很厲害,但是有點暈血。
他納罕地打量她,「世上真有哭死的人么?我以為少說也得哭上半個月……」
她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看樣子真像死了。他心頭一緊,忙過去看她,她像個破布偶一樣攀起來,就勢抱住了他的腿,「國師,我已經七天沒有好好睡覺了,勞累加上落淚,說不定真的會死。」
「國師提任何要求,我都可以照國師的吩咐去做,唯獨這件事,恕我不能從命。」她滿臉倔強,一身玉碎的英雄氣概,「我寧願死,也不能做對不起朋友的事。曇奴原先和圖書在大漠好好的,因為我才來到中原,也是為了替我打探仇家,才落得現在這樣下場。我欠她的情還不完,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她活下去。別說取別人的血,就是要我殺人,我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蓮燈聽了果真站起來,只是臉色發青,鼻尖粉紅,看上去狼狽可憐。
他緩緩吸了口氣,「問這個做什麼?」
國師臉色微變,被她抱得邁不動步子,沉聲喝道:「放肆!鬆手!」
他皺起了眉頭,「照你的意思,男人身上留疤就沒什麼妨礙么?」
什麼是得寸進尺,這就是!國師一面走,一面憤懣不平。帛裳曳地,險些把他絆倒。他氣悶地提起來,跨過兩三級台階到了平時休憩的地方。涼閣的廊檐外垂著一排竹簾,齊齊捲起半幅,略帶寒意的春光斜照進來,打在光滑的地板上。
應該是這樣的吧!蓮燈的印象里男人皮糙肉厚,身強體壯,隔七天一小盞血,完全能夠承受得住。想當初曇奴身中那麼多刀,將養了半個月也痊癒了,一個男人怎麼能經不得這點小傷小痛呢!
他有些不解,「血已經給你了,還找宿主做什麼?」
國師想起那個損友就心寒,果然教出來的徒弟也讓人頭疼。他垂眼看她,「你打算一直保持這個姿勢么?人來人往,被人看見像什麼?」
蓮燈忙說是,「國師上次送來的那壺血救了曇奴的性命,我是專程來感謝國師的。」
國師猛然回身惡狠狠瞪她,蓮燈瑟縮一下,諂媚地對他拱了拱手。
國師被她弄得騎虎難下,一甩袖子打算不去管她,可是m.hetubook.com.com她哭得太投入,眼看著人搖晃起來。他大感頭疼,女人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有獨門法寶,但凡是個男人都受不了這種無休無止的綿綿的嗚咽。他心浮氣躁,頓足低喝讓她噤聲,倒震動了地動儀,一顆金珠磕托一聲落進蟾蜍大張的嘴巴里。他忿忿撿起來,重新鑲回去,再一回頭,她下盤不穩,人傾斜過來,一下子撲在了地上。
他又氣又好笑,「本座活了這麼久,還沒見過哭死的人呢,你不妨試試看。」
「我以為國師會接住我的。」她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語調委屈,輕聲抽泣,「唉,膝蓋好痛……」
她站在那裡居然嚎啕,把他嚇了一跳,「國師不答應我,我今天就哭死在這裏!」
他說完這話就後悔了,她有股戇勁,也不出聲,只管不停抽泣大淚滂沱。他沒見過有人能夠哭成這樣,卷著袖子束手無策,「你是想敗壞本座的名聲么?別哭了。」
他臉上淡淡的,覺得沒有必要同她交代,隨口道:「我有我的打算,你別過問。」
他的表情簡直感同身受,蓮燈獃滯道:「應該不會有多痛吧,划完了我會買雞燉湯給他滋補,用不了多久傷口就長好了。國師上次既然把血送來,那一定知道宿主是男是女吧?」
長廊那頭穿著藤花色大袖衫的人緩步而來,到了門前站住了腳,「師兄近來和以往不一樣了,這樣自殘的事也做得出來,究竟是為什麼?」
他措手不及,「你這是幹什麼?」
「不止。」她絞著手指怯怯望他,「我想問國師血是怎麼得來的,那個宿主現在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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