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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瑜目露疑惑：「老先生此言何意？」

從店裡出來后，與宋瑜的愉悅形成反差，澹衫在後頭愁眉不展。她摸了摸癟下去一半的錢袋，開始琢磨日後幾天該如何度過，依照姑娘這樣散財如流水的速度，不出兩日她們便要打道回隴州了。

霍川蹙緊眉頭，不容她有任何爭辯：「過來。」

澹衫薄羅早在下車時便愣住了，尤其是薄羅，她直直地盯著侯府大門久久不能回神。

足足過去一個時辰才輪到她，宋瑜隨著小童子走入內室，折屏後頭坐著一位年邁的郎中，郎中約莫有六七十歲，鬚髮皆白，宋瑜拿出謝昌為她寫的書信，連同一棵百年人蔘一併送上去：「小女冒昧拜訪，請柳老先生見諒，實乃家父病重不愈，特來求助於您。」

霍川若真是廬陽侯之子，那他為何隻身一人定居隴州？他的眼睛是為何瞎的，府里去世的人是誰？

然而轉念一想，她卻又犯了難。自己該到哪裡尋一個懂醫術的人幫忙呢，難不成去別的醫館撬牆腳？

貨架上滿目琳琅，除了胭脂水粉外還有一些發簪花鈿，宋瑜一個個挨個看過，愛不釋手。她手底下這盒梨花玉容粉看起來很好，有淡淡梨花香味，聽聞店家說用后能使皮膚嬌嫩，面容姣好。她一時心動便買了下來，另外還有香身白玉散、白牙散，滿載而歸。

霍川彷彿能猜到她心中所想，在她行動之前已經吩咐明朗：「將宋小姐帶來！」

霍川緊緊握著手中紫檀拐杖，臉色陰沉得嚇人。

所幸宋瑜一直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在他出聲的同時她便轉身逃跑，她就不信他們還能當街抓人。所以，明朗尚和圖書未行動，便看見宋瑜提著襦裙遠遠躲開，特意立在人來人往的十字街口，一臉倔強地盯著這邊。

柳荀將那封信讀完，默聲不語地擄了擄花白鬍鬚，隨即又打開檀木盒子，仍舊未有動容。他低聲喟嘆，這才徐徐出聲：「你的來意懋聲都已在信中說明，並非我不願意，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一旁的小童子將東西歸置齊整，忍不住接話道：「師父前些年染上風寒，腿腳很不便利，怕是沒法同小姐走恁長的路。」

澹衫不必想也知道姑娘此刻心裏想的什麼，她尚未來得及出聲阻攔，宋瑜已然舉步邁入店內。

此處雖不好找，但前來治病的患者卻一點不少。外頭的長凳上幾乎坐滿了人，裏面還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童子在招呼眾人，端茶遞水很是親切。

宋瑜想得腦仁發疼都沒得出任何結論，偏頭正欲同澹衫說話，猝不及防對上一位男子探尋目光，目光中不乏驚艷和興趣，她這才有所警覺，低頭覷一眼身上衣裳，紅襦白牡丹束胸裙，她甚至脂粉未施，著實稱不上艷麗……

她的苦惱宋瑜全然不知，正欲回到客棧嘗試一番方才所買，便在樓下大堂遇見一位熟人。

宋瑜沒有辦法，只得與外頭的人一塊等候。

她才從家裡出來，眼圈紅紅，一副才哭過的模樣。然而她哭不是為了宋瑜，而是大哥暴病過世所帶來的打擊。

澹衫薄羅緊隨在她身後，都是一臉複雜，素來話嘮的薄羅此刻也成了啞巴，半天不吭聲。

她抿了下唇，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替她拭去臉上淚水：「你還有霍園主，他也會疼你的……」

和_圖_書宋瑜在自己面前，鮮少有出言反抗的時候，更別提態度如此堅決，是以霍川好半晌沒出聲。他頓了頓，一時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宋瑜，語氣禁不住更強硬幾分：「三妹，你忘了答應我何事？」

霍菁菁坐在距離門口最近的一張桌旁，特意等她似的，見她回來便一躍而起來到她跟前。不顧宋瑜反應挽住她的手，語氣抱怨：「阿瑜，我信上不是說了請你到我家來，你為何不去？」

宋瑜更是無從得知，她腦子混沌，理不清這錯綜複雜的關係。

柳荀略有鬆動：「如你所言，我若是同你前往隴州，那些病人可就沒人診治了。他們之中不乏患急病的人，沒人幫助一樣會喪命，我若是救了你父親，便要捨棄他們許多人，小姐認為如何？」

她一路上都乖巧聽話，幾乎讓霍川忘了她雖是小綿羊，但也有反抗的時候。她表面千依百順，實則內心千般不願，關鍵時刻出人意料。

小童子停下手裡動作，偏頭看她：「師父在裏面替人診病，請小姐稍等。」

在客棧里換了身不大顯眼的衣裳，宋瑜這才走出客棧，按照謝昌圖紙所畫前去尋人。

她兩手空空走在宋瑜身側，方才走得急忘了帶行李，還好腰上隨身掛了個錢袋子。不只是她沒猜出來，就連澹衫琢磨了許久都沒想通：「霍園主怎麼會是侯府的人……他莫非是廬陽侯的子嗣？」

宋瑜忙不迭搖頭：「我答應陪你來永安城，如今已經到了，園主不要強人所難！」

剛一進入屋中霍菁菁便忍不住放聲大哭，撲倒在宋瑜身上哭得心酸，一邊哭一邊口齒不清地述說：「阿瑜…m.hｅtubｏoｋ•cｏm.ｃｏｍ…我不是有意騙你的，我怕你跟我疏遠……我大哥走了，日後再也沒有人跟我親近了……」

宋瑜是個活絡的人，眸子轉了轉很快地道：「因為謝公子道您懸壺濟世，是個不可多得的好醫者。方才我在外頭見到不少疑難雜症的患者，您能醫治他們，必定也能救我父親。」

無論霍菁菁多麼不願意麵對，她的大哥都走了，再也不能疼她愛她，在她做錯事時替她隱瞞……思及此霍菁菁鼻子一酸，又要落淚，可她不想在宋瑜面前哭，只是睜著一雙通紅淚眼，看著惹人心疼。

他越是強勢，宋瑜便越是抗拒。憑什麼他說什麼便是什麼，一路上他都沒給自己好臉色，到了永安城還要欺負她？憋悶了好些天的委屈一觸即發，宋瑜忍不住後退兩步頓了頓道：「我不去。」

宋瑜聽了一愣，原來今日他們在侯府門前所見的白事……是給她的兄長辦的啊。

真是個善於偽裝的姑娘……霍川下頜緊繃，情緒很差。

薄羅身上拿著錢袋，數額不多但足以撐上幾日，剩下多半銀錢都放在另一個包裹里，然而那個包裹卻落在車輦上。澹衫手裡提著的包袱，裝著的是宋瑜這幾日換洗的衣裳和一些護膚藥膏，這對宋瑜來說再重要不過。

明朗面露難色，處於兩難之地：「園主，您將宋小姐嚇跑了……」

醫館不大，能替人治病的郎中統共就他一人，小童子尚未出師，不過負責抓藥收取診金。

這便是答應了？宋瑜心裏一輕，臉上綻出笑意：「多謝老先生。」

宋瑜心中不安，讓薄羅澹衫守在兩側，顧不得尋找那名柳醫師，先尋好客棧安和-圖-書頓才是正經。

宋瑜這才意識到他一直坐在交椅上，她自覺這個眼神十分不禮，連忙收回目光斂眸道：「先生，往返的路上有車輦供您搭乘，定不會委屈了老先生……」言罷微微一頓，軟聲懇求道，「家父已卧榻多年，走投無路，唯有您能救治……」

穿過了兩條街道，她終於在西街一個偏僻角落尋到那位名為柳荀的醫者。

宋瑜不知其中內情，對她隱瞞身份本有幾分怪罪，可此刻她一哭她便沒轍了，她掏出絹帕手足無措地遞到她跟前：「你別哭呀……我都沒怪你三番兩次地騙我，你哭什麼？」

然而不止那位男子，街上不少人的目光都被她引來。以往在隴州她未有所覺，大概因為眾人早已聽說過關於她的傳聞，就算見到了，也不會因為她的美貌而太過於驚訝。然而在初來乍到的永安城，她的容貌實在引人垂涎。

店家熱情，另送了她一支簪花步搖，宋瑜笑眯眯地接過道了聲謝。其實，宋瑜也不是揮霍無度，她買下這些胭脂水粉，也是為了好好研究一下，說不定自己也能調出這些脂粉，擴大自己的生意。何況，現在他們人在京城身無分文，說不準得靠她調出來的香料，她們才能有銀子回家呢。

宋瑜走上前去問詢：「請問柳荀柳郎中可是在此？」

回去的路上，她的步子明顯輕快了些，她本以為老先生會很難請，未料想他是個如此通情達理之人。說書人道醫術高超的郎中都有怪癖，不近人情，看來並不盡然。

畢竟天子腳下，永安城委實比隴州繁榮昌盛得多，街道兩旁的鋪子賓客盈門，陳列著各種稀奇玩意兒，更有許多她不曾見過的脂粉和*圖*書。宋瑜看得心癢，若不是有要事在身，她一定進去好好研究一番。

難道偌大的永安城僅這一家醫館？宋瑜斷然不信，但她又不能出言反駁，她為難地看向柳郎中：「我若是能尋來一人到醫館幫忙，老先生可願隨我回隴州？」

此舉並非行不通，宋瑜思忖一路，在一家脂粉鋪子前停住腳步。

柳郎中聞言笑了笑道：「小姑娘，天下之大，能人異士何其多，你怎麼知道唯有我能救你父親呢？」

正因為吵鬧才足夠安全，否則地處偏僻，她連求助都毫無辦法。

東大街看著相對安全清凈，宋瑜便挑了一間地段熱鬧的客棧，要了兩個房間。客棧外頭恰好對著鬧市，來往商販行人絡繹不絕，間或有議價爭執聲傳來，以往宋瑜定會覺得地方嘈雜煩悶，此刻卻覺得再動聽不過。

後頭還有人在等候，她不好多作耽擱，告辭離去。

兩個模樣俏麗的姑娘立在樓下難免引人注目，宋瑜顧不得其他，帶著她便到樓上客房去。

這幾天家中陰沉沉的，每人都心情沉重，她更是悲慟。

柳荀向她看來，笑容和藹：「懋聲三日內給我寄了兩封書信，這孩子多年未與我聯繫，這次，無論如何我都得給他幾分面子才是。」

誰知話音剛落，霍菁菁反倒哭得越加傷心，她搖搖頭解釋：「不一樣……二哥跟大哥不一樣，二哥他只恨我們……他從來沒將我當過家人……」

何況院子里一看便是才出喪事，她和這裏的人非親非故，去了只會惹人不待見。霍川的意思她大抵能猜到一些，正因為如此她才更加抗拒。她連丁點準備都沒有，父親的病情尚未有任何好轉，此刻她實在沒有別的心思……